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大约歇了有一会,心中记挂着母亲找她,于是匆匆起身穿过走廊朝里间走去,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何时多了两个身影。
身穿浅蓝色华服的男子眉头舒展,朝旁边的侍卫道:“前头匆匆走过的绿衣女子是哪家的闺女?”
那侍卫手握长剑,面容冷峻,顺着华服男子视线瞧了眼。只是那绿色身影走得太急太快,根本来不及观察就不见了踪影。
况且今日薛府人员众多,光是穿绿色衣服的都数不胜数,现下只凭一个背影更是无从认起。拱手道;“属下这就去查。”
那浅蓝男子挥手,“不必了。”
今日他是前来贺喜的,这订婚宴自然不是他的主场,如若大肆宣扬,也不合时宜,日后慢慢寻吧,只是那一抹倩影当真是如月光般清静,实是佳人难得。
等宛蓉回到宴席上时,佟氏大约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开,正聚精会神和一位姓甄的夫人深聊,她悄悄松了口气放松不少,缴着手里的帕子也听听她们闲聊些什么。
两人谈论的是御史台钟正大人府里的事情,那钟正是京官,为人正直,在长安上下口碑不错,只偏偏赶上家里有个不着调的老母亲和夫人,二人斗得水深火热。
老母亲天天张罗着给儿子纳妾,凡是能气着媳妇的事也不管合不合适都做。
媳妇呢天天琢磨着送老太太回西北老家,眼不见心不烦。
二人你来我往,婆媳大战好不热闹,最后谁也没占着便宜,倒是有人借机参了钟正一本,说钟正罔顾人伦,不孝不仁。
好在平日里和他关系好的人众多,在一众大臣的力挺下,圣上斥责了几句倒没有降罪。
家中二人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悔不当初。
佟氏听见好玩的地方忍不住笑笑,宛蓉也只得跟着众人傻笑,虽然也不知道笑什么。
人群里忽然安静下来,只见一个身躯高大,相貌不错的人走进来。有人压低声音道:“这就是驸马薛崇。”宛蓉顺着众人目光看过去,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焕发,春风满面,喝了两杯酒便退出去了。
宴会上臻王妃的妹妹叶氏也在,因上次荷包的恩情在里头。宛蓉左不好越过她去,于是上前问安。
叶氏见是宛蓉,面上露出几分欣喜,拉着她寒暄几句,宛蓉都毕恭毕敬一一对答。末了,宴会结束后才跟着佟氏回府。
她坐在马车中,回头看了眼灯火辉煌的驸马府,这订婚宴都如此气派,更不要说大婚时的情景了,也不知道将来又是什么境遇。
天空阴雨延绵,一连下了数日的暴雨,回江南的日子也跟着又推迟了些。
刘绍说看,就连老天爷也知道我的心思,帮我留着你呢。
见他又说傻话,宛蓉也不搭理他,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练字。
近日陈怀泫不知道从哪寻回一位才高八斗的先生,学问高深不说,更是写得一手好字,下笔如行云流水一般轻快。写出来的字气魄恢宏,凛然大气,就是千万个人中也怕难以找出一个。
宛蓉央求父亲将他聘作府里的老师教她写字,那先生也不推迟便留了下来。
张先生说她的字缺乏韧性,看上去秀丽有余,笔劲不足。先前别人都是夸她写得不错,连她自己也沾沾自喜了。如今看完先生写的字,这才恍然大悟明白差在哪了。
张先生叮嘱她临摹王羲之的帖,他让宛蓉描五百篇,实际上她已经悄悄临摹了一千篇,这几日吃饭手都不好使了,刘绍知道后特地送了一瓶活络筋骨油来。
被宛蓉打趣道:“难道只有你家才有不成?我们虽是江南小户人家,疏通筋骨的药膏还是有的。”
刘绍笑道:“妹妹家自然是有的,也都是好的。只不过我这瓶妹妹是没有得的,东西一样,心意哪能一样呢?”
宛蓉见他呆呆地,竟说些傻里傻气的话,忍不住捏着毛笔莞尔一笑。
“你这十日有八日都来我家,不用去国子监吗?”
刘绍慵懒地面上挂在一抹明亮的笑容,像是得了什么便宜一样。摸着后脑勺转了个圈坐到椅子上,“国子监的师傅们忙着编年史,自然顾不上功课了,我们得了这机会也落得轻松自在。”
她放下笔墨,捏了捏已经泛酸的手臂。“这就成了脱缰的野马,改明儿刘世伯要是问起你功课,难道你也要似这般懒散不成?”
