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是,她若是真的蓄意刁难,又怎么会点到为止。借着这件衣服便能轻而易举地除掉他。
林奇心中酸涩不已,却听见陛下叫他。
“东西都拿到了?”
青年将军收敛了心神,顾及到政事连忙压低了声音:“齐国流亡后确实有一支王室血脉失散了踪迹。臣已经命人前去追查。”
这支齐国余孽颇为狡猾,常年流窜躲藏于大漠深处。
可惜到底圣上英明神武快人一步,表面上陪着陈姑娘在边疆游山玩水,实则捣毁了不少叛党的异动。他们近日已经有所收获。
不过还有一事。
“您曾命臣清点齐国留下的史书奏折,臣……”他欲言又止地抬头。
远处的美人垫起脚来闻驿站中种下的一颗石榴花,那些花已经落了大半,可是稀稀拉拉的有着淡淡的清香,格外宜人。
“有什么就说。”楚凭岚察觉到他的迟疑。
“跟…昭国有关。”
年轻的帝王朝着心爱之人打了声招呼,见到她笑着招手后便回身向楼上走去,林奇见状也连忙低头跟上。
回到屋内,帝王容色平静地坐在桌案前。
“说。”
林奇如此谨慎,哪怕月儿未曾恢复记忆也要避讳,恐怕绝非小事。昭国出事时他们都未曾亲自涉及其中,到底有多少秘密他也不曾轻易猜想。
青年将军低头,一时不知道如何将心中的猜想全盘托出。
这事情颠覆了他们原本的认识,可是他却不知能否这样武断地下结论,于是将看到的东西原原本本地说与帝王听。
“齐国皇室的卷宗中本也没什么,可是臣却发现连续多年都有一笔固定巨额银两去向不明。”
这样大的一笔银子绝非是后宫开销,自古以来能用这么多的,无非是兴修大型工程或者……屯兵。
“臣翻越了天工阁的档,寻涪二十五年后所有的修缮开销都对得上,所以。”他没有再说了。
帝王身侧的水开了,他提起茶壶斟了一盏茶。
“你是想说,齐国国君养了一支秘密的军队?”
这个结论确实可笑,毕竟若是对方有再多的筹谋,如今随着齐国覆灭后也沦为了泡影。昔年的屯兵恐怕死在了去年的战场上。
林奇不会说无用的事,何况他曾说过此事同昭国有关。
楚凭岚看着茶盏中的绿色翻飞,静静等着下文。
“臣发现,齐国国君昔年有一近臣,他的妹妹嫁给了昭国的一位言官。”
这桩婚事只是因为齐国国君亲自封赏了贺礼才有幸被史书留名,若是寻常臣子的家中哪怕有天大的喜事都不会有只言片语。可也恰恰是国君亲自封赏,才给这惊天的秘闻留下了铁证。
当年这位夫人出嫁,是齐昭两国的大喜之事。
所以哪怕时隔多年,时移势易——仍有知情人记得。
他派人去查了,新郎官有一个嫡亲的兄长,兄弟二人文武各安一方,是昭国之王的左膀右臂。他们出身也是昭国的世家大族。
“你猜测,那笔钱给的是昭国?”
年轻的帝王抬眼,波澜不惊地道出林奇不敢说的话。
“圣上英明!”
这样的猜测确实大胆,若是换做旁人只会觉得天方夜谭。
昭国在齐国腹地,一直是齐国国君的心头之刺。寻涪三十年后更是用尽手段试图将昭国中人赶尽杀绝,常理而言又怎么会在此前竭力扶持。
林奇也想不通这其中关窍,他不敢添油加醋,只将自己发现的东西一字不落地呈于圣上,供他定夺。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
大漠,风沙渐起。
男人苍白的手将门帘合上,对上了那双幽绿色的眼睛。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嫌恶,但还是压着脾气问:“看来你这出苦肉计用的不好,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成效。”
他的声音有着古怪的沙哑,似乎因为什么伤了嗓子。
“人家想必在邺都做娘娘做的正欢,把你全然忘在了脑后。”
绿眼睛的青年胳膊上还缠着大团的纱布,他闻言轻轻笑了一声,不想理会此人的激将法。
“你说的轻巧,她若非忘了,绝不会顺从你意同楚贼重修旧好。”
鼠尾草制幻,能使人忘却前尘。
从离开部族到中了埋伏,乃至最后昏迷在那大片的鼠尾草地中遇到那两兄弟,每一步他都安排的顺当。
细细算来如今她应该渐渐恢复了记忆。
“是你用性命担保孤才饶了她一条命,否则楚贼的女人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的。你最好派人盯着,看看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
男人的容貌终于站在了光亮下,他是中原人的样子,又自称孤——其身份大抵有了范围。
幕恩轻轻垂下眼皮,将手中的烈酒放在身旁。此次事成,他一定不会让她再涉险境。
“楚凭岚的人不是抓到了那两兄弟吗,便让他们如实说吧。”
我倒是期待他知道你要动手后,会不会主动成全呢。
毕竟他对你算是,一往情深。
第48章
“林奇将军这话, 是在说奴隶反而阻碍了陛下之计?”
