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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回首皆是你 (青橘微甜)


  “喆儿,我爱你……我亦求你为妻,生生世世。”
  顾延……顾延……我要守住你的信仰,带着你的信仰,继续前行,我不能颓废,我不能放弃,顾延若是活着,我定会寻到你……
  顾延,等着我,等着傅喆!


第74章 因无错我亦无憾
  傅喆在晋阳王府静养了将近半个月时间, 基本能行动自如,那日之后再也没人在她面前提起过晋阳王的事,大家心中都有个共识。
  午时过后, 傅喆因伤弃权暝瑶观的选拔赛,按照暝瑶观观规, 她不得不回观跟当事掌门说明因由,清宏道长虽有护短之心, 却也不得不带着傅喆一同回去请罪。
  依旧是那片青郁山林依旧是那座棕红色“宏展楼”依旧是那个消瘦佝偻的老头——始鹤道人, 这回倒是开门见山。
  始鹤道人仿佛一早就料到他们师徒二人会来似的, 一直静静的在高台上闭目养神调息打坐。站在他身旁的就是许久未曾露面的宁淮——那身肃杀之气教人不敢靠近。
  清宏道长与傅喆甫一进到内堂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始鹤道人气场太盛, 举手投足间都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听着动静, 始鹤道人微微睁开眼缝,扫了一眼堂下的两人便又闭起双目,他缓缓开口道:“来了……?”
  两师徒微微一怔,清宏道长刚迈步出去的脚不自觉又往回收了,心里七上八下掂量了一番, 还是决定保持相当一段安全距离更为妥当。
  清宏道长正了正衣冠,清了清嗓,中规中矩毕恭毕敬双手抱拳作揖,颔首朗声道:“师父,徒弟带着傅喆回来给您老人家请罪了。”在暝瑶观的传统观念里,观内弟子无论何种缘故退赛或弃权都视为大不敬,有违契约精神。
  清宏道长用眼尾余光瞟了傅喆一眼, 惊得一身冷汗,老道发现这姑奶奶还是站得笔直如松,面容坦然, 好像今日之事她就是来凑个热闹的看客。
  清宏道长心里那算盘打得落了空,不禁腹诽,啧,来时不是说好的么,这劣徒是想害死为师不成?又不是让你英勇就义,怎地你就这副壮士赴死的嘴脸,丝毫不分场合不懂分寸,真的是要气死老道!
  清宏道长万般无奈,当下这情形又不能发作,只好压住心中熊熊怒火,侧了侧头,对站一旁神情木讷的傅喆使了使眼色——快给师祖行礼!
  瞧见自家师父那快抽筋的铁青面容,傅喆几不可闻叹谓一声便撇了撇嘴应下了,换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对始鹤道人喊道:“徒孙傅喆拜见掌门师祖……”
  傅喆原是极不情愿来暝瑶观的,只是禁不住师父跟师叔轮番说教,她才勉为其难随清宏道长来的。
  在傅喆看来,自己是既无辜又无罪,又不是她自己想崩断经脉的,她是个受害者,而且当时事出突然,危机关头——非常时刻就得用非常手段,再说了,这帮大老爷们,一个个都只问她为何这么冒险用内力冲开穴道,那种事让一个姑娘家怎么开口去跟别人说……
  傅喆习武多年,并非不知其中凶险,但那种情形之下,时禹如同一只出闸的猛兽……想起那晚的情景,特别是时禹盯着她的眼神,傅喆直觉得背脊发凉。
  傅喆声音像池塘漾开的涟漪荡在内堂里,始鹤道人收敛了气息,睁开眼睛看向他们,沉沉地问道:“何罪……?”
  傅喆闻言,心头轻蔑得哼了一声,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老头想挖坑让本姑娘往里跳,忒损了……
  清宏道长刚站直了身板,摆好姿态,打算好好作一番漂亮的说辞开脱。
  谁料,傅喆却先他一步不卑不亢开口回道:“徒孙无罪!若非断了三条经脉,徒孙绝不退赛也不弃权。”说着,傅喆还有意无意地看了宁淮一眼——像是在说本姑娘绝非怕死之徒。
  奈何宁淮性子比晋阳王都要冷淡几分的人,对这种低端的挑衅从来都是不屑一顾,连正眼都没给过傅喆一个。
  傅喆这厢是尽情尽兴,清宏道长那厢忽觉头晕眼花。
  这天地间一下尤像从春满大地跌落到寒冬腊月霜雪漫天的时节,巨大的心理落差让老道无语凝噎地扭着头瞪着老眼张着嘴匝巴半天说不出来半个字,谁人又知老道的心在滴血——这是亲徒弟?啊?!亲徒弟?!专坑师父的亲徒弟!!!
  傅喆被清宏道长那道死亡之光盯得浑身不利索,她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还想着伸手给他老人家捋捋背顺顺气,谁知清宏道长却生生从牙缝里逼出一个字:“滚!”
