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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钟,琥珀浓 (容九)


  沈一拂没有立即回答,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却忘了心脏跳动的频率,最作不了伪。
  云知不敢堪破,忙说:“没事,我就随便问问,你继续。”
  他默了会儿,“……庆松不日会回南京,你若有急事,还是联系他,至于我这边,不必挂心。”
  确如她所言,今夜就要离开。
  北京尚有诸事需等善后,林瑜浦开箱毁件的消息一旦传回去,局面会有新的动“荡”,他得抢在层出不穷的麻烦涌到天津之前,回北京拦截。
  分离在即,该是要说些情话的。可沈一拂一开口,字字句句皆是冰冷又残酷的现实,他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等待的期限,只因他清楚,接下来等着他的是一场又一场硬仗,既是打仗,有输有赢,又岂能轻易许诺。
  伴着浓重的鼻音,云知问:“还有么?”
  “想问什么?”
  不是有什么具体的问题,只是想再多听听他的声音,多一句也好。
  “没什么……今晚走?”
  “嗯。”
  “那就赶紧回去准备。”
  她下意识退后,他跟着迈了半步。臂膀的力道反而加大了,另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抚在她后脑勺,“我的五妹妹长大了……”他喉咙发涩,说了句玩笑话,“下回见,但愿我还没老。”
  到底只能用一句看似的调笑,去回答了前头那个刻意避开的问题。
  只是声音勾勒的形状,说不清是乐观还是悲观。
  云知紧紧咬住下嘴唇,泪珠还是不听话的泛滥成灾,浸透了他的衣襟。
  雪意不着浓墨,风撩起了灰“色”的大衣,将人影离“乱”在无尽的苍白里。
  他当夜就走。
  临走前,她将王府的地契钥匙交给他,“我带走也是无用,留在你那儿,兴许能作他用。”
  沈一拂没推拒。走前同福叔对过口径,譬如林赋厉他们来了问起祝枝兰,就说是林瑜浦的私交;也嘱咐云知表面上与祝枝兰先保持距离,免得她的伯伯们起疑,再生是非。
  饶是祝枝兰看不惯姓沈的,也非不识利害分寸,从警局出来,他同云知解释了一番关于金五爷的情况,也就匆匆离开医院。
  很快,林家三位伯父都抵达了天津。
  林瑜浦乍然离世,不仅是林家,也震惊了京津,自焚的缘由众说纷纭,鉴于在此之前他被荣良等人软禁过,最终的传闻就不自觉的落到了那处。
  面对祖父的尸体,三位伯父皆悲痛欲绝,纵是福叔仔细说了好几遍事情经过,云知还是被伯父们叫去——他们想知道她为什么会留在京城遇上祖父来到天津。
  所有问话沈一拂事先都预料到了,腹稿早已打过,她说的也不算假话,毕竟为帮林楚仙还镯子身陷囹圄一事,在北大也是有迹可循的,当她说沈校长带她脱离险境、再遇到的祖父,伯父们也不疑有他,林赋厉哑然好一会儿,只道回家后会让楚仙好好道歉,没再追问下去了。
  之后几日,从火化遗体到坐火车回上海……再回到苏州老家,不断变幻的场景,不断走动的人影,连时间都给挤压成了浑沌的形态,匆匆掠过,了去无痕。
  下葬前,大堂兄终于赶回到了苏州。
  时隔数月,再次见到伯昀,他已剪掉了从前标致的三七开分头,好像只是肤“色”晒黑,却又好像和记忆中儒雅的兄长不一样了。
  祖父是在一无休止的雨滴中安葬的,南边的冬没有雪,雨下起来,湿冷的空气偏偏能透到骨头缝里。
  吊客像“潮”水一般涌来,他们悼念着、颂扬着,号啕、啼哭,混合着唢呐、小班螺,这一场隆重而体面的丧仪惊动了苏州的上空,但他们却不知晓,祖父用自己的命换取了什么。
  当夜,云知敲开了伯昀的房门。
  因是深更,他明显诧异了一下,“累了一天,妹妹还没歇下?”
