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巷口的方向稍有停滞,瞧来似那沈文初在劝他儿子不必过去,不过父子俩终是一道至了府外,都磕了头。”
想着当时那木状元的模样,他也是略有疑惑,“按理说,沈文初祭拜昔日恩师,大为受触动的该是他才是。可臣瞧着,那木状元反而表现的比他父亲还失魂落魄,回去的时候还频频回顾,甚至还不时低头拭泪。”
这一瞬,好似有电光在御座之人脑中刹那闪过。
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唇角不可自抑的开始哆嗦。
“木逢春是哪年生人?”
“永昌十六年,十月。”
永昌十六年,对,是永昌十六年。
好似感到已经逐步趋近真相的他,高大的身躯猛然前倾,双眸因情绪过度的波动而布上了血丝。
“他母亲叫什么?”
王明义忙垂首,不敢直视圣颜,“只知是木氏。”
木氏,林家,永昌十六年,木逢春,沈文初……
圣上霍然踉跄后退,猛地跌坐椅中。
不可能,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不敢相信,可人已腾的下起了身狂奔出去,连冕冠跑歪了都浑不在意。
“来人,备马!”
此时客栈中的木逢春却觉陷入了昏天地暗中。
因想着明日大概就能启程回蜀,他夫子就想在离京前最后再去拜祭下其恩师。那会天色较暗,他有些不放心他夫子单独过去,遂与夫子一道前往拜祭。
可他却如何也想象不到,他夫子要去拜祭的府邸,竟然是他外祖父的府上!
三扇陈旧乌头门上,那‘长平侯府’四个大字,直接冲进他的眼底,脑中,径直将他击懵在原地。
他夫子口中所言的,几乎被圣上灭了门的府上,是他外祖父家?
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
“逢春,世事无常,你也莫太过伤感了。”
客栈里,沈文初见木逢春自打从他恩师府上回来后,就一副失了魂的模样,以为他在痛惜那些无辜枉死者,不免就叹声劝道。
木逢春摇头,抬袖捂面痛哭,悲痛的浑身发颤。
他外祖父,外祖母,他几个舅舅及舅母,甚至连他儿时要好的哥哥弟弟,全都命丧黄泉。
先前他还想着,若时机可以的话,他还会偷偷的瞧上他们几眼,亲眼看看曾经的亲人。哪里又料到,那些亲人竟落得这般下场!
“为何,圣上为何要杀他们,他们究竟犯了何罪?”
改朝换代时,长平侯府上不是未被牵连上吗,那究竟是犯了何忌讳,落得个这般惨烈结局?
他都不知回蜀后要如何与他母亲说起,甚至不知该不该与她母亲说。
“圣意难测罢。”沈文初叹声,“大概,是牵扯到了党派、储位之事罢,犯了上头忌讳。”
这也是他认为的,长平侯府最为可能犯下的大罪。
“毕竟身为太子母族,看似光鲜无比,实则危机四伏,若分寸拿捏不当,那……”
“太子母族?”
木逢春错愕的抬头。
沈文初给他解释:“你先前备考,所以京中事我也未与你说过多。太子的生母,就出自我恩师府上,也就是长平侯府。只是因故去的早,这方没被封为后妃。”
木逢春直直睁着眼,忘了反应。
“逢春?怎么了逢春?”
木逢春猛打了个觳觫,他伸手哆嗦的扯住他夫子的袖子,颤声问:“太子的生母,是长平侯府的,哪位?”
沈文初虽不知他为何这般反应,却还是回了他:“太子生母,在长平侯府上,序齿为三。”
木逢春猛地栽倒一旁。
“逢春!”
沈文初焦急去扶他,木逢春呆傻似直了眼好半会,突然泪流满面。
“夫子,我母亲,她,她……”
正在此时,客栈里突然想起一阵嘈杂声,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一楼掌柜的惊恐叫声:“你们是何人?”
外头的嘈杂惊扰了二楼三楼住宿的客人,无不纷纷打开门来瞧看,可待下一刻见了一群持着长刀的蒙面黑衣人凶神恶煞的上楼来,无不尖叫着慌忙关门。
“都给老子闭嘴!我们只劫财,不杀人,再叫就别逼我等挥刀见血了!”
说话的同时,这群黑衣人已经冲上了楼,分散开来闯进客人的房里,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沈文初他们的房间也被两个凶狠的黑衣人踹门闯入。
沈文初怕他们伤人,不等他们逼迫就忙将所有携带财物一概奉上。然而他们似是不信他肯如此配合,遂依旧翻箱倒柜的寻了一番,最后将所搜寻的东西全部放进了包袱中带走。他们搜刮的干净,连他们携带的换洗衣物甚至是鞋袜都不放过。
人来得快,去的也快,一会的功夫,这帮卷了财物的劫匪就一股脑的散了,来无影,去无踪。
待到风平浪静了,不知哪个反应过来的客人先惊怒叫了声:“天子脚下,怎么会有这般猖狂的盗贼!去报官,我们都去报官,官府的人肯定不会不管的!”