  见状傅喆顿觉自讨没趣,识相地跳开两步之距,咽了口唾沫,默默腹诽道,问心无愧之事,我才不当冤大头。
  清宏道长心想这回是被自家徒弟逼上绝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得硬着头皮上:“师父您老——”这话音都还没落稳,始鹤道人就洞穿一切,他穆然扬起枯槁如柴的手打断了,饶有趣味的用手指点了点傅喆,问道:“因何断了经脉?”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的目光全数落在傅喆一个人身上——愿闻其详。
  是福不是祸,该来得总会来,想来,也无甚大碍。
  傅喆思忖了一会,整理好思路,挺直了腰板,深呼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直视始鹤道人:“因被点了穴,因清白不保,所以,我不得不铤而走险。”
  可谓言简意赅的一句,傅喆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回答让在场的人都错愕不已,毕竟一个姑娘家,发生这样的事,应当既委屈又羞愧,现在还要放到台面上去说,心里该多难堪……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气氛尴尬,唯独傅喆倒是一派自若,压在心头的大石仿佛落地了,她从容的继续道:“似乎这样的事登不得大雅之堂,徒孙也曾思量再三,不想再纠缠这些事,趁早看淡,趁早忘记,我本不想将此事放到台面上,因为我心比你们任何人都更难堪。试问,我又何罪之有?论武功,即使我侥幸能拔得头筹,但师祖您说了最后一关是宁淮师叔,这是您明摆着就不想看到我拿下桂冠,想我知难而退……”
  人们能轻描淡写开怀畅谈都是无关痛痒之事,谁愿被人拿来做笑柄谁愿被人拿来做谈资。
  傅喆的话深深触动了清宏道长,他始料未及的是傅喆发生这样的事他居然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她,从来没站在她的立场想过也许是另有苦衷,所有的一切都是傅喆一个人独立支撑。
  傅喆自嘲地笑了一下,心里坦荡得如清风明月,自顾自地说:“我傅喆,无父无母,不畏权势,了然一身,贱命一条,有幸遇到晋阳王,拜入师父门下,我不奢想自己从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也不待见我,所以一再为难,我不知,我何罪之有?你们眼中,我活着是罪,死了也是罪,皇上无人可用时,封我一个将军,朝廷大臣都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冷嘲热讽,无碍,我不在乎。”
  这忿忿不平的气焰还说不在乎?
  闻言,始鹤道人已经从高台上下来,正一步步走向傅喆,清宏道长心中警铃瞬时大作,他参不透始鹤道人此举是何用意,下意识就想将傅喆拉到身后。
  但傅喆仍然有话郁结于心,不吐不快,她侧身避开清宏道长的手,凛然道:“无人可以加罪于我,傅喆宁死不屈,我无罪,师祖可以逐我出师门,因无错我亦无憾,阗晟存亡,不劳师祖相助,您平生绝学,我不稀罕,天底下,无人可以一步登天不劳而获。”
  宁淮依旧抱剑站在高台上,面无表情,却对傅喆说的一番话,有些动容,似乎自己是小看了这个姑娘——有点骨气胆识……
  此时始鹤道人已经面对面站到傅喆跟前,老头儿身板虽瘦小,但精神矍铄,十尺之内的气流都在他的内力影响下隐隐约约掐紧他人神经。
  就连清宏道长入暝瑶观几十载,也极少跟始鹤道人面对面打交道,眼下老道也有点惊慌失措,忙不迭还是想挡在傅喆面前——
  “师父,劣徒不知轻重,言语失了分寸,冲撞了您老人家,还望您海涵,徒弟替劣徒受过!”清宏道长作揖高举于顶,还望始鹤道人能够宽恕傅喆,自己可以替傅喆受罚。
  听见清宏道长这般低声下气,傅喆心里很不是滋味,不忍唤了一声清宏道长,“师父!”
  清宏道长还是垂着首,一副任由始鹤道人处置的姿态,听见傅喆在这关节眼唤他,更是气恼,旋即低吼一声:“你闭嘴!”
  始鹤道人不以为然抬眼与傅喆对视,好一会,他终于开声了,“这姑娘,还是有点血性,这气性也不小……”
  话落间,一阵穿堂风从大门呼啸着刮进内堂,吹起众人衣袂翩翩。
  “……”傅喆一时间无言以对,清宏道长也是一副惊掉下巴的模样,不禁抬起头眨巴眼睛,以为自己看见幻象。
  始鹤道人满脸的褶皱上,那双眼睛好像有种无形的穿透力,炯炯有神:“你这点血性像极了当年的我‘宁死不屈,我无罪,因无错我亦无憾’说得好,但你可知无规矩不成方圆……”说着,他猛然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抓起傅喆手腕一探虚实。
  清宏道长有见及此,惊得手心都是冷汗,一瞬以为始鹤道人是要傅喆小命,宁淮此刻也极速从高台跃到他们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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