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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回首皆是你 (青橘微甜)


  终是清宏道长深吸一口气,无语抬头佯装看了看青天,好一会才背过身语气沉重道:“王爷失踪了……有传,被牧屿军砍杀在元月城;有传,被余淼‘昀真教’囚禁起来做人质……他们那对人马,据传被牧屿军打了埋伏,全部死在元月城,无一活口,包括沈家兄弟跟袁洋……唯独不见顾延的尸身,也有传说被……被斩首,身首异处……首级被牧屿世子带走了。”
  清宏道长说到最后,声音都发起颤来,话说得断断续续,但每个字节都像一把刀似的落在傅喆心上。
  有那么一刻,傅喆觉得眼前景物模糊,天旋地转起来,但唯独自己的心痛是那样清晰……


第73章 带着你的信仰
  殊艺道长在灯下分拣药草, 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将清热解毒的药草跟补气养身的药草归置到一类,数次出错后, 殊艺道长再也无心收拾,回想起白桥上的那一幕, 思忖再三还是耐不住开了口:“师兄,你何苦要逼她?”
  清宏道长正坐在窗边书案上看着各地传回来的机密信件, 面色凝重, 忽闻殊艺道长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老道拈了一下白须,手指点了点书案, 淡然道:“师弟,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顾延是生是死,我们没有人敢拍板。”
  听到清宏道长这话,殊艺道长转过身走到书案前:“此话怎讲?”
  清宏道长吊起眼皮子扫了一眼殊艺道长,像个教书夫子那般摇头晃脑娓娓道来:“按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来说,那么多暝瑶观弟子去查探过现场, 都证实当场并没有找到晋阳王的尸身……若然——真的如传闻所说那个牧屿世子砍下王爷首级带走邀功,那现场也只有两具无头尸,但依弟子们口述,并不像顾延身量。”
  殊艺道长闻言沉默片刻,晋阳王要是尚在人间,这当然是最好的,“那依师兄高见, 王爷现在该是?”
  清宏道长打了个响指,就在这个档口,两个道长交换了眼色后, 老道便站了起身,整了整衣衫,走到茶桌旁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茶水,仰头一饮而尽又叹道:“老道来看此事,晋阳王应该尚在人间……只是去向不明。你想,前几日宫内探子传来消息,贵妃娘娘已经仙去,但是皇上却对外封锁了所有消息,意欲何为?我猜想,应是以大局为重之举,怕是会扰乱军心民心,秘不发丧是不得已,想来我们阗晟就不断吃着败仗,中庭防线……已经岌岌可危。”
  说着,清宏道长又折回书案前,将那小叠的密件拿到殊艺道长眼前晃了晃塞进殊艺道长手里示意他看看,才语重心长道:“周至礼那三十万兵马怎么抵挡住时定舟八十万骑兵大军……傅喆是真的刚上趟,说要倒霉,是真倒霉,但时势造英雄,这关节点你行得上,不行也得逼着上!皇上丧妻丧子之痛都得忍得下隐了去?袁洋……沈家兄弟,他们难道命比王爷贱么……都不是!只是各人都有自己的使命罢了。”
  清宏道长说到袁洋时,声线忽地顿了一下,他别开脸,惋惜悲痛之情言溢于表,好一会才又沙哑絮语:“何谓国?何为家?无国即无家,兵荒马乱的年代,儿女情长的事当断即断,我连自己亲儿子都送给国家,有什么是不能断?”
  闻言,殊艺道长重重地叹了一声,“师兄,你布的局太大了……”旋即用眼神示意清宏道长窗外有异。
  显然,两位道长都了然于心,一早就知道窗外是何人在窥探,只是由着那人罢了。
  清宏道长宛然一笑,故作姿态走到窗边,抬头望月:“原是以为,老道我只是厌恶皇室宫廷的尔虞我诈兄弟相残,想来并不如此,老道不想将自己说得那样大义凛然,但对阗晟,老道在心,忠于这个国家……百姓……此生不换。”
  若非真的热爱这个国家这片土地谁又愿背负那么重的使命迎着厄困勇敢前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活着的意义不单单是单个生命休止,更是为了生生不息欣欣向荣的希望。
  殊艺道长垂眸翻阅着这些密件,不禁眉头深锁,战事局势进行得如此迅速,连他也不禁追问:“那牧屿的时定舟是得了什么神兵利器如此骁勇善战?”
