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寄:一说到九娘就小气兮兮的,是不是开不起玩笑?
“对了,安公来信说择日上京来看你。”
裴寄:???你就是开不起玩笑!搬出长辈是怎么回事?!
“还有,裴夫人说要为你在京中择一良配,早日成亲,好让你收了心,创下一番功绩。”
裴寄:“祝兄长与九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不过我都替你写信拒了,请他们等你弱冠再来京相聚,到时候会还他们一个才德具备的好儿子,还会为他们准备好儿媳的人选名册。”
裴寄:千年王八万年龟,我信你个老狐狸?呸!
王萱看过卷碧和倚翠,确认她们没有性命之忧,终于松了口气。因为一夜变故,众人都有些疲累,她便跟着王苹和王荔梳洗休息去了。
“大师,裴某知你与王相乃至交,嘉宁县主的事,还请大师保密,免得有损嘉宁的声誉。”
“就算是殿下不作吩咐,老衲也不会妄语,昨夜不过是寺里掉了一样宝物,才举寺搜查,动静闹得大了些。”
“多谢大师。”
裴稹一挥手,暗处潜伏的千金楼手下迅速散去各处,开始善后。山庄被烧,不少人受了轻伤,萧睿还醉醺醺的,李佶身死,虽则李诚远在千里之外,但他毕竟只有李佶这么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才是最令裴稹愧疚的。
但是,李佶既然敢做,就必须要承担一切可能的后果。
京都里静悄悄的,半点风声也无,只听说许家那位素来铁面无私的小将军,昨夜飞马到京兆戍卫营,向萧统领借兵,问他做什么,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萧统领便将他训斥了一番,以为他耽于私情,罔顾自己的前程。
“你可知,私自调兵,是多大的罪?难道你想还未上过战场,就先上断头台?”
许崇沉默了一瞬,拱手向萧统领谢罪:“属下鲁莽,请统领处罚,只是那人对我十分重要,她如今正在生死关头,我不能不管。”
“你要去救谁?要是京中有些地位的贵人,我派人同你一道去,还算有个交代。若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丢了,都要我们京兆戍卫营出马,那不是惹人笑话吗?”
“请恕在下不能说。”
萧统领与他父亲是故交,从小看着他长大,此时更是恨铁不成钢,劈头盖脸便训斥他:“许崇!我一向将你当成心腹,当做接班人培养,你父亲原是一名悍将,耽于情爱失了性命也就算了,你还寸功未立,就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你对得起许家列祖列宗,对得起寡母辛勤培养,对得起弟妹殷切期许,对得起边关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吗?!你太让我失望了!滚出去!”
许崇被他击中心事,如同醍醐灌顶,身形一晃,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故土未收,家仇未报,壮志未酬,何言成家?就算是皎皎,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一个出了事连她都护不住的懦夫吧?
也许那年谢家春日宴上,梨花压枝,扫落他的发簪,让他寻到那一句寓意不详的“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他和皎皎之间,就绝无可能了。
许崇笑了笑,双膝跪地,向萧统领的营房行九拜之礼,报答他的提点,更何况人还没借到,皎皎仍在危险之中,他不能放弃。
从明月当空到晨雾朦胧,许崇一直跪在萧统领门前,来往巡营的兵士们都觉得好奇,以为他犯了什么错受到统领处罚。
萧统领一夜未眠,看着门前执著求兵的青年,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表面上温和敦厚,最好说话,内里却是耿直执拗,一旦决定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罢了,便随他去吧。
就在萧统领准备出营房点兵去救人的时候,一个小兵走到许崇身边,附在他耳边轻声道:“许将军,太子殿下命在下前来传信,县主已安然无恙,请将军不必再求援了。”
“真的吗?皎皎她——县主真的脱险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属下只管传令,其余的一概不知,将军快起来吧!”
小兵走远了,剩下许崇一个人该跪在原地。他仰天望着东方初升的红日,突然又向萧统领叩了三个响头,沉声道:
“属下愿驻守沭阳,请统领成全!”
第94章 曲终人散
许崇离开得悄无声息, 连王萱都不知道,只是在三天之后, 收到了他从怀远驿寄回来的一封信。
王萱看完那封信,心中颇有些怅然,那一夜的变故, 到底还是在她心头留下了阴影,李佶死了,萧睿从此沉溺杯中之物,现在就连许崇, 也要远走边关, 避开她了。
少年时的玩伴,终究是佚散了。
好在还有元稚,一直伴着她。
“皎皎!皎皎!”元稚风一般席卷而来, 像只活泼好动的初生牛犊, 睁着明亮的大眼睛, 好奇地看着世间一切有趣的事物。
王萱拢了拢衣襟,将手里的书卷放下,微笑着看向元稚。
“皎皎,我要告诉你一件大事!”
