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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天子[重生] (奚月宴)


  “他这种人怎么了?阿耶说,他差一点就死了,要不是张大监怜悯,亲自上前查看他的‘尸体’,他现在早就在阴曹地府了。阿耶说,他看着弱不禁风的,没想到还有几分胆量,比崔邺有骨气多了。”
  王萱瞟了她一眼,元稚立刻改口道:“崔叔父,崔叔父,呵呵。”
  “那他现在如何了?”
  “我怎么知道?听说张太医为他施针一天一夜,终于把人救回来了,陛下龙颜大悦,不光赏赐了一座府邸给他,还封他为中书侍郎,等他醒了,恐怕另有一番际遇吧。这样的人才,我怎么就没早点发现呢?”
  “哦。”王萱点点头,没了再说话的兴趣。
  元稚又瞎扯了一些别的话,马车很快就到了大报恩寺,大报恩寺正在东山山腰上,离昨日的事发地点很近,两个山头遥遥相望,底下就是陛下的行宫。
  卢氏的牌位就供奉在大报恩寺,王萱经常来这里,只是今日见了山下若隐若现的行宫,忽然觉得那里有了些什么不同。
  两个十来岁的小沙弥从山道上走过,圆圆的脑袋上点着戒疤,露出青色的头发茬。
  “这祈福的法事险些就成了超度法事了,师父所言不虚,这个人命真大,一剑捅了个对穿,都能活下来。”
  “诶,我们还是不要乱说了,听说陛下对他很看重,张太医那样德高望重的医家圣手,都差点为他丧了命,你瞧瞧,行宫的屋顶都换成了金黄的琉璃顶,要不是他住在那里,陛下怎会如此奢侈?”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陛下再怎么大张旗鼓,都不是你我可以置喙的,只愿这一个,不要成了第二个董丞,当年苏美人之乱,害得半个大报恩寺的僧人都丧了命,师父昨天做梦,还在喊救命呢!”
  王萱与元稚对视一眼,原来低调朴实的行宫变成这副金碧辉煌的样子,也是文惠帝为示对裴稹的恩宠,命人一夜之间赶工完成的。
  至于苏美人之乱,是当年董丞与陛下的一位苏姓美人在此行宫私通,被大报恩寺的僧人无意中撞破。只是僧人趁天黑逃走了,为了找出这个僧人灭口,董丞罗织罪名,将大报恩寺的所有僧人抓进大狱,严刑拷打,死了不少人,后来文惠帝知道了,也只是一笑置之,轻轻揭过了董丞的滔天罪行。
  坊间一直在传,董丞恐怕是握住了文惠帝的什么把柄,才叫文惠帝如此容忍。他秽乱宫闱,纵子行凶,自己也在朝堂上信口开河,随意污蔑与他作对的大臣,文惠帝却从不肯重罚于他,所有人都觉得其中有蹊跷。实则,王朗曾对王萱讲过,董丞就是文惠帝的另一面,是完全的恶,文惠帝毕竟是帝王,不能肆无忌惮,而董丞只要仗了文惠帝的势,就可以横行无忌,文惠帝是在董丞身上寻求满足感,所以才如此纵容。
  王萱又望了一眼那山脚下的殿宇楼台,梵音自山顶传来,撞得人心神激荡,不由自主地想:裴稹,会是第二个董丞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段时间事情非常多,而且心力交瘁,也没有码字的心思,我尽快调整心态,恢复更新,对不起大家。


第38章 寺中相会
  大报恩寺的山门离山路较远, 因此前来拜佛的人不论身份高低、贫贱富贵,都要自己步行, 沿路石阶干净,松针铺在两旁,倒有一番野趣。
  王萱和元稚挽着手, 慢慢走过石阶,却听见前头一阵嘈杂的鸟叫声,卷碧上前去查看,惊呼一声:“女郎, 度厄怎会在此处?”
  倚翠也说:“度厄身上沾了不少泥土, 翅膀看起来受伤了,难不成昨日不见它,就是流落此处了?”
  王萱连忙跑过去看, 果然是度厄, 它左脚长了一个红色的环, 她绝不会认错。只是,度厄从来不会在外面过夜,昨日突然失踪,王萱就有些担心,今天竟然在这里看到受了伤的它, 难道它昨夜是去见裴稹了?