  说起这个,清宏道长也甚为困惑:“老道不知,但有一条线索,应该是同那余淼小国有关,余淼国师,师弟你大约也听说过此人,端月老妖,是个顶邪门的人。一直就想从余淼老王手里夺得大权,一心想送走曜日公主好把持余淼朝政,他那个诡异的‘喻教’还有那毒蛊虫,想来就让人毛骨悚然!却独独就对余淼皇室的人无效,早前是想来联姻共同对抗牧屿,那都是个幌子,他只是想一个个铲除眼中钉。”
  “那时定舟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清宏道长摇了摇头,“老道还未曾深究过,想他时定舟一个亲王这么短时间内扫清异己独揽大权上位,我认为牧屿老国君暴毙是端月与时定舟在暗中勾结。你懂医,晓得苗疆一带也是善用蛊虫杀人于无形,好端端一个人突然暴毙,想要他死得不明不白找不到任何破绽,唯蛊虫最隐秘。”
  说起这些令人头皮发麻的蛊虫,想象被它咬破皮肤钻进血肉里慢慢地慢慢地蚕食你的五脏六腑再操纵你的身体就够恐怖。
  清宏道长浑身汗毛倒立,说着都觉得浑身刺痒起来一般:“你再深思,时定舟想要侵吞阗晟,端月想要霸占余淼,端月的蛊虫对余淼老王是无效的,那他需要时定舟来助他一臂之力……这个推论未必无理,但目前仅靠收集回来的信息,无法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姑且先管好自己罢。”
  话落,老道转过身,对殊艺道长使了个眼色,只见殊艺道长用唇语回了一句:“小喆走了。”
  这时,清宏道长才自顾自摸了一把额汗,两步并作三步走到殊艺道长跟前小声的说:“这小把戏耍得差点都把我俩给蒙了,我就知道她肯定心有不甘,当面不好来问个细致,只好来偷听,不知何时这劣徒心智才能成熟些。”
  殊艺道长不可置否只微微地笑:“有些事急不来,小喆……比起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已经成长不少,就如师兄所说,时势如此,身不由己,观内选拔赛的事,小喆断了三条经脉,打擂台是打不了,至少静养半个月,师兄您要么宣布弃权吧。”
  “……”清宏道长听到殊艺道长那两个字格外刺耳,一脸愁云惨雾哀怨地回瞪着眼前这个清俊如画的郎君。
  “嗯?”
  “你说的好像傅喆不断那三条经脉就能打赢似的……”
  “呃……”好像对于结果来说,是无差。
  沈三不顾自己有伤,固执得守在傅喆房外确保她的安危,无论是带伤背着傅喆去探听两个道长的对话,还是傅喆让他送自己到晋阳王院落,沈三从不马虎,每件事都尽心尽力,他任劳任怨只求能分轻一些傅喆的痛苦。
  可痛苦从来都是独自承担……
  原来人真的悲伤时是哭不出来,脑袋是木然的,眼神是空洞的,好像无知觉的行尸走肉一样,傅喆没有哭喊,没有挣扎,就是静静的坐在自己的房内。
  刚从师叔那厢听回来的话,她不知道现下自己该是个什么心情来面对晋阳王生死未卜的事实。
  再联想起时禹走前说的那番话——“陈尸在殿”,傅喆这心就七零八落,她眼下根本静不下心来思考时禹话中的可信度有多高,再细思,的确也有可能是牧屿的策反计谋之一,傅喆都不愿取信。
  问世间情为何物……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无一例外。
  傅喆手上拿着是她娘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一条绣工并不精良的喜帕,脑中浮现的是过往的种种,顾延,你说过会回来娶我……我还在等你,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傅喆无力地扬起手中喜帕,喜帕飘在空中,落在傅喆的头上,那抹艳红覆在脸上的那一刻,傅喆的世界瞬间就土崩瓦解,泪如泉涌……喜帕之下不是带着欣喜娇羞的新婚娘子,而是哭得肝肠寸断的泪人。
  傅喆多想,抛下一切策马驰骋去天涯海角找寻顾延的下落,但是她不能,因为傅喆身后还有阗晟还有百姓需要守护,她若是走了去,等待阗晟的就是覆灭,等待百姓的就是亡国,傅喆如何能走这一步,取舍之间,心都在滴着血。
  一如清宏道长所言,谁比谁命贵,谁又比谁命贱,不过是各有各的使命,总有些人英勇无畏以血肉之躯的牺牲来为后人铺好一条通往光明的大道,如何能辜负他们?!怎能辜负他们?!
  顾延的一颦一笑与鸿生寺、难民营的一帧一幕轮番纠缠,傅喆抱头痛哭,她无助得像个被遗弃的小孩,只顾着哭喊,傅喆也想忘记前尘往事,若是从来没有得到过,也就不害怕失去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若是从来都是没人相伴,又何惧孤身一人。
  傅喆抽噎着抱住自己,全身每一处都像被刀凌迟似的痛,最难过时,唯有信念才是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原动力,耳边好像响起顾延那把温凉如水的声线——
  “傅喆,你可知我的信仰吗?”
  “傅喆,我会护你一生安康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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