“你要同邱兄定亲了。”
“诶?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阿耶和阿娘才定下的,都没有通知邱兄来提亲, 我就跑来告诉你了, 你怎么比我还早知道?”
王萱一手拿着玉勺,轻轻拨弄着炉中香料,这是她新近调制的一味安神香, 比从前的配方更好,香味更淡。
她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道:“你口中的‘大事’,除了邱兄,邱兄,邱兄,还能有谁?”
“那你怎么知道是定亲?”
“脸儿也红,耳根也红,除了定亲这样的大事,还有什么喜事能让从不脸红的阿姊如此激动呢?”
“啐!皎皎你又在取笑我!”
王萱懒懒地靠在杌子上,打了个呵欠:“苍天可鉴,我真没有。”
元稚凑近她,仔细瞧了瞧她滑如凝脂的脸庞,又拉起她柔若无骨的手捏了捏,道:“皎皎,我怎么觉得你这些日子变了许多?”
“嗯?”
“好像胖了……”
王萱怔了一瞬,抬起手腕,用另一只手去比划,果然比从前圆润了许多,难道是因为她近来养伤,先生特意遣了东宫里最好的大厨过来,才将她养得这样胖?
“而且动不动就打瞌睡……”
王萱瞟了一眼身边的安神香,默不作声,无度公子在东宫闲着无事,用一年的时间编了一本《散香志》,详细记述了他制香十五年的心得体会,给出了不少珍贵配方,这一味安神香,便是按他的配方,结合王萱自己的喜好调的。
这一味香里头,有她曾提过的七昙莲,替换了常见的雪上梅蕊。
“仪态也不比从前端庄……”
王萱下意识坐直了身子,细细一想,又软下腰身,靠了回去,大约是先生给她太多安全感,让她不必再端着贵女风范戒备,私下无人的时候,可以放松下来。
“且罢,不用再说我了,”王萱打断元稚,转移她的注意力,“说说你的邱兄吧。”
元稚又羞红了脸:“说他做什么,我今日来,除了这个,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阿耶说,等我和邱兄定了亲,就派阿兄回中阳去,那里有他的旧部,还有孙世叔在,让他们带着阿兄历练。皎皎,你说,阿兄那样的性子,怎么能投军呢?”
“也不见得不合适,泓兄心性单纯,练武之心比许多人都坚定,方能扛鼎裂石,他这样的人,若驻守一方,倒也不失为边城柱石。”
“可阿兄他吃了那么多苦,这两年才与我们团聚,日子好过了一些,便要让他回去中阳,你也知道,我打小便是在中阳长大的,那里风沙大,处处都是石山啊,枯草啊,什么都没有,军中纪律更是严明,他怎么能受这样的苦呢?”
王萱望着元稚,知道她是同元泓处久了,感情愈发深厚,是舍不得他离开,才找了各种理由来劝服自己。
“那你想怎么办呢?”
“皎皎……”元稚支吾片刻,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我知道你同太子殿下关系好,阿耶常在家中夸赞殿下,对他很是钦佩,若是太子殿下肯开口,让阿兄在京兆随便哪个营里历练,阿耶定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留下阿兄的。”
王萱讶然,道:“元伯父是镇远大将军,先生虽是一国太子,却也干涉不了你的家事,更何况是长辈决定了的事呢?不如问问泓兄,看他愿不愿去。”
一提到元泓的想法,元稚“哇”的一声哭出来,眼里含着泪花,十分委屈地说:“就是阿兄也愿意,我才劝不动阿耶的啊!”
“阿姊,泓兄只是小儿心性,并非痴傻,想必伯父已经同他说过了,他懂得中阳的凶险与艰苦,也懂得沙场厮杀的残酷,他同我们一样,也有自己的抱负,就让他去吧,或许几年以后,他会是大端最出色的将军。”
元稚哭着点了头。
没过几日,镇远将军府便传出结亲的消息来,全盛京的人都很诧异,为何一向贤淑精明,为世家夫人之榜样的镇远将军夫人杨氏,会给她的独女选择一个五品的太子詹事,还是寒族出身,身无片瓦,仅仅有点治水造桥的才干和清廉正直的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