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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赎病公子失败后 (坐也思君)


  只需将此物呈与圣上,便能将端王以及他身边的同党拉下水了,这样一来姑娘和杜二郎的婚事自然便成不了。也不必心焦力瘁地日夜观察京畿的舆图,按照原计划将姑娘直接掳掠了去,带她南下了。
  郎君的喜悦程度,可想而知。
  屋内蓦然传来摇椅拖动的声音,二人精神一凛,朝着屋里走出的人看去。
  书房内仅燃一灯,光火微小而瘦弱。年轻公子的身影被投射在一剪方窗上,随着愈来愈急促的脚步里拉近至眼前。他是个病骨支离的人,以往走路时款款风流,腰撞杂配时可闻珊珊之声。现在走路却……
  安白喉咙堵住,心中涌上难言的滋味。
  这一月里他穿戴的衣裳多为玄、灰色的收袖劲装,吃穿习惯皆按照辛辣重口的来,屋子熏的香是杜二郎常用的苏合香,偶尔会在半夜里揽镜自照,仿杜二郎的步行和说话姿态……
  他生性是个不爱笑的公子,然而他再怎么努力研习,颦蹙长眉见缱绻的愁绪使他把握不好杜二郎爽朗眉眼的精髓。他是个狠得下心的郎君,竟亲自操刀割断了右眉……安白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夜晚,他端药进屋,郎君右眉上鲜血崩涌,滴滴答答顺着下巴流在桌上……那道伤口过深,压迫到了右眼,以至于他有小半月目不能视物。
  然而这般做便和杜二郎肖像了罢?
  安白惴惴地看了他一眼。
  似乎……也不是的。
  “意气风发”这四个字,郎君似乎只占了个疯字。墨眉上的伤疤虽除去了他眼波里的千愁万绪,却为他添了几分暴戾恣睢之色。他拿着手中密函不知在和苏朔说些什么,声线被断断续续的疾病摧磨得嘶哑,不复往日清润。玄色衣袍被夜风鼓起,有如恶鬼从地狱爬出。
  安白的心脏猛得跳了跳。
  ——
  宁王府上,苏朔将手中密函递送过去。
  “天不枉我!天不枉我!”
  宁王看着密函上罗列的桩桩件件,俱是端王与楚国公江鹤、杜太师杜如宗、大学士关知节等人勾结的强有力证据,不禁拊掌而笑。他让人速去备马入宫,即刻入禁宫。
  入宫后已是寅时了。
  宫娥禀灯立于昭仁殿外,看着宁王在殿外来来回回地徘徊。
  圣上的身子一日日衰竭下去,将将服了仙丹躺下了。天上泛起鱼肚白,等皇帝醒来说不准都到傍晚了,他若是再等下去,想来端王那边听说风声后必会做些什么以反击。
  宁王目色一沉,径直闯入了宫殿。
  作者有话说:
  补昨天的。


第33章
  _
  阳月十五, 黄道吉日,宜嫁娶。
  卯时左右,江晚宁便被两个喜婆一左一右地从被窝里给刨了出来。
  她昨儿个和江新月闹得过晚, 困顿地闭着眼睛任由婆子们上下打扮。绞面的婆子一边摸着她的脸, 一边和另一婆子啧啧称奇:“江府姑娘脸嫩得跟凝脂一般,我替新妇净面三十年了还是头一回儿见。待入了杜家门, 不知该多受夫君喜欢。”
  “姑娘命好。咱们也只敢盼着伺候姑娘一回儿,从她身上沾点福气。”另一个婆子说着,灵巧地为江晚宁绾了个妇人发髻,并用各类光华熠熠的头钗朱玉缀上。
  如此一通折腾, 江晚宁瞌睡就去了大半。
  镜奁里的女儿家身着黄罗销金裙, 上以绛罗生色领搭配。金镯、金钗、金帔坠等金光耀目的物件儿在她身上当当作响,却被清丽的脸蛋压了下去,并不显得俗气。氤着薄薄水气的眼儿被绡金盖头遮盖, 半喜半嗔的抱怨却咕哝哝地从盖头下冒出来。
  “你们别说啦别说啦……”
  一众婢女笑开:“呀,新娘子害羞了!”
  众人正嬉闹着, 见凉夏飞快地跑进了屋。
  “瞧凉夏姑娘跑得这般急, 莫不是新郎官接亲来了?”这老婆子本就是笑眯着眼缝看人, 哪能注意到凉夏的脸色。待凉夏焦躁着一张脸走到近前, 这才反应慢半拍地收敛了笑容。
  冬温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 适时将屋子里的人打发了下去。
  “凉夏, 出什么事情了?”
