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他甚至怀疑周瑄会毫不犹豫杀死谢锳。
周瑄没有答他,却轻轻反问回去:“对于利用你背弃你的人,你待如何反击?”
何琼之不是周瑄,没他思虑深沉,他只知道,很多事情既已过去,便该彻底放手,摆在周瑄面前的选择不计其数,他不该为难谢锳。
然想归想,翌日他便带着陆奉御登门拜访。
曹氏很是惊讶,她认得陆奉御,也知道他的医术精湛,只是寻常显贵请不得他,何琼之是当今近臣,何娘子生病倒是时常托付陆奉御诊断。
待两人去了槐园,曹氏仍觉得不可思议,她是不知道谢锳与何琼之有交情的。
云臻眼睛快要瞪出火来,只觉得谢锳愈发混账,竟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腥,什么何琼之何娘子,都是明面上糊弄人的把戏。
这位陆奉御,少不得是当今派来替她诊病的,如今可真是不同往日,矜贵的跟宫里娘娘一般。
谢锳看见来人时脸色大变,何琼之不敢看她,因为心虚觉得对不住,可又不能违抗圣令,只好硬着头皮招呼。
“十一娘,阿娘听闻你病了,特意请陆奉御过来瞧瞧,权当谢你那日帮忙挑选绸缎。”
说完,自己都不信,低头拿脚抠地。
谢锳脸通红,捏着帕子不让人近前。
白露和寒露退到门外,院里的丫鬟小厮也都遣去外头做事。
“劳何娘子挂心,只是我身子好了,怕是要让奉御白跑一趟。”她身段笔直,说完便解下几贯钱来放在桌上,笑道:“何大将军,您请回吧。”
何琼之脸一阵白一阵红,可念及周瑄杀人的模样,又一咬牙,劝道。
“陆奉御是有名的带下医,便是无碍也可以帮你调理身子,你让他看看,也好让我们放心不是?”
“你们?”谢锳气笑,手心攥得紧紧,“你们又是谁?怎么个放心法?”
何琼之叹了声,坐在斜对过圈椅上。
陆奉御耐心候着,并不催促。
半晌,何琼之低声劝道:“你了解陛下脾气,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要为你诊脉的。”
谢锳浑身发冷,咬着唇眼眶酸涩。
“他想做什么你心里清楚,难道若真诊出来喜脉,你要亲手了结我和孩子?!”
“当然不会!”何琼之急的站起来,结巴道:“陛下...他他他..他也不会!”
“何将军,我不为难你,只请你回去告诉他,若再逼我,我便是死,也绝不屈服。”
何琼之脑子轰隆一声,谢锳不比旁人,那真是说到做到。
骑马飞奔回宫,一刻都不敢耽搁。
周瑄理完奏疏,未得空看刑部呈上来御览的案录,便见何琼之火烧火燎的三步并作两步,咣当一下跪在面前。
谢锳,还是谢锳。
房中熏上安神香,清甜的味道隔着帘帷扑鼻而入。
谢锳换了里衣,早早钻进薄衾,只看了会儿书,便觉得眼皮发沉。
周瑄进来时,房中很是安静,耳畔传来床上人若有似无的呼吸声,绵软浓密。
他逡巡四下,每一处布置都是谢锳亲力亲为,连衣柜都成双成对。
走至床前,恰好那人翻了个身,藕段似的手臂滑出帐子,白嫩细滑,又像水豆腐一样。
周瑄抬手,挑了帘帷,入目便是浓墨如云的发,铺了满满软枕,脸微侧,陷进发间显得很是宁静妩媚,长睫温顺的垂落,红唇轻启,她比从前更好看,像被人雕琢过,打磨过。
不是他。
周瑄居高临下站着,有一瞬产生了错觉,仿佛从来都是如此,也从未有过那决裂的四年。
睫毛忽然颤了下,紧接着,眼皮慢慢启开,乌黑的瞳仁先是茫然,继而便是震惊。
她想坐起来,可又记得自己衣衫不整。
明明吓得魂飞魄散,可还是没敢叫出声来,只用戒备的眼神盯住周瑄,双手慢慢揪紧被沿。
“你..陛下怎可偷闯他人房间?”
的确如何琼之所说,她瘦的不成样子,下颌尖尖脸色虚白,显然不正常。
“不是想死吗?”