  云知看着已哭得脱相的大堂兄,稍稍牵了一下嘴角,“嗯,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这位五妹妹对他而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亲妹妹还亲近些。伯昀关上屋门,给她斟了一杯淡淡的白茶,云知将一份用绢布包裹放在桌上,拆开,“露”出那一叠被焚焦的文件。
  伯昀拾着文件,正襟危坐,“这是……”
  云知如实道出始末。
  伯昀越听听震撼,翻看的指尖颤抖着,看到最后,已泪眼滂沱。
  “我只能看出,原件是有地势勘探、经纬标注,还有大量的实验数据……但烧到这个份上,是难以还原的。”
  这个结论,倒和沈一拂说的别无二致。
  云知不意外。她从另一份布兜中掏出一沓纸,伯昀接过一看,浑身一震:“这是……”
  “这是祖父卧房暗柜里的地契,我数过,共八份。”她道。
  当日太平间里,她问福叔钥匙,福叔说,祖父卧房的书柜后有一个暗柜,是祖母嫁入林家后所打造的。
  早年用来存放嫁妆,不过,林家家大业大,自无开柜之需。后祖母病故,祖父发现里头的金银所剩无几,取而代之的是一所女子织锦学坊的地契以及租赁书。所谓租赁,实则是分文不取。谁能想到当丈夫在生意场上厮杀时,家中最传统的“妇”人默不作声的散了自己的“底气”,只为让更多穷困人家姑娘能够学到一技之长。此事给了祖父极大的震撼,哪怕后来织锦学坊倒了,祖父也明里暗里都资助了不少学校等,以祖母的名义。
  “福叔同我说,明面上的那些,皆是由二伯“操”办,但不能过明账的……祖父就都找了别人来经手。”
  伯昀一听便会意——暗地里的资助多半与革命军、或是爱国社团有关,不论是清朝还是民国,一旦查出,必会牵连整个林家。
  “这几间铺面的纸契,业主的名字都是死忠于祖父的义士,租金抑或是利润用来供应那些暗地里的‘生意’。”云知说着,将钥匙放到伯昀跟前,“此中支出,有去无回且极具风险,莫说是大伯三伯,二伯也必不会同意,所以祖父本是想将这些都交予你打理。”
  当日福叔就道:“不瞒五小姐,柜中的那几样‘生意’,最大的一笔,是大少爷的那一笔,也是老爷最重视的一笔。”
  云知原封不动复述了这段话。
  伯昀不得不承认,他在延长的石油研究,数月来已有突破,而这其中最强有力的支持者是祖父。祖父骤然离世,若无人接手,就此“断供”,对研究、科学家、延长甚至是中国石油都是巨大的损失……可若他回到江浙,研究所群龙无首,照样难以进行。
  他挣扎了好半晌,一时难下定论,须臾,忽尔后知后觉捉住了最后的关键词,“你刚刚说到……‘本’?难道祖父他老人家,说过其他的解决之法?”
  “嗯。还有一种方法,大哥照样回去,做你的科学研究,至于这些生意……”
  她重新拾起桌上的钥匙,放在手掌心掂了一下,“我来管。”


第八十七章 大年三十二更。……
  丧礼结束后,远亲近邻陆陆续续散去,丧期一过,伯昀亦收好行李箱,小轿车停在林宅外,家人们都拥在门口目送。
  本来都讲好了的,谁知大堂兄才迈出门槛,大伯母就哭哭啼啼冲上前抱他,一会儿说就留下,一会儿又说好歹过完年再走,伯昀越是宽慰,大伯母哭的越厉害,到后边连句囫囵话都不会说了,还是大伯上前将母子二人生生拉开。
  伯昀在延长的事林赋厉因是知情的。林瑜浦的死给他敲响了警钟,他也托人打探过,延长那边有北洋军镇守,反倒比苏州这里安全。
  楚仙和幼歆也被传染着哭了起来,伯昀上车前的最后一眼,目光在云知脸上定了一下。
  她的眼眶也有些湿,沉静着冲他点了一下头。
  那夜,云知和她提到“暂管钥匙”这一提议,起初他是不同意的。她一个学生,学业都未必顾得上来,哪能兼顾如此危险的重任?
  她说:“这些‘生意链’已形成相对的模式,之后,我也只需要知道这些义士都有谁、经营的是哪些铺面,至于每个月的进项支出,非有重大的变故,大多时候还是由福叔“操”持。既不会影响我的课业,也不会危及我的安全的。何况当下,科研所离不开你,大哥总不能让之前大家的努力都功亏一篑吧?”
  见他犹豫不决,她又说:“这也是祖父的意思。如果到时真有什么困难,我会寻沈校长帮助的。”
  伯昀并不知沈一拂辞职之事,听她这样说,倒安心了不少。
  长房长孙这一走,林家就更显冷清。
  回到上海,大伯母高血压的老“毛”病就犯了,时好时坏病了一个多月,到年前才见好转。
  腊月十五后,大家小户要谢年,以香烛供具,迎神酬谢。沪上各大街小巷,店铺百货都布置得花团锦簇,南京路上的礼品店、糖果摊子皆是拥挤,云知进南京路时,太阳还没落山,也是那些百年老字号店长龙队排的正旺的时候。
  她倒不是说被使唤出来跑腿了。只是今日约了何味堂的掌柜,大过年的学校早就放了假,要出门总要找个由头。
  这何味堂就是祖父八大暗铺之一,掌柜托福叔给云知传话,说无论如何也要在年前见上五小姐一面。何掌柜对这位深受林老看重的林五小姐非常好奇,本来只是想见个面,没想到小姑娘的年纪比想象中还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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