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回首皆是你 (青橘微甜)

　　今日承天殿上气氛异常紧张压抑, 坐在黄金高台上的玟政皇帝铁青着一张脸，此时正在扶着额，紧闭双目, 眼圈乌青，尚在壮年期的玟政皇帝仿若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
　　阗晟朝开国二百零五年, 历经一十六位皇帝，期间虽因与周边邻国、部落的版图之争战事不断, 却也从未重伤过阗晟元气。
　　牧屿军这次“突破口”选择在阗晟的心腹地带, 在皇帝老儿眼皮底下, 将朝廷重臣陈一郎一家老少给杀了个片甲不留……全门被灭，这桩惨案不单单是血淋淋骇人听闻的“教训”, 更是牧屿对阗晟皇权一种嗤之以鼻赤裸裸的蔑视挑衅。
　　屠戮之后, 满手血腥的牧屿军特意把自己军旗“堂而皇之”插在陈府大门最显眼的牌匾上，目的再明显不过，让阗晟百姓眼睁睁看着他们牧屿骑兵是如何“登门入室”，杀你们阗晟朝廷一个措手不及！
　　让阗晟百姓看看当今皇上是多么昏庸无能现今朝廷是多么混乱腐败……纵观阗晟当朝今日之乱象丛生，不得不感叹一句, 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阗晟幸而尚未真正的“病入膏肓”。
　　玟政皇帝年幼时登基以来，说好听点是一国之君，但众人皆知其不过是他母妃刘贵妃的一枚傀儡棋子。
　　刘贵妃当年为了扶持自己亲生儿子上位，将晋阳王顾延生母圆珑皇后一脉全诛，同样也意味着顾延背后已经失去最强而有力的靠山，不足为惧。
　　能坐上阗晟最高权力象征——金黄璀璨气派非凡的龙椅之主, 他的晋级之路，必然铺满血印。
　　刘贵妃及其背后的庞大关系网络势力一直把持朝纲，其时阗晟朝廷内部的权力斗争已经白热化, 朝纲已经岌岌可危之时，当时的太师张准与右丞相林德洛、大将军赵焕再一次联合出手。
　　以阗晟京城禁卫军攻入后宫，打着防止后宫乱政旗号，将刘贵妃软禁起来，抓拿其党羽爪牙入刑入狱，以平定政治乱局，而那些暗流涌动各派势力，张太师则用政见不合的敌对势力互相打压牵制。这才扫清了玟政皇帝的“登基之路”，张太师唯一一个恳求就是让玟政皇帝保下晋阳王……
　　但好景不长，随着三位老臣年事已高，到了元平十四年，那些背地里搞着地下朋党的官僚集团又开始蠢蠢欲动，所幸玟政皇帝已经在这混世政局里摸牌滚打十数年，尚能独当一面。
　　玟政皇帝纵有心想逐一铲除朝廷里的“毒瘤”，单凭一己之力，又要平衡各方利益，又要制衡牵绊快速壮大的势力，即便有这心也深感有心无力，匡扶社稷非一朝一夕之事，朝廷各种结党营私的帮派由来已久，政治权力斗争是一环扣一环，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玟政皇帝娶了一个又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女子养在后宫，她们若是没有子嗣，她们背后的“权力集团”绝不会罢休，那些暗势力会不断用各种手段向玟政皇帝施压，务必让他们手中“那枚棋子”怀上龙嗣方能保住利益均沾，玟政皇帝与各方势力多年博弈已身心疲惫不堪。
　　而来自阗晟北境边城的战火越演越烈，牧屿部落逐年壮大，兵强马壮，骑兵尤其一绝，阗晟朝廷大臣们却热衷于各种内斗，他们的说辞是要对抗牧屿入侵，必须先平定“内乱”，但谁才是这场政治斗争的始作俑者，他们只会互相对峙指责对方不作为，枉为人臣！
　　今日之事已经敲响了阗晟朝的警钟，如果再没有有效的方法遏制牧屿军，怕是距离敲响阗晟王朝“丧钟”也不远了。
　　殿上那些平日里能说会道大臣们现今全都龟缩起来，鸦雀无声。
　　刺眼耀目的光线从承天殿顶阁的琉璃瓦中透了下来，傅喆颔首眯着眼瞟了两眼玟政皇帝，发现他还在缓气，光线打在他脸色都是那样青白，整个人状态都十分不好。
　　眼下也没有人敢贸贸然开声打破这个局面，傅喆自然也不愿意做这个苦差事，琢磨半天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几不可闻轻叹一声，忽地想起什么来，她便小心翼翼开始左顾右盼起来，唯恐动作太大引人注目。