  卷碧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把度厄包起来, 抱在怀里,对王萱说:“好在翅膀还是有力的,想来伤得不重, 等到了寺中,请方丈救治吧。”
  王萱点了点度厄的脑袋,它便乖乖地匍匐着,好似知道错了一般,在恳求她的原谅。
  大报恩寺的智远方丈是王朗挚友,平素对王萱和元稚很是看顾,每次她们来,都会给她们安排好休息的禅房,摒除闲杂人等。
  智远方丈看了看度厄的伤势,笑着说:“并无大碍,稍作休息即可恢复,应该是雨中飞行太过疲累,才成了这副模样。”
  王萱松了口气,带着元稚去拜祭卢氏灵位。元稚知道她每逢此时都会十分难过,便也不再多话,只是拉着她的手,默默看她走进小佛堂的大门。
  “阿娘,皎皎来看您了。”
  王萱立于佛龛之前,看着卢氏的画像,这幅画是王恪亲手所画,正是卢氏十七八岁风华正茂的时候,顾盼生姿,神采飞扬,偏偏天生有一股书卷气,又将她的气质沉淀下来,化作了万般柔情。
  卢嬷嬷曾说,若论长相,王莼更像卢氏,可这周身的气度,王萱与她倒是如出一辙,丝毫不差,所以虽然卢氏逝世已久,王萱却一点都不觉得她陌生,好像她就这么一直陪伴着自己,从未离开过。
  王萱对着母亲的画像笑了笑,再拜三次,打开门走了出去,元稚百无聊赖地坐在院中等她,一见她出来,连忙凑上来看她有没有哭过。
  “皎皎,你不要伤心,叔母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元稚故作憨态,去逗她笑,“不知道智远方丈今日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斋菜,说不定有清蒸乳鸽、枸杞老鸽汤、莼菜炖鸽肉……”
  王萱也忍不住笑了:“你可别吓唬度厄了,它很有灵性的。”
  “我就是心里想想。”
  一个小沙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王萱说:“智远方丈有事请县主过去,县主请随我来。”
  元稚嚷着:“我也要去!”
  小沙弥为难地挠了挠头,说:“智远方丈只请县主一个人去,恐怕是有要事商议,元小娘子就不要为难小僧了。”
  王萱按住元稚,道:“只是去个片刻,阿姊就在此处等我吧,佛门清静地,还是不要大声喧哗得好。”
  元稚看着王萱和卷碧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后,嘟着嘴又坐了回去。
  三人走到一间禅房外,花木掩映,小径幽深,院门外挂了一块竹牌,写着“净心”二字。小沙弥停下来,双手合十,道:“智远方丈就在禅房内等着县主,县主的鸽子也已经上过药,劳烦这位施主同小僧去取来,如何?”
  卷碧犹豫地看了看王萱,净心院她们来过许多次,确实是智远方丈的禅房,想必王萱在此处也安全得很,她只去一会儿,应该不会出事。
  王萱也是如此思量,朝卷碧点了点头,让她跟着小沙弥去接度厄回来,自己则推开禅房的门,走了进去。
  禅房内未点灯火,显得有些幽暗,只有袅袅檀香萦绕其中,正中便是弥勒佛的画像,笑意盈盈。右侧一张竹帘隔断了王萱的视线,透过竹帘的缝隙,似乎能看见窗边长榻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
  王萱早知事有蹊跷,见禅房内连供奉佛像的香烛灯火都没有,就知道在此处等着她的人不是智远方丈了。
  “你是何人?为何约我在此处见面?”
  “咳咳……”那人身形微动,掩着唇咳嗽了两声,也不再学僧人打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圈椅上,一把沙哑低迷的嗓音传出来:“县主,进来说话吧。”
  王萱听见他的声音,也打消了心中疑虑,抬手掀开竹帘,走了进去。
  “裴先生不好好养伤,在这里装神弄鬼,耍人好玩么?”
  “呵呵。”裴稹低笑两声,好似牵动了腹上的伤口,又咳嗽起来,王萱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却正面迎上他灿若星辰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似乎蕴藏了无限感情,无尽的话语,在如此昏暗的禅房内,还是让王萱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跳。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有何不妥?”他重伤未愈,虽是侧靠着,腹部的伤口还是渗出了点点血迹,染在白衣之上,像是落了红梅。
  王萱皱了眉,放轻了语气,道:“你既然身负重伤,为何要冒险布局,引我前来相见?若说有事相求,你如今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但有所求,万无不应的,不论如何,也不该找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县主吧?”
  “我想见你,便见了,哪来这么多考虑?”裴稹勾唇,似笑非笑,半张脸映照在窗外射进来的日光下,轮廓分明,即使是稍显冷硬的下颌角,也温润了几分,但他随后说出来的话,却让王萱有些气闷,“几日不见,县主你怎么变得如此多话?还是做个冷美人,放在神龛上供人欣赏,才够赏心悦目。”
  “你——”王萱转身便要走。
  裴稹面上勉强保持镇定,心中却不知打了自己多少巴掌,怎么好不容易见了她,还要故意摆架子惹她生气?多少岁的人了,总是在她面前口是心非,无法控制地想要激怒她,想看她薄嗔微怒的生动模样。
  他左思右想,掩唇剧烈咳嗽起来,那架势似乎要把心肝脾胃肾都一并咳出来,腿脚一搅动,把榻上的小桌都踢了下去,装出一副要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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