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血越流越多,他自己也察觉到了,当机立断对凝白说:“前面有个城隍庙,躲进去,别出来。”
那些人都是冲他来的,只要她躲起来,就不会有事。
他脸上颜色尽失,根本是强弩之末,还不知那刀上有没有毒呢!凝白不说话,反而一把拉住他。
她咬唇瞪着他,泪盈于睫,拉着他不肯松手,赵潜皱眉,竭力忍住喉头的腥甜,想再哄她一句,眼前骤然一黑。
追兵正赶来,只见太子被一个弱质女郎勉力扶住,那女郎容貌倾绝无二,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他们顿时一拥而上,可是眨眼间,那连太子都撑不住的弱质女郎竟抱着太子一跃上房檐,而后飞檐走壁,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40章
凝白不认得路, 也管不得朝哪条路走了,只飞快向前,景物都掠在她身后。确认完全摆脱了埋伏与追兵, 才算勉强放下了心。
她人生头一回, 跑得心都要跳出来。
偏头,太子呼吸微弱, 眉宇支离,她眼眶一热, 险些落泪。
手臂极酸, 凝白却仍硬撑着,她这时才定神环顾左右,没什么房舍, 也没什么人烟。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情急跑出城了。
凝白有些慌, 那样长的一道刀伤, 必须用药, 而且就算失血, 他晕得也太突然, 那刀上一定是有毒。在城里还可以找大夫, 甚至去药铺,可是在城外怎么办?
天色愈来愈暗,周遭一点亮光都没有,她逃时根本什么也没看,现在要怎么找到回去的方向?而且若回去, 万一再撞上追杀, 她还能继续带着太子逃么?
凝白不住后悔, 倘若当时她能冷静一些, 别跑那样快, 明明是可以很轻易找到藏匿之所的。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她略扶稳太子,再次抱住他的腰,试图趁着最后的些微天光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不要再让太子的伤情雪上加霜。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一处山脚下,她看到一个茅草房,想来是进山打猎的猎户临时安置的地方!
她扶着太子进去,把太子放到木板床上,彻底脱力跌坐床边,脑子乱糟糟的一阵空。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歇,太子的情况实在是糟糕。她手臂上面湿漉漉,全是揽住太子时沾的血。
好在最近无雨无雪,都是晴天,凝白去外面捡了点木枝架起火堆,隐约照亮了这间茅草房,也隐约能看清太子的脸。
他沉沉昏迷,面白如纸,唯有颊边浮起不正常的嫣红,凝白摸摸他额头,滚烫。
受伤又遭风,起热是预料之中。凝白想了想,趴在他胸膛前,心跳乱极,果然是中毒了。
她拿着两根火就出去,在山野间逡巡,找到一些忍冬连翘三七,也不敢再丢太子一个人,匆匆又回去。
小心翼翼揉了敷他伤处,凝白又想落泪,这么长的一道伤,与脊骨交错,几乎贯穿他整个后背。
药草效力虽低微,可最起码能清热止血,但他的毒该怎么办?
凝白倾耳在他胸膛,他的心跳仍旧又急又乱,看来毒还没攻到心脉。
如果她现在回城里、甚至回皇宫取药,也不是来不及。
凝白打定主意,便想把自己的衣裳脱些给太子盖好,可是还没抬起头,就感到鬓边被若有似无轻轻一抚。
她霍然直起身,与太子清醒冷静的眼眸对视。
太子竟醒了?!凝白不知道是因为太子意志顽强还是因为毒没有那么厉害,她急促问:“殿下,你有哪里不舒服,都细细告诉我!”
她全告诉大夫,说不准还来得及对症下药!
她发丝凌乱垂下来,形容狼狈,唯有一双眼睛泪光闪闪,格外明亮,几乎喜极而泣。
火光闪烁,房内昏黄黯然,陶罐瓦罐零散摆放。她竟然拼死带着他逃过追杀,躲到了废弃民宅?
喉间腥甜又向上涌,他咬牙忍住,条理清晰对她说:“不必管我,他们敢堂而皇之刺杀,一定在城中各处都布了后手,你快些走。”
凝白摇头,不说那些没用的,“我的本事殿下不知道吗?殿下才是要别管我,你只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大夫,我保证不会有事!”
她已急得落泪,哭腔甚重,赵潜在这一刻竟然还有空档想,要是告诉她他清楚感觉到自己活不了一盏茶,不知她会不会哭成泪人。
还是别惹她伤心了。赵潜克制住侵袭头脑的空滞晕眩,与肺腑猛然发作的剧痛,竭力保持吐息平稳,没有一丝颤抖,勉力如常认真同她道:“应是伤及肺腑,不严重。”
不严重那也得解毒再说呀!!凝白一把将自己衣带解开,将外衣脱下来为他盖好,快速道:“殿下等我,我很快回来!”
