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甘情愿为你做。”
“不光是这个,也不光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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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千清处理政务的宫殿里,季英与沈斐越已经等候了许久。
两人关系不错,千清还未来,两人便自发地聊起了这次展西使者来北元的事。
“搬救兵?”
沈斐越笑了笑,“你真以为他肯打?”
闻言,季英皱了一下眉,却没反驳,“陛下体恤百姓,自然不会真打,但两国联姻是铁板钉钉的事,陛下不可能不帮展西,何况如今又有了王后……”
季英没再说下去。
但余下没说的,两人却都心知肚明。
以现在这位王后受宠的程度,就算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千清也会去想办法。
沈斐越沉默了一下,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一口,没有再开口。
季英道:“只是不知道陛下准备如何帮。”
“这有何难。”沈斐越放下茶杯,正欲说什么。
恰在这时,殿外传来了通报声。
两人侧眸看了一眼,而后立刻起了身。
片刻后,千清越过殿门,走进来。
“陛下。”
两人同时喊了一声,规矩地行礼。
“哎,别弄这些虚的,坐下。”
千清摆了摆手,坐到放舆图的桌前。
见此,两人也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分坐两侧。
“你们说,我要是打展西,胜的几率有多大?”
两人:“……?”
等会儿,他们没听错吧?
陛下说的是打展西,不是打南水?
第37章 南水也是我们的
季英迷惑地看向千清, 而后,不确定地重复道:“打展西?”
千清撸下舆图上的所有标注,丝毫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嗯, 展西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是是任人宰割了。”
“……?”
季英的神情更加困惑,“您还记得我们与展西联姻了吗?”
他忍不住又道:“而且展西的使者还在王宫里, 您说这话的时候有考虑过他们吗?”
千清一愣, 像是被提醒了一样,“哦”了一声。
“那正好,让他们早点回去告诉他们的君主。”
“……”
季英一张俊脸拧成一团,极为复杂,“陛下, 微臣才疏学浅, 有些没能理解,微臣能问问, 陛下说的这个打, 它的意思是……打?”
千清拿标注的手顿住,抬起头来,有些不解, “这个打还能有别的意思?”
季英想了想, 说:“或者您的意思是打情骂俏的那个打?”
千清:“?”
他眉头一挑,说:“没想到你还会开玩笑。”
季英干巴巴地道:“那这个打的意思是真打吗?”
“那不然还能假打?”
千清将第一个标注放到了展西的边境上, 侧头看向一直没吭声的沈斐越,“从这里入手,你觉得怎么样?”
沈斐越眉心很轻地动了一下,唇边勾起一点弧度,似笑非笑, “真打啊,陛下?”
“哎,我说你俩这什么态度,麻烦端正一下,不要质疑王的决策。”
千清没好气地说。
“没。”
沈斐越笑了一声,身子慢慢往前靠,视线落在舆图上,从他放的标注那儿扫过,“位置不错,易攻难守,下一处——”
他从一侧还没使用的标注里取出一个来,放入展西边境内的一座城池,“打这儿?”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式,但并没有等待答案,而是直接将标注放了下去。
“也还行。”
千清看了一眼,“不过你这位置再往前打,路就少了两条,你有把握?”
沈斐越眉眼带笑,染了几分意气风发的味道,反问道:“陛下觉得末将有没有把握?”
千清收回视线,“啧”了一声,“少在这儿孔雀开屏,有就有,说句人话是能累死你?”
“有是有,就看陛下……”
沈斐越的话还没有说完,季英已经被他们认真讨论的阵势给吓了一跳。
“等等,”季英语气有些不稳了,“不是……”
他有些语无伦次:“陛下,南水此次驻兵展西,是为试探,我们的态度是——”
顿了顿,季英还是说不出这般神奇的言论,也实在是不知道这俩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玩意儿。
于是,他尽可能地试图委婉:“不为展西出兵,反而助南水?”
千清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一副“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
“谁说要帮南水了?”
季英茫然了一瞬,“您不是说要打展西?”
