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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艳书1:一梦金[全集] (伍倩)


  她为詹盛言结好发髻,束好发冠,把他优雅华贵的脸庞捧在掌中一瞧,莞然一笑,却又渐蹙双眉,沉沉叹一声。
  詹盛言在自个儿的两腮边捉住她的手,“怎么,身子上还疼?”
  她面带不屑地摇摇头。
  “那就是还为‘那事儿’不痛快?”
  “其他也罢了,只胡同里这一帮小蹄子眼热我当红,天天变着法儿想叫我倒运。你瞧昨儿龙雨竹那一副小人嘴脸,就算碍着你,她不好当面说我,背地里还不知能造出什么异想天开的谣言败坏我。”
  “那些上蹿下跳也红不过你的女人,你犯得上理会她们?况且她们自己一个个的丑闻还少吗?陪柜的陪柜[41],姘车夫的姘车夫,做恩客的做恩客[42]……真有谁惹着你,我雇几个花子来唱莲花落揭她们的老底儿。你还不解气,我也派人挨个儿把她们拿粪水泼一遍,你再指着鼻子去笑话她们,好不好?凡事有我,没什么大不了的,嗯?”
  “我也明白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就是不得劲儿。”
  “这么大晦气,得劲儿才见鬼了,”詹盛言将她的两手合在唇边碰一碰,“要不这样吧,我送了龙雨竹一颗大珍珠,回头叫人给你采一百颗,做上一挂珍珠链,管保是其明如镜,透照雪肤,你戴上,等晚上叫我……”
  他贴着她颈根咕哝了一句,白凤笑出来,又在他臂上拍打一下,“损死了。”面上却霎时间如春意初融。
  詹盛言见渐散的烟气之中,白凤只一身珊瑚红刺金的家常衣裳,脸上本来含妆,但饱经缱绻后业已脱去了大半,反而现出润腻有光的柔肤本色来,颜容在透窗而入的光照下直是酣妍欲滴。他轻手一扯,把她抱坐在腿面上,“都说歌舞场里的美人因总是熬夜凿丧,故尔只宜于浓妆,而不宜于素面;宜于灯前,而不宜于日下,怎么唯有你这么受着当头日照,却也分外动人?”
  白凤展眸一笑,摸了摸他唇上的两撇清髭,“你酒还没醒吧?嘴巴这么甜。”
  “八成还没,头疼得要命。怎么,我酒醒了嘴巴就不甜了?”
  “还消我告诉你?就你那脸一板,往那儿一坐,一动不动大半日,活像块石头。”
  大约是她的错觉吧,白凤觉得詹盛言浑身的肌肉都痉挛了一下,但他立即就大声笑道:“那你足可放心,爷就没酒醒的时候。大姑娘,去拿酒。”
  她推了他一推,从他的大腿上起身,“先别喝了,岳峰他们还急着见你呢。”
  岳峰和陈七虽是一起被叫进来的,詹盛言却单单对岳峰一人发话。即便白凤已着意熨帖了半天,他还是现出了无限煞气来,“这么早赶着撞丧吗?连爷睡个囫囵觉也要来搅和!最好有个像样的说法,要不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但等岳峰附耳两句之后,詹盛言的神色就已生变,他小声问了一句话,白凤没大听清,但依稀好像听见了“泡子河”三字,当即就心头一蹦。
  詹盛言又与岳峰耳语一阵,便点点头,“你们先去外头等着。”
  他叫白凤替他倒了一碗茶,拿手捧住那盖碗慢慢吸着。白凤绕去后头揉捏着他两肩,“二爷,有什么急事吗?”
  “没什么事,”他放下茶,笑着拍拍她的手,“我饿了。”
  因为客人们全都是起居无节,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有可能传饭,所以怀雅堂的小厨房从不封炉,非但常吊着一锅鸡汤、一罐燕窝,其余一概的水陆珍肴、咸甜点心全都是现成的,说开饭立时就能开出饭来。白凤要了几道詹盛言喜欢吃的精致小菜,又特地叮嘱送一味熬得浓浓的海参小米粥上来,硬逼着他全喝光,“酒太伤胃,也得拿米汤养一养。”
  喝过粥,他就说要出门一趟。白凤早有预料,且知道问也白问,便很利索地伺候他穿衣登靴,“你晚上还来不来?”
  “‘那边’不叫你,我就来,”詹盛言自己搭好了腰上的玉钩子,就匆匆起行,“你头都还没梳呢,别送了。”
  白凤依然送到了廊外,那一头岳峰紧随着詹盛言,她在后面悄悄一扯另一个俊仆陈七的腰角。陈七还没回过头,已马上一拨手护着那儿,好似很提防着人碰他似的,待一瞧清白凤,红了一红脸,住脚悄声问:“姑娘可是有吩咐?”
