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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衣 (阿凫)


  恰在此时,有人承了褡裢上来,那人拎着倒了倒,尽数都是成块的墨块,落地碎了一地渣。
  “圣上早有禁令,不得擅用松烟墨,寻常人家改用石墨。你这是何物?”那人俯下身来,捡起一枚还算完好的墨块,抵在柳昭明颊上,“还有,妄议绣衣使中人,谁给你的胆子?怎么,如今倒是知道求饶了。你们这群酸腐文人只会写些狗屁不通的文章,还真以为做出些什么针砭时弊的好事来了。得了,拘回去吧。”
  柳昭明一时瘫软下来,被人托行着走了些距离,忽而猛地挣扎起来,冲着里头喊:“女郎快跑,不必管我!”
  原本已然出了堂屋的人,闻言回首,正视端坐一侧的女子,恍如惊弓之鸟,右手还牢牢搭在身后。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想来关系不简单。
  “一起带走。”
  秦稚正欲拔刀,又听得那人说道:“绣衣使办案,如遇阻拦,当谋逆论处。”
  这话一出,她的手登时便松了,倒也不必闹到如此地步。左右她没做过的事,即便闹得再大,终归还洗得清,若是沾染了谋逆的罪名,怕是还要惊扰阿爹亡灵。
  那人嘴角勾了勾,很满意她的识相,摸了摸矮棍,大摇大摆领着人往回走。


第2章
  大周开国以来,以三公为尊,下有九卿,各司其职。
  如此有如此的好,不过到了前些年,弊端也就露了出来。天子高居云端,难免有看不清的事,尤其是崔家出了禁书案后,为此事送命者众,故而催生出绣衣使来,着绣衣,持节杖与虎符,代替天子督查行事。
  秦稚靠着栏杆而坐,巴巴望着外头,一群人围着她的金错刀当凶器。
  “是某连累女郎了。”柳昭明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绣衣使每日往来的罪犯数庞大,定了案便送去大理寺依法服刑,故而此处只做暂押,于男女上也不细分,笼统关在一处。
  秦稚有些头疼,该说的都说过一遍,然而无人理会他。把他们拘来此处的大人,连个面都不曾露,听说是去见那位大人了。
  好在金错刀倘被当做罪证,也只是搁在一边,无人敢轻易去动。
  她索性不去看,朝着柳昭明这里望过来:“松烟墨为何被禁?”
  “还不是数年前那场禁书案闹的。”柳昭明叹了口气,又朝这里挨了挨,“姜将军战死后,上林苑的鱼腹中藏书,说什么将军之死另有隐情,以素纱松烟墨写就。查了数日,连河间侯都为此事殒命,圣上便禁了松烟墨。”
  他连连叹了几声可惜,又道:“可我那是油烟墨,虽与松烟墨相近,到底不是同物。绣衣使又不是分不清,可见是挟私报复。”
  “什么挟私报复?”
  外头看管的人离得远,可难保有几个耳聪目明的,听得里头堂而皇之议论公门。柳昭明把头卡在两根木栏中间,压低了声音,好让秦稚从口型里依稀辨出来:“某曾做过一篇大周风月志,里头提及那位绣衣直指,不慎多着了些笔墨。想来是被记恨上了。”
  秦稚哦了一声,原来是耍弄笔杆子招致祸患。依他撰写姜方尽事例看来,那篇风月志里大约也并非处处翔实。
  “谁让你尽写些言过其实的东西。”
  柳昭明一时语塞,正待摇头晃脑辩驳之时,秦稚又坐回了远处,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巴巴望着那柄金错刀。
  本来以为是什么珍贵物件,不成想只是一柄豁了口的钢刀。柳昭明从秦稚口中得知,那柄刀还有个名字,叫金错刀。诚然那柄刀工艺考究,刀刃上以金错技艺篆了祥云,不过豁了个口子,倒是让它一文不值。
  不过再是不值钱的东西,人家心里宝贝,柳昭明颇有些内疚,一时倒也不敢再去和秦稚搭话。
  秦稚双手攀在木栏上,定定瞧着那柄刀。阿爹什么都没留下,只有这柄刀了,可不能丢了。
  她冲着外头看守的人喊了声:“大哥,劳驾替我的刀蒙上块布。”这刀她好不容易才擦净,不好轻易染了尘。
  “一柄豁了口的刀也至于这般宝贝。”绣衣使的人说话不客气,手下倒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帮着蒙了块黑布,“女儿家不好好呆在闺阁里,背着把刀到处晃荡个什么劲儿,难不成还想混出个什么名堂来。”
  名堂倒是不肖想,只是四处走走。这话倒是未曾说出口,秦稚觉着他们愿意替她的刀蒙布,诚然算不上什么仗势欺人的混蛋,只是咧嘴笑了笑,算是应承他们的情。
  她天生一张圆脸,让人分不出年纪,扯嘴笑着的时候,眉眼弯弯,最是亲和。看管的人见多了貌美女子,进了此处不依不饶,还是头回见到笑,一时倒也不再说什么,反斟了碗水递给她。
  想来绣衣使还算通情达理,到时定能把前因后果讲明。秦稚安下了心,背过身去,捧着茶碗小口小口饮茶。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秦稚猫在角落睡了许久,被阵说话声惊醒。
  说话声由远及近,最清晰可闻的是几声大人,而后还夹杂着些别的。秦稚侧耳听了听,其中一个是方才拘他们回来的人。
  “我把前些时日写大周风月志的那个拘回来了,还敢大着胆子用松烟墨,我看他是当真不想活了。”
  那位“不想活了”的缩了缩脖子,可见是生了惧意。
  另一个声音复而想起,听着说话很是通情达理:“石墨大多不比烟墨流畅,听闻有人制油烟墨以作替代,两种烟墨相近,你确保未曾认错?”