邹相拱手出列行礼,手中的象牙白玉折子划过暗色的光。他面上恭恭敬敬地弯腰屈背,身后的目光却不断地提醒着他说话的尺度。
“岂敢, 邹相大人言重了。”林奇笑了一声, 眼神却并未看着须发皆白的老人, 反而看着对方身后的一众门生弟子。
陛下和他心中都清楚, 先帝没有明说过不许,过去这些人府中多多少少豢养了不少的昭国人。他们这是怕陛下清算,只能求邹相开口相劝。
邹相身上的汗下来了一片,他轻抿白须,似是斟酌几分。
昭国之事往往并非如表面般轻易,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们这些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彼此互相不会碰,非到万不得已的地方谁会互相揭短。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 难不成将事情做绝之后自己也能好过?
林奇将军在陛下未登基前就是跟随左右的心腹, 今年三番两次伴驾同游西疆,一回来便口出如此惊人之语,想必是陛下授意。若不如此, 给林奇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朝堂上说这样的话。
——“陛下可是在西疆见到了什么?”
他弓着身子不动声色地抬眼打量, 上首的帝王眉眼并无波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奴隶之低贱有损工匠之酬劳, 故无人愿去西疆, 无人愿留西疆。”群臣一抖, 陛下说的轻描淡写, 可是他们分明听出了其中的愠怒。
“竭泽而渔, 无异于山穷水尽。”
子子孙孙如此下去, 就算不在今日, 也会在他人犹如大厦倾覆。损人而不利己。
林奇的视线落在陛下的身上,神色中有着微微的紧张。群臣反对阻拦是因他们自己纷纷牵涉其中,这些陈年的烂事若是查起来,保不齐有多大的冤情。
凡事过犹不及,真的彻查起来反而适得其反。可是不去清算,只能像先帝一般睁一眼闭一眼……权当做糊涂账。
“他们自己受益其中,怎会肯?”
“无非利益而已。”
帝王没有看那颤着身子往下跪的老人,“户部尚书何在。”
臣下中有一年轻男人挺身出列,此人正是原先的郴州太守,被帝王挪掉在京中。他的面孔太过熟悉,林奇心中一惊。
原来早在那时陛下便已心中有了打算。
而那时……他们这些人只知工匠不愿去西疆,连其中关窍都未窥见一二。圣上指着邹相金孙身边跟着的奴隶,问他看到了什么,他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何等惭愧!
他来不及细想,圣上若要废除奴隶只能颁布诏书昭告天下,干户部何事?
将军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却听见陛下冷峻的声音,
“此后若家中有昭国之人,毋需以人数补缴赋税。连年米粮分发,应按实际人数清点计算。”
邹相一瞬间松了口气,再抬起眼时眸底满是复杂。
户部尚书领命后便退回了原处。
散朝,门生将老人团团围住:“邹大人,您说圣上这是何意?”
他们神色仓皇中倒是安顿了不少,就算再蠢的人也略微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重拿轻放,可是他们却不知这究竟是如何可行?
老人看了眼最近地弟子,对方若有所思地看着户部尚书离去的方向,显然是在场位数不多之人窥见了圣上的心思。
“李琦,你说。”
年轻人错愕地抬眼,却从善如流地应声:“是。”
朝臣皆知圣上因西疆之事要废除农奴,可是圣旨若明晃晃颁下来,底下的人恐怕不会多加理会。反倒是民间积怨已久,恐生事端。
“臣不才,圣上要废奴,必先为之的便是要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为奴,分别在何处。”
可是想要知道这些又谈何容易?圣旨一下,百姓必将认为圣上要重责昔日使用过奴隶的人,那么有大批的奴隶在主人家做事,而这时主人家又不想为人发现……
群臣倒吸一口冷气,都纷纷明白若是办不好,这恐怕又是一桩冤孽。他们想的虽直接,可是一旦落下去放到民间底下人的头上,就是重如泰山的份。
相似小说推荐
-
深殿春 完结+番外 (忘还生) 2022-09-07完结598 3505 沈观鱼嫁给齐王世子三年,上事公婆、下敬小姑子,将王府诸事打理有序,甚至尽力掩瞒了夫...
-
皇后是朕小青梅 [强推] (瞬息) 晋江IP2022-09-08完结4786 19660 楚正则七岁登临帝位,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最怕的太皇太后逼着去接他最讨厌的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