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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婿欺我 (松松挽就)


  “今日多亏了这屋里的屏风,男女席一隔开,你也方便出去,不用去跟你爹爹特意说一声。”王氏拉过慕哥儿,好叫崔沅绾起身出去。
  崔沅绾朝屏风那边望去,人影绰绰,看得出来是在吃酒攀谈。
  王氏见崔沅绾还是犹豫不决,心一狠:“去罢,你爹爹又不会吃了你。再有几日成婚,你就成了身份尊贵的外命妇。有晏学士给你撑腰,没人敢说你不是。”
  晏绥上门拜访后,王氏说的话头就再离不开他,显然是在撮合。
  崔沅绾也知道她的心思,点头说好,起身悄摸出去。
  热浪蓦地窜进屋里,不待人做反应,又被门扉隔离在外。
  “慎庭,秘书少监的事你再想想,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你那信来得突然,林家可不好摆平。”崔发吃酒吃得心热,倒了一盏茶来一饮而尽。
  晏绥说是,只是握着酒盏的力气大了几分,指节都泛了白。
  方才的那阵风也叫他心闷,只是在崔发面前强撑笑意,看不出半分牵强。
  *
  屋外的风吹得人清醒。屋里虽是放了个冰瓮,一阵阵发着冷气,氛围却不轻松。冰都化成水,仍叫人觉着屋里不凉快。
  崔府里除却那些雅致的亭台楼阁,更多的还是花草树木。进门口是一片翠竹青松,再往里走,连廊两侧栽的都是榆柳。
  连廊顶镂空,紫藤攀爬其上,春夏低垂,秋冬留下些枯枝枯藤。后院种的是棣棠,就连几位娘子的屋里也都有插花。
  崔沅绾在连廊里晃悠,走来走去,满是无趣,索性在廊内的长椅上坐下,手攀着栏杆,朝外看着那几株细柳。
  风吹得柳叶飘落在地,也把她本就细乱的心绪吹得更绵延。
  难得有放空的时候,崔沅绾望着远处愣神,一时竟没注意到身后压了道黑影,逐渐逼近。
  “渝柳儿。”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似是座沉山,从身后朝四周碾|压过来,让人惊得大气不敢喘。
  崔沅绾身子一僵,不知作何反应。
  身后人手指点过崔沅绾髻边的垂珠步摇,稍稍用力一扬。随即,珍珠垂珠就肆意晃荡起来,与篦子相撞,混着夹杂些许喧闹的风声,旖旎不堪。
  “转过来,让我看看你。”身后人开口,明明语气是那般从容温柔,却总叫人能听出其他的意味来。
  这样通身气派的上位者,不会给人拒绝的机会。
  渝柳儿,是崔沅绾的小名儿,只有王氏知道,不过早已没被叫过了。
  身后那人也不急,离得近,就站在那儿等她。
  崔沅绾心里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来。
  入目的是一身紫袍。
  实在离得近,夜里明明有蝉鸣蛙叫,可她只能听见自个儿的呼吸声。
  晏绥身上是雪松冷冽的气息,好似是冰窖里出来的人一般,却莫名与燥热的夏夜相合。
  一声轻笑传来,崔沅绾微怔,还没反应过来,下颌便被他随意挑起。
  她顺势抬头,望见的是一双死死盯着她的眸子,深不见底,毫无波澜。
  晏绥身上载着清盈的月色,明明该像下凡的神仙,可崔沅绾只觉着这是位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阎罗。
  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她,让崔沅绾想起那些啄食腐尸的鹰隼,生来就是阴鹜的,寒冷的。
  晏绥仔细打量着指节挑起的这面脸盘,食指抵在崔沅绾的下颌,指间点过的肌肤,隐隐颤着,恰似此刻摇曳的细柳树,一枝一叶都在向风求饶。
  晏绥也听见了身下人无声的求饶,可他并未理睬,反而摩挲着圆润的下颌,就像逗猫一般。
  “乖就好。”晏绥轻笑道,手中力度却并未减小。
  作者有话说:
  评论空空,我心空空。我心空空,存稿空空(哭唧唧求评论)。


第4章 四:修罗场
  崔沅绾听罢,抬眸望向晏绥。
  忽闪忽闪的双眼似是迷茫无措的林中鹿一般,那般无害地求助着面前的人。那样美的眼眸,任谁见了都会不自主沉浸其中。
  晏绥亦是。对视的一瞬,他的心都漏跳了几分,从未有过。
  “学士还请自重。”
  小娘子娇怯的话落入晏绥耳中,怯生生的,仿佛他会吞了她一般。
  “无妨。”晏绥轻笑,月明地能窥见崔沅绾面颊上的绯红,晏绥心里触动,“毕竟这会儿,汴京里都知道崔家小娘子是我的人了。”
  话语十分自信,甚至让人忽略了他是插队娶亲的事实。
