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
他话一落,就明显感觉到面前的人呼吸变了,虽然她调整得很快,但也已经无济于事,这个反应已经暴.露了一件事实——这个人对她很重要。
“将军别误会。”
白泽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明显,解释道:“展西每年都有秋猎,泽鹿幼时身子弱,皇兄匀许泽鹿不去,但泽鹿及笄那年……”
她停顿了一下,没有看他,似是回忆起了些痛苦的记忆。
过了会儿,她垂下眼,轻声说:“那年,泽鹿去了秋猎场,只是泽鹿的身子骑马射箭还是勉强了些……若非朝将军,泽鹿兴许也不能站在将军面前。”
白泽鹿没有提起去秋猎的原因,也没有提变故是什么。
没有提及的部分,涉及的是展西王室内的权斗。
两人都对此心照不宣。
沈斐越垂眸,看见白泽鹿的手在说到“秋猎”时,很轻地颤了一下。
他感觉身体里某一处也跟着颤了一下。
“朝野手下光是我知道的兵就有十万,你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兵权才让人忌惮,将军。”
沈斐越抬眼看向她,忽地笑了,“在影射我?”
“泽鹿不会影射将军。”白泽鹿对上他的眼睛,温声细语,“泽鹿是在求将军。”
沈斐越有好半天没有说话。
他近乎狼狈地偏移了视线。
“你要我做什么?”
“泽鹿希望将军能帮泽鹿带一封信。”
白泽鹿垂下眼,在桌上那张简略版的舆图上画出了一处标注,递给他,“作为答谢,这是南水下一次驻兵的地方。”
沈斐越接过来,展开看了一眼,而后便合上,放入了袖口里。
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她很轻地弯了下唇角。
而后,她忽然靠近了些,声音也低了下来,“将军答应泽鹿会保密,泽鹿便信将军。”
-
千清还没到御花园便撞见了沈斐越,刚要开口,沈斐越先从袖口里取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他。
“查到了?”
千清接过箭羽。
“我回去问过了,都说没见过。”
沈斐越沉吟片刻,道:“待我回天城,再去打听。”
天城是北元的边境。
“不必。”
千清说完,一顿,改口道:“也行,查清楚了再告诉我。”
似是想到什么,他补充了一句,“只告诉我箭的事就行,你自己的屁事儿不要往信上写,我不想看。”
沈斐越笑了一声,“微臣领命。”
“行了,滚吧,没你的事了。”
千清把箭羽递给一旁的属下,属下会意地收好。
“微臣告退。”
沈斐越笑着行礼,语气里却透着挪揄的味道。
像是在说“微臣明白微臣这就滚不打扰您和王后”
“……赶紧滚。”
千清踹了他一脚,终究没问他御花园的事。
御花园外面照例站了一群奴才,他没让下人通报,从侧门绕了一下,才进去。
他视线扫过亭内,白泽鹿果然在那。
亭内还站着一个行文。
他走过去时,白泽鹿正轻声说着什么,而后行文的脸色就白了下来。
见到他来,白泽鹿莞尔道:“夫君。”
闻言,行文像是才看见他,脸色还是白,但情绪已经收了,默不作声地行礼。
千清收回视线,摆了摆手,“下去吧。”
等行文离开,他才问:“不高兴?”
“嗯?”白泽鹿似是反应了一下,而后才笑着说,“泽鹿怎会不高兴。”
她说的是“怎会不高兴”,不是“没有不高兴”。
千清沉默了一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发觉她的手又冷了下来,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好。”
白泽鹿抬眸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对她体寒这件事很上心。
她顿了顿,舔了下唇,“如果夫君很想要孩子,和别人也没关系,不必顾及泽鹿。”
千清先是一愣,而后脸色冷了下来,“什么意思?”
“什么叫没关系?”
