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
千清唇角一扬,眸底染了笑意,“而且什么?”
“而且——”
她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白泽鹿察觉到掌下的皮肤在接触上的那一瞬,绷紧了。
她轻轻往前滑动,几乎没有施力,但掌下覆着的那只手,却很轻易地被带着往前走。
笔杆也跟着划出一道痕迹。
她轻声说:“这里地段复杂,四通八达,若是当真燃了狼烟,沿着这条道可以在一天之内毫发无损地撤回国都。”
千清垂下眼,面前的人距离极近,两人几乎是贴在了一起。
他甚至能闻到小泽鹿身上的气息,若有似无地绕在鼻尖。
手背上的触感分明是透着凉意的,他却莫名地觉得热。
心脏的鼓动也尤为清晰。
千清没有说话。
因为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
日光渐斜,不知过去多久,有奴才进来通传。
“江世子求见。”
这一句打破了殿内原本的氛围。
千清没好气地看过去,“不见,这糟心玩意儿不是关禁闭吗,谁给放出来的?”
奴才顿了顿,低声提醒:“回陛下,昨日是江世子关禁闭的最后一天。”
“用得着你说,”千清理不直气也壮,不耐烦道,“这才刚放出来就来找揍,也不看看时辰,刚吃完饭就过来,吃饱了撑的?”
奴才欲言又止了一下,还是决定闭嘴。
“夫君,快到晚膳的时辰了。”
殿内响起小王后的温声细语。
“……”
千清哽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这才发觉这一下午竟过得这么快。
以前和沈斐越讨论军事时,时常因为对某些问题的看法不同而争论半天,一下午过去只觉头疼,或者踹人的那只脚疼。
但是和小王后聊起来,却觉得意犹未尽。
千清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奴才,“让他明天来,一会儿要招待展西使者,没空管他。”
奴才沉默了一下,才说:“陛下,江世子是来求见王后的。”
“……”
千清:“?”
注意到王的表情,奴才咬咬牙,硬着头皮补充道:“世子还让小的给带句话,说是和一个女人有关。”
原话是“你去告诉王后,她塞给老子的那个女人有问题,问问她,老子弄死她得关几天禁闭?”。
他给稍微精简了一下。
闻言,千清拧眉,极为不爽地开了口:“谁管他,让他等着。”
“夫君。”
白泽鹿轻声道:“泽鹿去见见也无妨。”
千清看向她,脸色缓和下来,说:“小泽鹿,不用急,让那混球等着,一会儿就是晚宴了,结束了再去看他作什么妖也是一样。”
白泽鹿:“这次晚宴匆忙,规格不大,也并不正式,泽鹿去与不去,到没什么影响,只是江世子所说的这事,若是不急,他大可用过晚膳再来。”
千清眉皱了一下,并没被这番话所说服,“那也用不着非得现在见。”
若是现在去见那混球,这晚宴多半会错过。
他是小气了点儿,但他还是想让小王后能在北元见到曾经的朋友。
若是等到展西使者回去以后,下次再想见到展西的人,就不知何时了。
白泽鹿轻轻扫了他一眼,“何况,江世子所说的人应当是夫君寻的那些美人里其中的一个。”
“……”
千清顿时安静了。
第30章 真的很暧昧吗?
短暂的一阵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千清挠了一下鼻梁, 轻咳一声,“要不我陪你?”
也不知道是出于心虚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千清大约在这一刻怀着补偿的心思, 想要好生表现一番。
白泽鹿略微扬了扬下颚, 似是准备说些什么。
然而不等她说话,一侧的属下先震惊地抬起头来, 没有预料到陛下竟真能在晚宴前说出这等混账话来, 这和那些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有何区别?!
