“哎呀,到了,到了,总算是到了!”
“敬忱兄怎么现在才来?可叫我们好等。”
“莫不是故意撇开咱们,自个儿寻什么好事去了吧?”
几名早到的同窗候在楼梯口,簇拥着把他迎进雅间。
秦恪见他们一个个瞧了好戏的得意样儿,知道刚才的事八成被瞧见了,作势抱拳致歉:“路上不巧,遇上些阻碍,累各位年兄久候,小弟稍时先自罚三杯为敬。”
有人当即嬉皮笑脸的接口道:“敬忱兄言重了,阻碍是阻碍,不过却是美人相绊才对。”
一句话引得众人起哄似的笑起来。
坐在旁边的那名书生妄秦恪杯子里添满酒:“不瞒敬忱兄,方才我们可都在楼上瞧见了。啧,当真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岂得有缘见呀!究竟什么情形,不妨说来听听,免得大伙儿心痒痒。”
“对,对,那小娘子都跟你说了什么勾心挠肺的话?哈哈……”其他人也都好奇地凑过来。
“这个,几句浑话而已,不提也罢。”
秦恪有意闪烁其词,等众人催逼得紧了,才喝下那杯罚酒,不禁不慢 * 道:“也没什么,那小娘子叫住我问可是应考士子,然后便说自己有能测过去未来的本事,今科录取的榜单她已经预知了。”
众人本来都等着听艳遇的细节,没曾想却是这个,意外之余,眼珠子纷纷亮了起来,也没人质疑真假,都异口同声的追问:“后来呢?”
秦恪干下第二杯罚酒,脸色泛起淡淡的熏红:“诸位不也瞧见了,突然便有人来寻她,我想问也没法子。嗨,兴许就是个满嘴浑话的疯子罢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撇起嘴,正觉失望,忽然有人接话道:“这事蹊跷啊,你们说,这会不会是鬼仙?”
席间先是一静,跟着像热油里浇了瓢水,顿时炸了锅。
“鬼仙?这,不会的吧!”
“难说,传言鬼仙缥缈无踪,我等士子要是有缘遇见,答上他三道问题,便能金榜高中,莫非……”
“怕也未必,这话传得神乎其神,可也没见哪个当真遇上啊。”
“嘁,没见过那是无缘,鬼仙之说由来已久,要是空穴来风,早就湮没无闻了。”
“可不是么?既然没人见过,谁敢说鬼仙就不会假托成女子现世?我刚才就纳闷,光看那小娘子的容貌,哪一点像是尘世里的人?”
“哎呀,以敬忱兄的才学,必然在一甲之内了,哪还用得着什么福缘,偏偏像咱们这样前程难测的,老天爷却偏偏不肯垂青,你说气不气?”
正七嘴八舌之际,忽然有人嗤鼻子冷笑了一声:“遇上鬼仙也未必是福,说不准倒是祸呢。”
“祸”这个字被他咬得格外刺耳,众人不由都惊得一愣。
只听他又道:“前些日子,吴阁老家那位仁兄好像也说遇上了鬼仙,这一连好几天都没见人,谁晓得是知道自己金榜题名,不屑再来咱们书院,还是被度化升天,位列仙班去了。”
拐弯抹角分明就是暗示人八成已经不在人世了。
众士子面面相觑,有的怀疑,有的不信,乱哄哄的又吵了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秦恪这时已经喝完了三杯罚酒,借故方便离开雅间。
沿着长廊走到尽头,挑开窗子闪身跃出,轻飘飘地翻过院墙,落在漆黑僻静的巷子深处。
几乎同时,树后一个人影转出来,单膝跪倒:“锦衣卫治下骆忆川,拜见……”
“罢了,别瞎叫。”
秦恪凛眸睨着面前家奴般恭敬的人:“锦衣卫?骆家可是京中名门,我这会子听着还是不大搭调啊。”
“回……主上,小人办的是暗差,外头谁也不知道。”
骆忆川没抬头,眼皮微微翻着向上瞄,见天青色的襕衫袍摆垂动了下,然后一攒一晃地朝自己逼近。
“有意思。”
冷笑似的语声飘过头顶,宽袍大袖遮住了从墙头上洒下的散淡月光,完全将他罩在阴影中。
“没出什么岔子吧?”
骆忆川耷下眼:“人还藏在林子里,小的暗中派人日夜紧盯着,主上尽可以放心。只是 * ,要找的那件东西,暂时还没……”
没等说完,话就被截断:“那东西我已经有眉目,你就不必管了,办妥自己的差事就好。”
话到这里该差不多了,骆忆川应声“是”,正要起身,呵笑声又从头顶不沉不响地飘过。
“这么着急走,那小娘子还没消气?”