“对,报官!去报官!”
此时,外头夜幕已至,星光稀疏。
隐匿在黑暗中的人望着那随着人群出来的‘父子’,看他们相携而出父子情深,看他们俊秀出众,长身玉立又有相似的书卷气息,他猛地骇厉了眸色,唇线绷的弧度愈发凌厉。
这时,有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将一包袱递来。
接着旁边侍卫举着的夜明珠散发的光亮,黑暗中那人伸手将包袱打开,从里面的物件上迅速犀利扫过,而后屏住呼吸颤手拿起了其中一银色手镯。
那纹路,样式十分别致,与时下时兴的大不相同。
他用拇指指腹用力抚上了银镯的内侧,凹凸不平,有磨损的痕迹,应是怕泄露什么,所以故意将里面原有的字迹磨掉了。
他猛的闭了眸,扣着那银镯子手指指骨发白。
这般的银镯子,他曾见过。
他的呼吸不可自抑的急促,心跳好似发了狂般猛跳。
是不是,是不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就要成真了?
他睁了眼,伸手就从包袱里抓了件衣裳出来,直接翻找末端结线处,而后目光死死锁住那结线的环扣。
“夜明珠再凑近些。”
旁边的侍卫忙双手托着夜明珠往圣上的方向靠近。
片刻后,那侍卫就见本是低眸死死盯着衣裳的圣上,突然发出似哭似笑的一声,抖着手将那衣裳颤巍捂上双眼后,慢慢躬了腰身。
周围侍卫忙别开眼,不敢去看圣上那震颤的脊背。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那人方重新站直了身体,将手里的银镯子与衣裳,重新放回了包袱里。
“报官,让京兆尹今夜务必将盗贼缉拿归案。”
他不辨情绪的说着,眸光扫过那盛放了许多衣物鞋袜的偌大包袱:“不要让他们察觉丝毫异样。”
旁边官员应声,正要领命去办,却又听圣上发问:“木逢春说他母亲病重?”
官员忙道:“确是如此,道是家中来信,他母亲病重,要他速速归去。”
“速去传话,令他们今夜就启程归蜀。”
圣上翻身上马,扔了一物过来:“速去三衙召集武装禁军,集结于渡口。令速去宫中召集太医,一并前往。”
“还有,注意避开他们二人,莫要打草惊蛇。”
第124章 前世 一枕黄粱南柯梦
码头上, 混迹在人群中徘徊的顺子,终于在靠岸的船只中,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沈文初跟木逢春那夜在得了恩准可以提早回乡后, 就直接收拾了东西奔向渡口, 连夜上了南下的船只。他们以为是盗贼的事惊动了宫里, 这方让圣上注意到他们, 额外开恩允了他们提早回乡。为此, 他们还多感庆幸。
此时归心似箭的他们, 大概谁也不曾料到,这将会是他们命运的转折点。在他们双脚踏上蜀都这片土地的那刹起, 或者更早, 早在他们踏进京城的那日起,命运的轮盘已经以不可阻挡之势开始运转。
“沈姑爷,你们可算回来了!”
沈文初他们刚下了船, 就见顺子朝他们急跑过来。看见了顺子, 本就担心家里的二人,不由急急发问:“怎么回事?来信说鸢娘病重, 究竟是得何急症, 如何突然如此严重?现在她身体可好些?”
“是啊顺子叔,我娘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顺子正要回答,却在见几个朝他们方向走来的汉子后, 骤然变了脸色。那几个汉子正抬着四方物过来,面相虽说憨厚, 可关键是那穿着打扮皆是京中样式!
意识到是京城来的人, 顺子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这几位是京城的官差,特意护送我跟逢春回来。”
沈文初自然晓得顺子缘何生了警惕,怕他误会, 忙简单给他介绍。而后,又说了逢春此回高中状元一事。
状元衣锦还乡,朝廷派遣官差一路护送,这是惯例。而那被红布覆盖的四方物则是御赐的‘状元及第’匾额,自也要抬回乡里,挂上门楣。
顺子被逢春高中状元的事震惊住。
不过此刻不是为此震惊发呆的时候,短暂的惊愕后他就回过神,知逢春的身份并未暴露,那些汉子也并非是为此而来,不免暗松了口气,随即就与沈文初提了句夫人病了,需他们尽快回家这话。因顾忌有旁人在场,除了这话,其他的话他也不好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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