刘绍拿起桌上的金丝玉笛把玩着,左右瞧着。“父亲那我自然有应对的方法,只不过妹妹这只玉笛难得,一般玉笛都是十二孔,这把九孔倒是稀罕。”
宛蓉绕过宽大的书桌,行至他身侧,顺着边上的椅子坐下,又喝了口茶。“你倒是识货,这是嘉禾公主送个大姐姐的,大姐姐又送给了我。”
刘绍点点头,是了,这把九孔长笛像是藩邦贡品,一般这样的稀罕物只有皇亲国戚才会有。
作者有话要说:
诗词多少有点费头发,收藏嘿,谢谢小天使
第13章 市井长巷
从刘绍手里取过长笛,她打量了下:“可惜我府上没有通音律的师傅,我又不懂音律,不然倒真想听一听这长笛的曼妙之处。”
刘绍想了想一拍大腿,“这个容易,妹妹交给我就是。在长安城东边有个庙街,庙街中间有个畅音阁,那里有个姓何的馆主是个有名的乐师,最擅古筝和长笛。这两日也可带妹妹去瞧一瞧,说不定有缘还可学上一学呢!”
“真的吗?我可以去吗?”宛蓉闻言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追问道。她从小在江南长大,平日里除了跟着母亲出门会友,还从来没有去过什么乐馆。
刘绍嘿嘿一笑,“有何不可,有我在,妹妹放心!”
次日傍晚时分,得了母亲的允许,宛蓉便坐着马车出门了。来到与刘绍约好的地方,城安庙街!
雨后的天气分外清凉,大街小巷的人来来往往,贩卖之声跟着此起彼伏,这里好不热闹。
燕绡打开车帘对宛蓉说刘绍过来了,她这才下了马车。
只见刘绍穿了件月白长袍,腰间坠着一块如意玉佩,倒还真有些世家公子风范。
他的笑容明朗干净,总能让人觉得如清风般舒适自在,宛蓉也是爱玩爱闹的人,跟他在一起倒挺轻松,也不拘谨。
刘绍脸上挂着笑容,慢慢走过来。“蓉儿妹妹。”
忽然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街边的人也跟着惊了一跳,大家只得匆匆忙忙避开。
宛蓉一个不稳差点就要跌倒,还好刘绍眼疾手快扶了下。“妹妹没事吧。”
望着那一路飞奔的马车,已经绝尘而去。她摇摇头,“没事,这谁家的马车,肆意穿梭在市井中,也不怕冲撞了人。”
“还能是谁,这是横海节度使程权的家眷,平日里张狂惯了。”
“天子脚下,怎么也敢这么放肆。”
“如今节度使势力之大,就是朝廷也忌惮三分。”
关乎朝堂之上的事,宛蓉也不大感兴趣。“咱们走吧。”
两人并肩穿梭在市井长巷里,火红的云霞也慢慢聚拢了起来,照耀在大地上。眼前这繁华锦绣,还真是同江南不太一样。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却依旧没有看见刘绍说的乐坊。
她心里有些疑惑,边走边道:“是什么地方,为何还没到?”
刘绍瞧了瞧她,嘿嘿一笑。“其实早就到了,只是我想和妹妹多走一走,故而多绕了这么一大圈。”
宛蓉嗔了他一眼道:“再欺负我,我可要回去了。”
刘绍忙拉住她衣袖,“好妹妹,我下次不敢了。”
又指了指高处,“已经到了。”
她昂起头瞧过去,云霞的余辉有些耀眼,她只得用手挡了挡。只见这间乐坊藏在庙街深处,从外面看上去并无任何奇特的地方。
都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与野,想来是这个道理。
有位小门童引他二人进去,点了檀香,倒了两杯茶便退出去了。
宛蓉悄悄环视着这里的环境,布局上倒是少有的清新与雅致,墙角摆着数枝白玉兰花更是清静得很。她闻了闻茶水,这是雨前龙井,一股淡淡的清香混着丝丝檀香的气味顿时使人心旷神怡了不少。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清脆的银铃声,顺着清风越来越近。玉石珠帘跟着晃了晃,一位淡衣女子手捧一本杂书缓缓而来。容貌清明,眉眼含笑。
“有贵客到访,恕我有失远迎了。”
她的声音清甜美妙,如山间的潺潺流水般好听。
见是位十五六岁的年轻姐姐,宛蓉心里忍不住赞叹,真是一位清新脱俗的美女子!
刘绍并未起身,只品着茶,“何老板这里有好茶,我来吃一盏!”
那姓何的女子嫣然一笑:“刘大人府上什么茶没有,公子倒来我这里讨茶吃了?”
刘绍摆了摆手,“许久不见何老板小气了不成,一碗茶倒要计较了起来。”
那何姓女子抿嘴一笑,“别说是一盏茶,只要公子喜欢的,我都可叫人打包好了送到您府上。”
说话间,那女子才注意到宛蓉,“这位是哪家的小姐,眼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