一瞬的震惊过后,属下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开口阻拦:“陛下,晚宴即将开始,此时离开恐怕耽误时辰。”
千清面无表情地转过视线, 盯着属下。
“……”
属下顿时收声, 安静片刻,他一躬身, 说:“陛下, 此次晚宴是为招待展西使者,并非寻常宫宴,若王不去, 令展西使者误会, 恐怕两国关系也会有所影响,何况季丞相已经进宫, 王若不在场,始终不妥……”
随着他这段话的继续,千清的脸色越来越臭,看着他的眼神也渐渐像是在看空气。
属下低着头没看见,接着说道:“既然如此, 不若就取消这次晚宴。”
白泽鹿:“……”
听到最后这句话,千清脸色缓和下来,眼神终于有了温度,他赞同地点头:“那就依你所言。”
“……”
白泽鹿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夫君不必陪同泽鹿,晚宴快开始了,夫君临时变卦取消宫宴,展西使者只会认为您在戏弄他们。”
“反正关系也没多好,”千清说,“夫君不管别人,只管小泽鹿,你想让我去,我就去。”
“别管他们。”
千清又说了一遍。
白泽鹿微愣了一下,而后垂下眼睫,低声笑了笑。
“小泽鹿,你想我陪你吗?”
他问。
“泽鹿一个人去便是。”
白泽鹿身体稍稍往前倾,自下往上地,仰着头看他,“下次再让夫君陪泽鹿。”
千清垂下眼,对上她的视线。
而后,他闻到了似有似无的馥郁。
很好闻。
他想。
也或许只是因为是小泽鹿身上的气味,所以他觉得好闻。
他莫名地自我剖析了一下。
“夫君?”
千清回过神,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嗯?”
白泽鹿往前靠近几分,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
呼吸几乎都要交缠在一起。
千清的视线慢慢往下滑动,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柔软的绯红。
他感觉到了很轻微的热流。
是小泽鹿的呼吸。
他不由自主地往前。
“泽鹿方才说,”她并没后退,声音很低,几乎只有彼此可闻,“泽鹿希望……下一次,夫君不会抛下泽鹿。”
他的视线一错不错地锁在她的唇上,嗓音不知为何,染上了一丝哑,“不会。”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千清说。
-
“那……那什么了吗?”
门外的奴才问。
“不知道,不敢看,我觉得那个气氛,我还是出来等比较好。”
属下说完,那奴才嫌弃地看他一眼,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来,“怂。”
“你要好奇,你可以现在进去自己看。”属下说。
“……”
奴才装作没有听到这句话。
过了一会儿,他没忍住:“真的很暧昧吗?”
“也没有,”属下说,“就是他们眼里已经看不到别的了。”
“……”
-
今天的晚宴如期进行,千清兴致缺缺地坐在座上,垂哞看着殿内众人欢声笑语。
他视线在殿门外游移着,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离他最近的季英已经见怪不怪了,只看了一眼就要收回。
然而不知看见了什么,他硬生生停住了目光,不敢相信地又掉转回去。
而后,他就看见千清无意识地抬起指腹,摩挲了一下唇,视线放着空,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抑或是,在回味着什么。
“……”
季英面无表情转过头,用手按了按眼睛。
展西使者这几日被招待周到,在体会到了北元的吃食后,心情更是松快了很多。
此刻有人注意到王后的缺席后,便随口问了句。
然而千清却没说话。
季英侧头看去。
千清正心神恍惚地端着酒杯,慢悠悠地往唇边凑……凑了个空,他这才集中了一下注意力,低下头来一看,酒杯不知空了多久了。
季英:“……”
正在看他的众臣:“……”
或许是这些视线太过明显,千清想忽略都难,他终于抬起眼来:“都看着我做什么?”
“……方才那位使者问君上,王后怎么没来。”
秉着千清丢脸就是北元丢脸的原则,季英还是出声解释了一句。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太久,听到这句话后,千清终于收了收心,说:“她有……”
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她有事”蓦然一顿,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心道幸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这种理由实在显得太不尊重人,尤其是她还曾是展西唯一的公主。
“有点不适,”千清天衣无缝地接上了,“现在应当已经喝完药歇下了。”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众臣都不能表露出异样。
因为身体不适永远是最好的缺席理由。
这话过后,众臣便不再多问,只是说着让王后好好歇息的体恤话。
千清低下头,自己给自己又续了一杯酒。
酒倒了一半的时候,他动作忽地顿了一下,像是察觉到什么,抬起眼来,扫过殿内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