  说话间,人已到了跟前,前头那位同是月白色服饰,只不过绣样更为繁复,自衣摆展开,向上延伸至胸口。
  秦稚远远望过去,目光顺着绣样慢慢往上,待颈间一粒小痣落入眼中,她心中有了些惴惴。
  果不其然,视线继续上移,只瞥见那一张侧脸,锯嘴葫芦的闷样登时又鲜活起来。何谓无巧不成书,秦稚匆忙别开了脸,摸着青壁躲回自己的角落里头去了。
  人是躲了开去,耳朵依旧竖着,半点不放过这里的动静。
  锯嘴葫芦离得远,应当没瞧见她,此时只是捏着墨块教人分辨:“明月奴,这是油烟墨。松烟墨乌黑,远不及油烟墨光泽,你剿来的墨块隐有蓝光,如何算是松烟墨。”
  糊涂官司凭他一句话而定,看管上前去了门锁。锯嘴葫芦与柳昭明隔门而谈:“绣衣使办案之过,一概损失自去领偿。不过如今有心人作祟,用度上多注意些,那些不该写的东西,趁早销了。”
  秦稚背着身子听他说话,声音较过往厚实了些,不过也或许是从前未曾听他说过如此多的话,分辨岔了也是情理中的事。
  锯嘴葫芦交代了些事,一抬眼瞥见还多了个人,好奇问了句:“那是犯了什么事?”
  “她没犯什么事,就是和这家伙同处一室,孤男寡女,我估摸着是同伙,一并拘来了。”
  “你日后无事不必来绣衣使了。”锯嘴葫芦抬腿朝秦稚这里走来,“日后出事,皇后娘娘都保不住你。”
  秦稚一颗心提到了顶,生怕被人认了出来。从前她没少欺负人,专拿橘子掷人,不知道外面那位记得多少。
  他乡遇故知哪里真就那般美好,一个高官显爵,另一个身陷囹圄,被人笑话还是轻的,最为难的还是重逢时的尴尬。此情此景,最最为上的,便是互相认不得对方,就此轻轻纵了过去。
  “着人好生送回去。”
  好在他也不过略停了停,于狱中巡视一周,提走几位重犯,便打算跟着走了。
  秦稚一口气吐了出来,还不及从墙角起身,便又听得外头问了句:“何物拿黑布罩着?”
  “是那位女郎的随身,许是怕蒙尘,崔直指可要过目?”
  “不必。”锯嘴葫芦摆手,朝外走开两步。
  看管见状,提刀送到秦稚手边,毫不遮掩道:“你这刀虽说豁了口,不过锋利得很,着实可惜了些。”
  秦稚扭头望见人渐远了,这才松了戒备,复又笑道:“是,多谢大哥了。”
  偏生就是这一句话,顺着风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脚下的步子一顿,心中大片喜悦蔓延至四肢。他脚下一转,连身边的明月奴都吃了一惊,旋即跟着往这里来。
  秦稚笑还僵在脸上,结结实实地与人打了个照面。
  “嘤嘤。”
  周遭此起彼伏喊冤的声音顿了顿,皆竖着耳朵来听,生怕迟了片刻便错过许多。
  “我是崔浔。”
  秦稚自然记得他姓甚名谁,甚至不必过脑子便能脱口而出他的生平。崔浔表字逐舟,出生博陵崔氏,举家长住蜀中,不爱说话不爱笑,不善吃辣。
  她被迫微微抬头,僵着笑同他招呼:“我记得的,崔直指。”
  她不说其他,也不像从前那样不怀好意叫他逐舟哥哥,语气近乎逢年过节应付远来亲戚一般,生疏而又客套。
  重逢之喜如惊涛拍岸般卷来,冲昏了崔浔往日清醒的头脑,连明月奴都听出来语气不对,凑在一旁递眼色给他。偏生他一个人,充耳不闻,迈腿近了一步。
  “嘤嘤,你何时来的长安,怎么不来寻我?”绣衣使的牢狱还算干净,不过终归有鞭长莫及的地方,譬如打滚多了,难免沾染几根铺地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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