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回首皆是你 (青橘微甜)

　　现场开始有数不清的牧屿刺客如鱼贯入醉红颜，说是刺客倒不如说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牧屿精英军更贴切。
　　早已杀红了眼的刺客已经将沈大沈二两兄弟团团围住, 二人脸上满是血污，身上早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迹染了一身，沁得衣布泛出血晕。
　　沈大左眼被刺伤，血流了一脸，腹部有非常深的血口，他胸膛微弱地起伏，张着口拼力呼气, 按住腹部的手根本无法压住滋滋冒血的伤口。
　　沈二右手手掌混战中被牧屿刺客大刀砍下，只剩左手还仗着剑，兄弟二人的腿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痕, 他们正背靠着背疲累不堪半摊在地上……
　　饶是死期将至，沈大沈二皆是一副视死如归的面容，阗晟汉子绝对不会对牧屿人低头，他们宁可战死，也不会求饶半声。
　　沈家的神月门镖局早就被牧屿军害得家破人亡，他们兄弟姐妹八人从最北的弥阳城逃难下来，阴差阳错幸得晋阳王赏识入了王府当起差，不曾想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在最南的元月城，依旧还是要死在牧屿人手里……
　　想到这里，沈大愤恨得握紧拳头，想自己一剑了断好过被牧屿人乱刀砍死，但那不是他们阗晟汉子的作为，就算是死，也得战到最后一刻。
　　想到这里，沈大豁然开朗，他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时如同破了的风箱，沈大虚弱的对沈二低声说：“能伤一个是一个，能杀一个就是保本不赔，再不济同归于尽也算美哉。”
　　沈二不知道是听清了没有，也许是没力气说话，他只点了点头便开始自嘲地笑了起来，眼底晃动着热泪，大抵是在祭奠着兄弟俩人的最后时光。
　　沈大得到了沈二无声的回应，便伸手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头，也许是最后一次并肩作战，来生……再做兄弟。
　　沈二用仅剩的左手沉重的握住兄长的手……
　　兄弟二人正颤颤巍巍的挣扎，想要借助彼此的力量重新站起来继续拼斗之时，忽然之间，那些挡在他们眼前的牧屿刺客不知为何同时往两边站齐，并让开了一条路。
　　全部都恭敬的低头颔首……像是在恭迎上位之人。
　　沈大沈二眯着眼逆光聚焦看过去，模糊的景象中出现了一个高挑的人影，正阔步而来，他穿的一身白，没有蒙面，虽然梳着跟牧屿刺客们一式一样的八股辫，但轮廓比起牧屿人要柔和一些，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贵气……
　　走近时，沈大沈二因失血过多，耳鸣不止，只隐隐约约听见牧屿刺客唤他“世子殿下”。
　　世子？牧屿的世子？沈二艰难地扭过身死盯着牧屿世子，这是一张非常年轻也非常俊朗的面孔，不会比他们的王爷稍差几分，只是长着这般相貌之人心却是这般心狠手辣。
　　眼前这个牧屿世子就是时定舟最小的儿子，时禹。
　　时禹寒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在沈大沈二身上打了一个转，便厌恶地用手指虚掩着鼻子。他身后跟着一个妙龄姑娘，手里执着一条带隐刺的皮鞭，腰上别着一圈短刀，正笑嘻嘻地看了看沈大沈二，似乎眼前的事让她觉得十分有趣，她对时禹朗声道：“世子，这两个阗晟人你打算怎么办？”
　　时禹从鼻子轻哼一声，唇角一勾，阴鸷的眼神从眼底就透出杀机，他扬起右手，轻轻地叩了一下，冷声道：“杀了，不留活口……时霏，手脚干净些，我讨厌红色。”
　　“嗯，好，谢世子！”
　　时霏难掩喜色，带着笑颜，不等沈大沈二反应，她已经将两把短刀快狠准直刺入他们胸口——沈大沈二一瞬间扭曲了面容，眼球几欲爆裂，血再度从他们胸口，嘴边冒出，他们兄弟倒下前睁着可怖的血眼死死地盯着时禹而后再也了无声息。
　　时禹厌恶得闭上了眼，好像刚在他面前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死物，他毫无动容之色，也许已经麻木了，他侧过身，阴沉地抛下一句：“时刃，晋阳王尚在何处？”
　　闻言，站在时禹右边的一个像是刺客领头模样的牧屿人毕恭毕敬正色道：“回禀世子，阗晟晋阳王正在二楼厢房，他的侍卫看起来是个功夫世家子，仍在负隅反抗，有点棘手，尚需些时间。”
　　没死？没死就对了，“呵——本世子会一会他……”
　　“是，世子。”
　　醉红颜所有活口全部已经被牧屿刺客处理完毕，而尚在二楼的袁洋顾延这边更是无路可退。
　　袁洋刚接下五个刺客的连环击杀，脑袋正一阵阵地发胀，出路没有了？援兵死绝了？