后一句的声音高了些,说完后,他唇抿了一下,看得出来很不高兴。
但手却还是捂着她的手。
“小泽鹿,”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顿了顿,深吸口气,缓和了一点,但脸色依旧难看,“我关心你,不是为了那个,和孩子没关系。”
“我关心你,是因为我很在意你,和别的都没关系。”
他看向她,“只是为了你这个人。”
白泽鹿没有说话,对上他的目光。
他的视线直白,眸底的情绪也坦荡。
毫无遮拦地将整个人摊开在她面前来。
片刻,她垂下眼,“泽鹿知道了。”
“泽鹿。”
千清没有就此结束。
他迫使她看向自己的眼睛,继续说道:“北元是有一夫一妻这个条律,但它对我来说就是狗屁,我根本不在乎这个。”
“我也不是因为这个,才对你好,更不是因为这个,才对你这么上心。”
“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第13章 夫君把泽鹿惯坏了
温煦的风从身后扫过,驱赶了所剩无几的燥热,带来了些许的清爽,让人感到舒适。
白泽鹿看着千清的眼睛,没有说话。
她忽然有些后悔。
不应该提的。
但后悔也没用了。
千清已经把那层窗户纸揭开了。
此刻再装,恐怕会伤了他的心。
伤了,也没关系。
只是,千清这样的人,是不屑于像她这样不喜欢也能装出喜欢的模样来,他这样的人……
白泽鹿在心底里又咀嚼了一下这个字眼。
他这样的人。
如果伤了心,大约就再也不会像这样牵着她的手,也不会再盯着她的筷子叮嘱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更不会这样一件所有人都不会专门拿出来说的事,却为此特意地剥开自己的心给她看。
白泽鹿不敢挪开眼,怕自己的任何一个躲闪,都会成为无声的答案。
她选择了一个最中规中矩的回答。
“泽鹿明白夫君的意思,是泽鹿误会了。”
到这里本就该结束了。
但看向千清的眼睛时,她不知怎么的,说了一句连自己也有些不能理解的话。
“泽鹿不会再这样说了。”
到这一句话,千清的眉头才松开些许。
他继续揉着她的手,“小泽鹿,我说这些可不是逼你,就是表个态,没有人能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你还不够了解我,还没有深刻地感受到我那些数不清的优点,一时半会儿还不是那么特别地喜欢我,也很正常,你不用勉强自己。”
千清说得很理所当然,“金子也得挖掘一下,才能知道这是金子是吧?”
白泽鹿笑了一下。
与以前那些笑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千清也说不上来。
他只是象征性地小小地惊艳了一下。
“……笑什么?”千清看着她眼底的笑意,莫名也放松了下来,“嘲笑我?”
“泽鹿不敢。”
她没收敛,眼睛也弯了起来。
“……”
千清装狠地威胁:“行了,可以适可而止了啊。”
“嗯。”
嫌火不够大似的,她还点了下头。
“……”
他抬起她的手,低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我怎么觉得你学坏了,谁教的?”
“没有。”白泽鹿任他咬,“夫君把泽鹿惯坏了。”
“还说。”
千清“嘶”了一声,作势又要咬她,“你意思是这是我的错了是吧。”
“别咬,夫君。”
她很配合地表现出了被威胁后的正确姿势,摆出了一个害怕的表情。
“……什么意思?糊弄我?我真生气了啊。”
不等白泽鹿开口,他忽然叹了口气,拉着她往寝宫走,“算了,我惯的,这样也挺好的。”
就这样,才感觉像个人。
之前那样,太不真实了,好像随时都会飞走了一样。
御花园里寝宫很近,回去并没花多长时间。
在外室时,白泽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视线随意一扫,发现挂了一幅新画上去。
她走上前,才看清是自己的手笔。
角落里还有她题的一个“清”字。
但现在,底下还多了一行字——“小泽鹿的第一幅杰作”。
就和评语似的。
虽然摆在这里,不一定会有外人看见,但进进出出的奴才们总归是能看见的。
像是炫耀一般,光明正大地挂在这,还特意加了一行字,深怕不知道是她画的。
见她停在画前,千清说:“别不好意思,这样一看,北元的王和王后多恩爱啊。”
白泽鹿侧过来看他,“泽鹿没有不好意思,不过夫君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谁不好意思?”
千清像没听见似的,重复了一遍。
白泽鹿不说话,还是看着他。
千清咳了一声,“别说我没警告你,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就要做一些不好意思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