果然,之前说巧不巧的“偶遇”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揭过去的。
骆忆川不由自主把头压得更低,视线里只剩襕衫下摆的最后几寸,还有那双前尖高翘的云头履。
“回主上,她是大理寺卿萧用霖的独女,和小人是姑表兄妹,得其母亲所传,有一手验尸验伤的本事。”
“就这些?”秦恪玩味的语调分明透着不满意。
骆忆川抽了下脸,撑地的手攥起来,语声依旧平静:“两家有父母之命,订过婚约。”
“这就是了。”
秦恪似笑非笑地转过身,踱步走远。
“没别的意思,就是提个醒。大理寺萧寺卿号称断案如神,这宝贝闺女瞧来也不是吃素的,小心露了底被揪住,你这暗差怕就不好当了。”
第4章 不禁陷入深思
当夜下起暴雨,之后连着几天一刻喘息的工夫都没停歇,半座京城都泡在水里。
城外更惨,汴河一路飙涨,毁了堤,淹了田,多少年盛夏大汛时也没见过这等光景。
好容易等到雨势小了,早就心急如焚的乡农纷纷赶到河口边的山脚下,抢救才插下不久的秧苗。
可谁曾想水刚排到半截,稻田里就露出一具吓死人的尸骨。
乡农们顿时炸开了锅,慌不迭地告知里正报官去了。
转天一早,河滩边那几块泥泞的水田就被官差围得死死的。
山根下的避风处用苇席搭了草棚子,垫高的破门板上横躺着那具无人认领的尸骨,正由仵作验看。
萧用霖不知不觉走到了棚外,手上捏着一缕被泥水泡得瞧不出花色纹理的织物,凝着眉头端详不语。
半晌,他抬起头,望向河对岸的山崖。
霏霏淫雨中,崖顶的楼台院落像蒙在雾气里,但石牌坊上“东阳书院”四个字仍然显眼得紧。
“子钦。”
旁边替他撑伞的英伟青年走进半步:“恩相吩咐。”
“吴阁老家的公子还是没有消息?”
“没有,我亲自到书院里也查问过,结果是一样,上月二十九天黑之后便没人再见过他。”
“二十九……嗯,就是曼儿夜里出去那天。”
萧用霖正自言自语,仵作已从棚子里走了出来。
“禀明公,卑职仔细看过,尸骨完好,是否有致命伤已无从查考,去年虽说是暖冬,但照这腐烂之状,少说也死了一年有余……”
“罢了,你去吧,将这件证物带回衙去小心漂洗查验。”
萧用霖把那缕织物交给他,挥挥手,脸上疑色更沉:“子钦,随我去书院里再走一趟吧。”
回头瞥了眼棚子里已盖了白布的尸骨,叹口气:“没法子,把曼儿也叫来吧。”
忐忑 * 难安的滋味到底有多不自在,萧曼这些日子已经深有体会,但那也只是自己闹心而已。
当她无意间在一群士子中瞥见那个人的时候,竟然少有的尴尬起来
那晚冒冒失失地追上去,不仅没问出什么来,还就那么巧被骆忆川撞见。
当时的尴尬到这会子还觉得满心不舒服。
然而,更料不到的是,这么快就又遇上他了。
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简直就像冥冥中早有安排似的。
萧曼竟然破天荒地越来越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幸亏她此刻穿的是衙门里的公服,口鼻还蒙了面巾,对方应该认不出来。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法子定下神,总也忍不住时而往对面的人丛中偷瞄。
仔细瞧瞧,他倒有张眉清目秀,书卷气十足的脸,男人之中应该称得上是副挺难得的俊俏模样。
本来也就是这么着了,寻常书呆子一个,没什么特别。
可那股子在人群里一眼就瞧出不寻常的感觉,现在竟比那晚近看时还要明显。
对面厅堂里吵哄哄的,书院的士子们正苍蝇嗡叫似的交头接耳,暗地里都挑着眼,远远往她手里的画纸上瞄。
只有他一脸沉静,也没与谁交过一语,仿佛神游天外,正推敲着哪句诗词文章,偶尔闹不清是不是注视过来的眸光却叫她心头突跳。
“这回没把握么?”
身边冷不丁有人说话,结结实实把萧曼吓得一颤,手里那支炭笔“啪”的戳断了前尖。
萧曼心虚得脸发烧,知道自己走神的模样都被瞧见了,侧头白了一眼走近的秋子钦:“你再扰我,就真没把握了。”
秋子钦有意无意瞥向旁边那具人骨,上头烂得几乎不剩半点皮肉,除了男女的分别,说是谁都有人信。
就算如此,仍能画出死者的生前原貌,要是连她都不行,天下间怕也找不出这等能人来了。
相似小说推荐
-
护金枝 (若水然) 2022-10-15257 1710流落在外小可怜、要牵牵要抱抱的前朝公主×护送公主的寡言内敛幕僚臣子前朝覆灭,她...
-
娇宠小哑巴 (翠黛) 2022-10-23完结437 2511叶楚楚生得娇美,朱唇雪肤,明眸善睐,却不想是一个小哑巴。村里人时常借此嘲笑她,她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