　　心底涌出的绝望快要把袁洋掩埋，他艰难得把剑横在身前，袁洋手臂跟脖子上都有被大刀划过的血痕，正渗着血，血红与血腥都在刺激着人体内那股杀戮征服的欲望。
　　刺客们步步逼近，袁洋冷汗淋漓，缓过一口气，再次瞅准时机，横扫一剑还击，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他孤身一人，这一击也只能保一时之安危，无间断的近身兵械搏斗，对袁洋体能耗损太大了，他们二人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劣势。
　　眼看两个体格蛮横的刺客左右夹攻袁洋，顾延急得胸膛急剧起伏，渗出一身冷汗。
　　这刺客都已经杀到跟前，袁洋别无选择，他大口大口得喘气，额门青筋暴起，冷汗顺着他的脸不断滴下，刺客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不容他有喘息的机会，袁洋再次接下牧屿刺客的数刀之后，因冲击力量太大……连手臂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只得双手握剑。
　　“王爷，袁洋怕是不能护送您到余淼，但，即便是死，袁洋也会护着您！我冲过去时，你趁机从廊前的木窗跳下去……”
　　顾延在袁洋后背支撑着他半个身躯，再闻这番生死临别的话语，顾延心头那种恨，就如一场业火，把自己烧干净就不用那么多人为他而死！自己当真的是个累赘……
　　当下生死攸关时刻，根本容不得顾延多想，又一轮新的刀刃虎虎生风劈过来，袁洋按住顾延肩头一个委身，抡了一剑直扫眼前七个刺客的腹部，因为剑速够快，刺客还没反应过来时，血已经飞溅出来染了袁洋一身……
　　袁洋趁机拉过顾延迅速转移出厢房，再杀了一个十字剑给挡在门口的三个刺客，前脚刚把顾延推出门外，后脚就被一个离他最近的牧屿刺客一刀穿过肩头，温热的血直接喷到顾延的脸上，而后另一把大刀直接划过袁洋的手臂跟后背——
　　“啊——！！！”袁洋的惨叫哀嚎声，瞬间就震崩了顾延敏感极致的神经。
　　“袁洋——！”顾延苍白地嘶吼爆出喉间，眼前有那么一瞬，四周一片暗黑，他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如果可以，顾延宁可从来没有来过这世间，不值得，但是……不来，就不能与傅喆相见，傅喆……傅喆……
　　“王爷……快逃，逃……”袁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最后一句话后，头便重重得撞到地上，血从他身下漫开……他太累太累了。
　　顾延还未从惊慌中清醒过来，时禹沉得如索命鬼一般的声线已经将顾延从虚妄中拉回现实。
　　“逃去哪……晋阳王！”
　　是的，能逃去哪……顾延自嘲地苦笑起来，他不能在牧屿人前丢了阗晟的傲骨，抬起手，长袖拭去脸上的血迹，顾延挺直了腰杆转身倨傲地看向时禹。
　　“是你……”顾延微怔。
　　就如当初在大殿上的那幕再临眼前，一个牧屿世子，一个阗晟王爷，如今局势却是反转过来，牧屿世子不再是俘虏，而阗晟王爷却快成亡魂。
　　此刻，顾延心里倒是坦荡，无畏无惧，满身血污也辱不了他高洁的气质，如冰山之巅的傲兰。
　　时禹探了个身，邪性讥讽道：“没错，是我，晋阳王，别来无恙……他日我戴着脚镣为阗晟阶下囚，你却高高在上坐在一侧饮酒，此情此景可还记得？”
　　那个带着一身桀骜不驯的少年，顾延不会忘记，只是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活着站在他跟前……
　　顾延面不改色剜了时禹一眼，微微抬起下颔，冷言：“死有余辜活有余罪，你一个下贱的牧屿世子，怎配与本王相提并论！”
　　时禹盯着顾延的眼神就如毒蛇吐信，他趾气高扬走到顾延面前，还没发话，顾延已经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他手上沾了袁洋的血，立马就把时禹的白衣给染红了，顾延狠狠的咬着牙道：“阗晟王爷岂是你此等鼠辈可揶揄的！”


第64章 既无退路死又何惧
　　顾延微昂着首, 后槽牙关咬得极紧，喉结因屈结不散的怒火而发颤，坚定无惧的眼神与挺直鼻梁形成寸步不让的逼视角度, 将他与生俱来那股倨傲且凌冽的气势发散到极致。
　　“我是阗晟晋阳王，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牧屿骑兵所向无敌？呵, 自己倒很看得起自己！”
　　血腥气从顾延紧攥的衣襟钻进时禹鼻间，时禹垂下眼睫扫了一眼被血染红的白衣, 眉头一皱, 厌恶之情表露无遗, 再抬眼时，他已阴鸷地半眯起眼, 舌尖若有若无的在两个虎齿间摩挲着, 像只随时准备攻击撕咬对方的雄狮。
　　时禹不甘示弱地抬起下颌，轻蔑地侧着头挑着眉，不可一世勾唇笑道：“哦……是吗？难道不是你们昏庸无能葬送了阗晟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