  白凤见他反应甚大,只当他人在年少,不惯于和女人接触,无非一笑,也掐着声儿道:“公爷如果又是去泡子河,你可好生看住了,我重重赏你。”
  她对泡子河如此敏感,是事出有因。詹盛言除了爱饮酒滋事以外,还有一桩经年恶习:三五不时地携几壶烈酒,独个跑到东城泡子河河边的树林子里,一边喝一边纵马狂奔,前一阵喝晕了摔下马直滚进河里头,若非他的坐骑有着非凡灵性,将他从河水中拖出来,他竟就溺死了。所以白凤一听见“泡子河”就心惊胆战,却也不敢多说,那一回说急了,詹盛言并不和她吵,但接连销声匿迹了五六天。白凤怕惹得他又同自己闹冷战,只好退而关照下人。
  陈七十分通情达理道:“姑娘对我们公爷关怀备至,小的怎敢不尽心?”
  “陈七,再磨蹭打断你狗腿!”
  詹盛言在楼梯口叫起来,陈七忙和白凤行个礼,拔腿就跑。
  白凤迎着楼栏向下望,一直目送着詹盛言远走,这才掉头回了房。她也不梳妆,却挑拣了几支红参,一一去掉芦头,亲手泡进几坛绍兴酒里头。“憨奴,你盯着人把这几坛子藏到小阁楼上,别叫我那位馋爷又给刨出来,还要放一个月才能喝呢。”
  憨奴应下来笑道:“姑娘吩咐我们就是了,自己再进去躺一会儿吧,何必亲自动手做这些下人的微末功夫呢?”
  酒香骀荡中,白凤低颜一笑,“我就是喜欢为‘他’做这些。”
  她一直像是活在一座没有下场门的舞台上,这一边是纸醉金迷、骄奢淫逸,那一边是幕后的阴暗和凌乱,她擅长在台前用笑眼和腰肢使男人们热血沸腾,也同样擅长在灯火的背后干冷血的勾当,然而她最最喜欢做的却只不过是这些琐碎的、爱的小事:用自己刷指甲的小毛刷细细刷拭方才为他剃须所用的银剃刀,用沉香熏过的清水洗净他那把象牙梳,把他换下的衣裳在衣架上展平挂好……她一边做,一边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瞥见过一眼的《女诫》《女训》,或者是《女则》《女论语》……反正都一样,那里头写着的也全差不多:女子该烹五谷、缝衣裳、孝顺公婆、服侍丈夫,昼为之升冠着履,夜为之宽衣暖被,递茶送水,举案齐眉……白凤想象着这才是她的生活,把一双眼想得湿润又明亮。
  憨奴瞧着女主人忙碌的身影,不禁笑出了声来,“姑娘,谁也不会拿这三个字来形容你,可每回你替公爷打理这些,我只能想到这三个字。”
  “哪三个字?”
  “傻丫头。”
  白凤笑着啐了一口,叠起手间的一双男袜,“你才是傻丫头。”
  她往外头的阳光一望,恨不能直望到泡子河。
  泡子河就是元代的通惠河,上游直通大内的金水河,流经内城的河段有三里多长,被叫作“泡子河”。河两岸的傅家东园、傅家西园、方家园、房家园……都是京城有名的园林,更有被称为“天下第一园”的如园,八十多年前,摄政王齐奢专宠名妓段青田,就曾把这里当作金屋藏娇的所在,足可见这一段河道的景致之美。
  就在如园北边沿河的长墙外,有一大片青青郁郁的密林,还有些枫树杂在其间,詹盛言与二仆一路驰马到了林外,忽地勒马向陈七道:“我突然想起来太夫人前两天打卦测字,非说我今日会在河边跑马出事,你替我回府告诉一声,就说我只是来这儿散散,绝不纵马乱跑,岳峰也跟着,叫她老人家不必担心。去吧,完了也不消回来伺候。”
  陈七应一声,拨马走开。
  詹盛言直等那一人一马只剩下一个小黑点,才向岳峰扬了扬下巴,按辔疾行,钻入了树林。
  钻行了一段,但见密密的槐柳间立着两排苍老柏树,穿过这小路,豁然就是一片林间空地,空地中央等着两个人。詹盛言翻下马,紧紧盯住了其中一人,另一人则微微笑了,“公爷,惊着你了?”
  乍然风起,娑娑的树响将詹盛言的回答掩过。就在这一阵又一阵的秋风间,三人低语倾谈,密诉良久。金黄的阳光如沙子般自树梢一把把泻下,落在他们的头发和肩膀上,是时光的沙漏,点滴漏尽。
  一眨眼已是正午时分,詹盛言与那二人一一作别,正解马欲行,马却焦躁地扬首嘶叫。他这坐骑是纯种的大宛紫骍马,极通人性,因之詹盛言立时就心生警惕,将目光四面一扫,但看苍碧的幽林后晃动过一条人影。
  他厉喝一声:“滚出来!”
  过了一刻,那人一点点挪出来。詹盛言的身前,岳峰已将手扣住了腰间的小刀,又倏然放松,“陈七,是你呀!爷不是叫你回府了吗?”
  陈七咽一口唾沫道:“小的回去过了,不过……不过太夫人对爷放心不下,而且早上从怀雅堂出来时,凤姑娘也嘱咐小的务必看住爷,别叫又跑马出了危险。小的牵记着爷,就又折回来了,远远瞧见爷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便没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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