只是手却被紧紧攥住。
“殿下!!”泪珠大滴大滴砸落下来。
她含泪瞪着他,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这样耽误功夫?!
太子却只是一莞尔,是他第一次笑得这样温柔,道:“不急,同我再说两句。”
他要说,凝白就跟他说:“你知不知道你背后的伤足有十一寸长!你知不知道你流了多少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发着高热!”
“够了吗!能让我走了吗!”她彻底哭了出来。
真的像小猫崽。从祭台塌陷她趴在他怀中呜呜哭的时候,赵潜就觉得她像废墟中可怜的小猫崽,弱小又无助。被人欺负的时候,小小落寞一团,自己躲起来偷偷舐伤。
但是小猫崽又会拖着他的衣袖,花光全部家当把礼物捧给他,还很开心。
意识一点点流失,赵潜轻声叹:“怎么哭成这样。”
凝白想不管不管挣脱他的手,却没用什么力就做到了,她懵住,抬眸,他眉头紧皱,唇边缓缓溢出血迹。
什么不严重不急,他根本是骗她的!
凝白想骂他,他却低声道:“你看到了。再同我说两句话罢。”
凤眸隐约释然,“不然,连最后一面也没有。”
凝白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今天出发前她还问他芝麻汤圆与桂花汤圆哪个好吃,他说各有千秋,等回宫可以让膳房做两份给她都尝尝。
手被摸索握住,顿了顿,轻轻扣住。
赵潜知道有些话再不说,就真的只能带进棺材,但是她的泪流得很凶。
于是他克制着断续的气息哄道:“别哭。”
有些话说了,于他是无憾,于她却是枷锁,她已经如此伤心,怎么能让她更伤心。
“你若是不想漂泊,便留在宫中,淑娘娘会护住你,保你余生安稳。”嫁人也好,不嫁也好,清姨都会好好待她的。
至于他的好父皇发什么疯,清姨应能挡住。
烛火摇摇,她满眼泪,像无星的雨夜。他又笑着道:“你没有食言,我却要失信了。”
她仍在他身边,他却要留给她经年后的物是人非。不知她夜梦旧时,会否伤怀。
太子眼眸渐阖,扣着她的手也全无气力,凝白攥紧,崩溃失声痛哭,她浑浑噩噩地想,太子为什么要为她挡刀?如果不挡的话,现在中毒的就是她,可是无论什么毒,她流点血就不会有事,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等等?凝白陡然间止住泪,她的百毒不侵?流点血??
她心中乱糟糟的,什么也来不及想,咬破手指,而后抵开太子牙关,让血流进去!
只是指尖伤口小,血若有似无一点点,从喉咙流进去会不会太慢了?!凝白目光快速在房中逡巡,而后从地上捡起块碎陶片,在手臂上划开道口子,紧贴在太子伤口上!
应该有用的,应该有用的,太子中毒了,他的血有毒,伤处相贴,毒沾过来,她的百毒不侵又没长眼睛,自然是“格杀勿论”了!
凝白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屏息紧紧盯着他们的伤处。
很快,她的血果然开始不住外涌!
凝白再次落下泪来,她就说太子要长命百岁,那可是她为数不多的真心,当然要应验的。
血涌得断断续续,但太子褫去颜色的锋利面容显而易见开始回缓,凝白摸摸他额头,依然滚烫。
不要紧,不要紧,哪怕毒只清个几分,高热也已经不是问题。
凝白身心俱疲,失血让她虚弱无力,但她依然强撑着注意太子的情况。
直到太子胸膛起伏也正常起来,凝白又听听他心跳,已经趋于平稳,她才终于松开手,把她的外衣给太子掖好,推门出去。
来到城里,凝白才发现满城戒严。满街灯火,没有一个百姓,京吾卫在街上挨家挨户搜查。
她松口气,悄无声息踏着房檐找药铺,只是越过一处房顶时,她无意识偏头,正与一双眼熟的桃花眼对视正着。
他震惊地看着她,凝白心中叫了声要死,好死不死怎么竟跑到仪安公主府这边来了!
她足尖轻点,转瞬无踪,跑了老远才放下心,一转头,前面刚好有个“药”字招牌!
还好她前天刚刚跟太子学会了这个字,不然还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凝白翻进后院,然后就与一个妇人面面相觑。
下一刻,她噗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诉说她与她那被棒打鸳鸯的心上人凄美的爱情故事,最后哭哭啼啼奉出银钱,恳请姐姐发发善心,施舍些清热止血的药来成全他们遍体鳞伤的苦命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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