南水驻兵,是为试探,而此刻,北元却反过来攻打展西,便意味着北元将不顾两国的联姻,与南水的立场不谋而合。
换一个说法也就是北元将同南水一起攻占展西,至于如何瓜分偌大一个国家,只有强国才拥有话语权。
“是要打展西,”千清说,“但我没说是帮南水打。”
“南水也是我们的。”
“……”
季英被他这胸有成竹的雄心壮志震住了。
好一会儿都没能想出一个说辞来。
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是他不对劲还是面前这两个人不对劲。
半晌,他突然想起什么,生硬地提醒:“陛下,您不是说要顾及北元的百姓和将士。”
“我是说过,”千清变脸变得极为自然,“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季丞相,要学会紧跟时事啊,现在战争自己找上门来了,我是那种畏畏缩缩的人吗?”
“……?”
不是您主动找上战争的吗?
季英忍了又忍,才没把这句话吐出去。
千清没再管他,转而同沈斐越讨论起了战策。
这一讨论,就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季英因为多次劝谏休战,被千清赶出了殿外。
但他却没走,硬生生在殿门外等到两个人讨论结束。
沈斐越才从殿里走出来,季英便赶忙上前去。
他语气有些着急,“陛下一时冲动,你也跟着冲动?”
“冲动什么?”
沈斐越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外走。
“打展西,”季英跟上他,继续说:“就算顶着这么个难听的名声去打,南水狡诈,很大可能反水,去帮展西,到那个时候,北元对上的就是两个国家了,这还是最好的情况,万一亓东决定帮他们……”
沈斐越没吭声。
注意到他的神色,季英一顿,说:“好,就算你们不怕败,那北元呢?”
“整个国家陪你们去赌?”
“这么多百姓,还有这么多的将士!”
“都陪你们去赌?”季英忽然拉住沈斐越,直直看向他,“就算陛下敢,他是一国之主,你呢,沈斐越,你值几条命?”
气氛有一瞬间的沉默。
沈斐越平淡地扫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从他手里扯回衣袖。
“不值几条。”
沈斐越道:“不过,季丞相。”
他慢悠悠地接:“我记得,当初拦下南水驻兵消息的人似乎正是足下。”
“怎么,”他往前倾了少许,注视着季英的神色,缓声道:“现在转性了?”
“沈斐越。”
连名带姓的叫法,从来不是一种友善的叫法。
季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他抬起手,用力按了按眉心,“不必用这种话来讽刺我,我是鬼迷心窍了,忘了当初战争带来的影响。”
他叹了口气,手放了下来,“沈斐越,你当年同陛下一道驰骋战场,想必比我更清楚战争意味着什么,它不单单是政治的立场,它给两个……就当是三个国家,所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
“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过去的。”
沈斐越忽然笑了一声。
他慢慢直起身,看向季英,“你说得对,丞相,不过你应该去找陛下说,而不是我。”
季英忽然闭了嘴。
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但现在可能已经迟了。
沈斐越在战场上待的时间比陛下要多得多,他亲眼见到的生离死别恐怕也难以计数。
即使这样,他也还是选择迎合陛下的决定。
他大概能够猜到原因了。
因为如果三国统一。
那么,战场上的生离死别,就不会再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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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内,云起端着新送来的瓜果进来,自觉地为王后剥起来。
刚剥完一个,她不经意抬了抬眼,注意到王后面上的倦色,手下动作慢了下来,她小声问道:“王后可是累了?不若王后先歇息片刻,云起去通知御膳房,让他们先不必准备。”
“不必。”
白泽鹿轻声说。
云起素来知道王后不怎么喜欢因为自己而麻烦下人迁就她,因此更加心疼了,便说:“不若这样,王后小憩一会儿,等下云起叫您。”
白泽鹿摇了摇头,道:“不碍事。”
而后,她像是低声喃喃,声音几不可闻:“大约劝不住他了。”
云起没听清,茫然地“嗯?”了一声。
却没有得到王后的回应。
云起只得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而后,殿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句——
“季丞相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