  “跟着我,你不会受苦。”晏绥蓦地说出这样的话,“听话就好。”
  崔沅绾愣愣地点了下头,她这般木讷模样倒是无意间取悦了晏绥。
  那是位妖媚的美人,看过一眼,没人会不沦陷进去。这话是晏绥从旁人口中听来的。也有人说,越美的人心越狠。晏绥眸色与深夜沦为一体,让人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回去罢,起风了。”晏绥说罢,转身离去。
  仪态很好,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鹤归去一般。崔沅绾心想。下颌处的触感她还记得清楚,这一交锋,倒是把她的野心也勾了出来。
  忍受一个怂种,不如驯服一头野兽。她跟晏绥一样,都期待着不久后的婚姻生活。
  *
  戌时三刻,见时候不早了,晏绥起身告别。
  崔发显然还没说尽兴。御史中丞平日里说的都是些谏言,今日与晏绥同坐一席,两人聊得开,崔发一直灌酒,喝上了头还妄言要和晏绥做拜把子兄弟。
  崔发的醉态不算好,红脸迷蒙眼,有时还嚷嚷几句。叫屏风那边的王氏张氏听见了,都赶紧过来劝崔发赶紧闭嘴,夜深人静,多说就会多生茬子,可不能在这要紧关头叫人告密了去。
  “成郎,快回屋歇着去罢。”张氏惯会儿心疼人,眼下就要搀着崔发走出去。她心疼人不分时候,可叫王氏心里苦啊。张氏的话无疑是在催着晏绥麻溜走,这可是贵家女婿,朝中重臣,要走岂不得是一大家人恭敬地给人送走。
  “瞎说什么话呢。”王氏骂了张氏几句,两人就是崔发的左膀右臂,各自都惹着火。
  王氏满眼歉意,“他就是这没出息样,慎庭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晏绥说没事,只是眼神有意往崔沅绾身上瞥去。
  王氏会意,“二姐,你送学士一程。夜深了,路不好走,你也多说几句嘱咐话。”
  崔沅绾正哄着闹脾气的慕哥儿,一听这话,起身来朝晏绥这边走去。
  崔发这时又清醒了几分,“我没醉。慎庭,走罢,我送你。”不等人反应过来,崔发就搂着晏绥的肩膀走了出去。
  王氏见状,又赶忙把崔发搀了过来。
  “送人,我让你送。我们一家人都去送,免得你再丢人。”
  崔发也没再说话,冲到了一行人最前头,一边走路还跟身后的晏绥说话。吐了官场的苦水,崔发心里才算好受了一些。
  门紧闭着,那处阴暗,崔发叫晏绥多加小心。
  “慎庭,叫那车夫多留个心。毕竟谒禁摆在那里。”崔发见了凉风清醒不少,蓦地想起谒禁,赶紧嘱托几句。
  晏绥说是,“台长不必担忧。我能晚间来,自然也能晚间走。”
  众人听了他这话,都松了口气。
  不过门一开,就又叫众人心一紧。
  不远处有一驾马车停着,而门外站着的,是林家大郎,林之培。
  两方人都惊了。
  林家收到退婚的信,全家都乱着。林番海猜到是有人截胡,可万万没想到那人是晏绥。林之培更没想到,先前他与晏绥见过几次,也聊了不少。
  晏绥说,他瞧不起儿女情长这些空泛的事。林之培却在他一遍遍说着自己的情意。
  “若能娶到崔二娘,一生无悔啊。”
  那时晏绥是何反应呢?只是嗤笑一声。
  而今夺人之妻的也是晏绥。
  收到信与消息传开不过两个时辰,如今人人都恭贺着晏家,诋毁他林家的也不少。
  林之培的出现也叫晏绥觉着有趣。
  晏绥眯着眼,根本不屑与这等怂人相望。
  崔沅绾倒是多生感慨。
  她很久都没见过林之培了。自他拜为相,崔家便败落了下去。她住在破屋里,大病都求不来一方药,都是拜林之培所赐。
  林之培是个老实人,也是个想往上爬的野心人。不过懦弱的性子变不了,身份再高贵,在崔沅绾心里也只是个怂种。欺软怕硬,只是空有个俊俏的皮相而已。
  就像眼下,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长立,一脸不可置信,嘴唇都被气得发抖。他的眼眸清亮,也正因如此,才叫人心软,有愧疚感。
  最终,他没提婚约的事,更叫崔发心里愧疚。
  林之培愤恨地看向晏绥,怒声道:“谒禁在大学士面前就是一纸空文么?若是连累台长,该如何是好?御史台那可是个吃人的地,台长那般严谨做事,才稳住了地位。若因学士这般莽撞作为被小人告发,该如何是好?”
  到底是年轻气盛,崔发还哄着捧着的人,到了林之培口中,竟成了要害人命的宵小之辈。
  晏绥挑了眉,并不在意。反倒是崔发忙把林之培拉了过来,叫宅老赶紧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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