“朕来逼你了。”
说罢一把攥住她手腕,用力箍在掌中,右手横过腰间,轻而易举将人抱到膝上。
第17章 ◎朕要什么,你给什么◎
周瑄的面色很难看,一双幽眸深邃阴郁,就那么直直望着怀里的人。
谢锳挣了下,反被他攥的更紧,索性自暴自弃,清眸不眨的回看过去。
两人这副姿态,委实过于亲近,若不是周瑄揽着,她整个人几乎斜躺下去,后脊枕着坚硬的膝盖,纤腰空悬,帘帷遮住外面的光影,内里暗的如洒下薄雾。
周瑄垂下眼皮,右手缓了动作,似要搭脉。
谢锳反应过来,一把从他掌中抽出,气息不稳地低呼:“臣妇有孕与否,皆与陛下无关,您不该半夜闯至臣妇房中。”
周瑄不理会,又去捉她手腕。
谢锳气急,又道:“陛下究竟要什么,难道真要逼死臣妇才肯罢休?当年之事是臣妇对不住您,可毕竟年少,到底没到深情之地步,您何必同我一个妇人耿耿于怀?”
周瑄轻笑,依旧不应她。
谢锳愈发觉得他在故意逗弄自己,像对猫狗鸟鱼,由着她着急慌乱,手足无措,他却只像看戏一样,连眸色都挟着讥嘲。
“陛下莫不是对臣妇念念不忘,连臣妇已经成婚都不在乎?”
周瑄终于有所反应,抬起眼皮看着她,手上却狠狠捏住腕子,谢锳不知被他按着哪个穴道,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
“十一娘,事到如今还在试探朕,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别揣度,别反抗,朕要什么,你给什么。”
纤细的手腕滑腻如玉,脉搏平缓规律。
周瑄暗自松了口气,面上却依旧看不出异样。
谢锳双目蕴上红,咬着牙关忍耐,察觉他移开手,她便拂下袖子,遮住那一抹莹白。
“臣妇什么都给不了。”
“不装了?”周瑄彻底将人松开,谢锳摔在绸被上,本就松软的里衣霎时大敞,沿着肩颈滑落后,露出一片牛乳似的肌肤,胸前起伏随之颤了下。
极具冲击力。
周瑄欲扭头,可目光略过那峦线时骤然停住。
谢锳低头,扫到他视线落脚处,不由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去拢衣裳,越拢越乱,遮住这里,露出那里,绡薄的里衣被她拉扯的绷紧欲裂。
周瑄目光皑皑,脑子里荒唐无比,时而是梦中与她厮磨,她酡红的腮颊潋滟的眉眼,双手抓住自己手臂留下的印记,仿佛是真实的,梦里的一切令人发烫发热。
可他又很清楚的知道,在他只能靠梦境来打发念想的时候,是另外一个男人占据了本该是他的位置,与她交/颈,与她缠/绵,与她做所有他梦到过没梦到过的混事。
“今日你没有害喜,往后最好也别。”
冷冷抛下这句话,他转身走到门口,手搭在上面,听见谢锳压低嗓音朝他不忿。
“你自己不痛快,便也要我跟着不痛快,是吗?”
谢锳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他是忘不了自己,他之所以如此全是因为当年被弃,任是谁都会不甘,恼恨,何况他是帝王。
周瑄低头轻笑,复又慢慢转过身来。
“你说的对,朕就是见不得你好。”
“见不得你勾搭过朕,转头与云六郎亲密无间,琴瑟和谐。”
“你最好把朕的话记到心里,否则朕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狠事。”
“若不信,你只管试试。”
谢锳心里憋着狠话,使劲往下压了再压,咬破舌尖才没说出来。
晌午天热的厉害,花房里的芍药陆续打了骨朵,眼看就要绽放。
谢锳剪了几支抱回屋里,修过枝叶后用窄口长颈瓶装起来,她从梧院经过,听见云臻笑声。
孟季同去外县巡视,曹姨母和孟筱宿在伯爵府多日,传闻中孟筱与云臻的龃龉没见着,两人却像是亲姐妹,时常黏在一块儿。
桌上摆着新领回来的口脂,琳琅满目十几瓶,谢锳扫了眼,只留下石榴娇和大小红春都有,将其余几瓶收进匣中。
云彦去给魏公做寿,夜里不定几时回,谢锳歪在榻上看账簿,迷迷糊糊觉得胃里又是一阵恶心。
白露端来清水,她漱口后招手,附在白露耳畔吩咐了几句。
子夜过半,谢锳起来喝水,发现塌边依旧没人。
她穿上外衣,趿鞋走下床,外间的寒露听见动静,赶忙点了灯进来。
“白露还没回?”
寒露打了个哈欠,摇头道没。
出门时便觉得冷,谢锳裹好外裳,寒露跟在身后,方才亮的灯被吹灭,两人走在甬道上,周遭很静。
待到梧院门口,看见偏房里燃着微弱的灯,楹窗上投出两个人影。
谢锳顿住,心里的恶心劲儿更浓。
寒露睁大眼睛,饶是只一个人影,她也能看出是谁来,除了姑爷,府里没人是这副身段。
她没有叩门,径直推开走了进去。
孟筱惊讶的回头,小脸霎时由白转红,为云彦擦拭汗津的手忙缩回来,打着结巴叫:“嫂嫂...嫂..嫂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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