  江晚宁视线里一片通红, 凭空探了探手。
  凉夏上前轻轻扣住了江晚宁的指尖, 免得她不小心弄花刚染上的朱蔻。凉夏低声:“三郎君让奴婢过来和姑娘知会一声,杜府迎亲的人已经到了……”
  盖头下的江晚宁尚来不及露出娇靥上的笑涡, 又听得凉夏在耳边补充道:“不过来迎亲的人非是二郎, 而是二郎上头的一个表兄。那位表兄称二郎忽而生了恶疾, 不可迎风御马,便委托他来迎亲。奴婢见他脸色异常难看,大抵是二郎病得厉害……”
  江晚宁指尖猛得收紧。
  不知怎的,这话让她心上生出几分异样的惊慌来。
  恶疾这二字,总能让江晚宁想到一个不该想到的人。
  “三郎君让奴婢来问问,姑娘怎么想的?”
  凉夏说这话时,语气之中难免带了些不高兴。毕竟像楚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大户,新郎不过来亲迎实在有些下人颜面。更何况二郎和姑娘感情深笃,不过来迎接日后想起来难道就不遗憾罢?
  江晚宁只问道:“二郎得了什么病,病得重不重?”
  “听那个表兄的意思是二郎得了热病,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凉夏挠挠脸,不知如何才能把话说得更清楚。她道:“那个表兄看起来也是奇奇怪怪的,脸色惨淡惨淡的,得病的人倒像是他一般。”
  江晚宁听到这话,心上也是怪异。
  二郎身子一向康健,怎么一个晚上说病便病了。她和二郎见面不过廖廖数次,却知道他是个真性情又守礼法的郎君,即便是病中也会强撑着来的。莫非他是真应了病来如山倒,去病如抽丝这一古话,病得下不了榻了?
  江晚宁又问:“那现下是怎么打算的?”
  “国公爷今儿个不在,此事全权由二郎君打理。二郎把杜府的人晾了好一会儿,这会子还在外边吹凉风呢。不过……看二郎的意思是晾凉那群人便作罢了,毕竟……”
  后半句话,尽管凉夏没有挑明江晚宁心里也清楚。
  毕竟她是府上一个不见光的假千金。
  二哥哥此举是为国公府搏回几分颜面,并不是为她出气。反而三哥哥是真心实意地为她打抱不平,特地打发了凉夏过来,问问她是怎么想的。
  “杜府的人在府外候了多久了?”
  “约莫半个时辰了。”
  论说为国公府挣回颜面,这么些时候也差不多了。
  江晚宁抿唇:“那个人呢?”
  起初,凉夏还怔了怔。
  很快她反应过来,回道:“他不在……奴婢听三郎君和二姑娘说话时提起过他。他好像也病了,这些天一直呆在瑕玉轩没出去过。”
  江晚宁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
  不知怎的,凉夏进屋后说的话让她胸口变得闷闷的,似有千斤顶压在上头。及笄宴上他做的事情如一团翳云般罩在江晚宁心上,如今她心神不宁,难免会揣疑他在暗中下了什么绊子。
  现听说他安生待在院里,以为种种症结是今日成婚过分紧张引起的,才把心放下了。
  江晚宁道:“那便走罢。”
  江晚宁并不十分在意杜二郎是否亲迎。她对男女之间的感情开窍晚,正是开窍的时候又被公主和那名壮汉做的事情毁了,只觉得那种事恶心。若真要论她对杜从南的感情,多半是对异性朦朦胧胧的好感罢,能够接受,算不得十分喜欢。
  于她要紧的,是早日嫁出去。
  这样一来她便能尽早揭露了那个人的真面目,也不会因为他时不时发疯而担惊受怕了。
  _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楚国公府上处处以红绸扎裹,曲曲折折的游廊下高悬千百只大红灯笼,带了些许寒意的冷风飕飗,灯笼下麦穗如红浪翻涌。水哥儿被三郎抱着,口中不断诵着《诗经》里新学的句子。
  府邸外锣鼓喧阗,噼里啪啦的喜炮声声如雷。挨挨挤挤的宾客们踮脚看着从深闺里走出的新娘子,凤冠霞帔,一路袅娜地钻进了杜家的喜轿。一众人沸腾起来,讨好似的到江府二郎君面前贺喜。
  一边的江新月被人流挤开,袖中之物一不小心便掉了出来。
  江羡之眼尖地瞧见了。他因为抱着水哥儿不方便去捡,只问道:“二妹妹,你这掉了什么物件儿?”
  “大姐姐给的。”江新月捡起信封,拍了拍上边的灰尘道,“大姐姐让我在她走后把这封信给三哥哥。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弄得神秘兮兮的。”
  江羡之只得放下了水哥儿,接过信封。
  他一边拆信一边笑了:“也不知道你们女娃娃一天到晚是个什么想法……有什么话成婚前不好意思说,成婚之后倒是……”
  他话一顿,唇边笑容霎时凝固住了。
  他捏紧信笺,低喃道:“怎么可能……”
  “三哥哥,大姐姐在上面写了什么?”
  江羡之尚来不及回她的话,却听得百步之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当当声。百姓一下子炸开了锅,在御街上纷纷地流窜。不过数息之间,一大帮子锦衣卫似乌云摧城一般地涌来,策马至门庭拥挤的楚国公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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