　　前日听那大学士府上的小厮来报说江治云已经回到肇州，刚好趁着今天，一定要拉江治云入局。
　　傅喆心底默默想着自己想要成事必须得跟江治云联手，单靠自己一人势单力薄。
　　果不其然，江治云就站在离傅喆斜下方稍远处，身形消瘦许些且一脸愁容，想来也是为阗晟与牧屿之间的战事惆怅不已，毕竟他是熟悉阗晟边城战况的大臣之一。
　　傅喆想用自己那堪称“热切期盼四射的目光”紧盯着江治云，但愿江治云能注意到自己这边的热烈注视挥手示意——
　　恰在此时，黄金高台上的玟政皇帝许是被光线耀得头晕眼花，终于坐正了身子，缓缓开口，那声调抑扬顿挫：“众卿家……今日之事于朕……于你们——”
　　随着玟政皇帝越来越悲愤越来越激动的声线落下，玟政皇帝屏着一口气，双手猛地一扫，把自己案前的文房四宝还有一大叠奏折全部扫落地上，平日里趾气高扬的袁公公有见及此立马就哆嗦跪下，黄金高台上一阵杂物落地乱响后，只闻玟政皇帝怒喝道：“于——阗晟朝廷可谓奇耻大辱！！！”
　　玟政皇帝将最后一叠奏折奋力甩到台下，他的怒气未消，又将一个手边的玉瓷瓶往台下砸去，瓷瓶应声而裂，在傅喆眼前炸开成片。
　　见此举动的各个大臣立马诚惶诚恐垂首跪下，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傅喆见状，立马也依葫芦画瓢跟随大流一同噗通跪下。
　　众大臣异口同声高喊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傅喆第一次见玟政皇帝当众发火，也第一次见这帮子阗晟大臣那么“齐心协力”劝慰皇上“息怒”……傅喆心里头愤愤不平道：这杀人灭口又不是篝火烧烤那么简单，息怒息怒？人都往你脸色呼了三个耳刮子，让你息怒看看，没事挤兑人时就顶个顶的能说会道，到这份上，就噤若寒蝉！呸……道貌岸然！
　　殿上大臣们颤颤巍巍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一声，像一群鹌鹑似的。想来都没有见过这般场面罢了，心头大石还没落下，又闻殿上传来玟政皇帝痛心疾首振振有声的咆哮——
　　“牧屿那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的骑兵都把手伸到朕的龙榻下，掐着朕的咽喉，你们还想朕怎么息怒？怎么息怒？！陈一郎全府上下一百一十二口人，在朕的眼皮底下全数被杀，你们！你们——让朕如何吞得下这口冤气？！”
　　玟政皇帝嘶吼得青筋从颈脖子盘亘至额门，气血上涌却见其冷汗淋漓，他顿觉脑袋突突像有千斤重，踉踉跄跄的从黄金高台上一步步走下来，冠冕上镂空雕刻的金黄色飞龙跟着他步履摇晃不稳，犹如他手中的阗晟江山风雨飘摇……
　　见纹政皇帝下到大殿前，袁公公赶忙跟下来搀扶，生怕皇上摔着磕着有个好歹他项上人头就不保了。可气在头上的玟政皇帝一把就甩开袁公公的手。
　　纹政皇帝扬起手指，挨个点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大臣，再次咬牙切齿怒喝道：“你们可曾听过何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
　　“……”在场的大臣根本不敢接话。
　　“你们这些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国之栋梁’可曾听过？！你们一个二个平日里都是怎么做的？上奏折都是写些无关痛痒是是非非！不过就是‘窝里斗’，你们人心不齐，人心不齐呐！！！朕要你们何用？！何用！！！”
　　想来玟政皇帝气得不轻，越说越激动，恨铁不成钢顺势踹了跪在他身边的兵部尚书魏青一脚，魏青哪里抵挡得住这突如其来的一脚，立马就往一边瘫了去，他也不敢吱声，生怕皇上再给他多来几脚，生生忍下。
　　玟政皇帝意味深长地瞥了魏青两眼又把矛头再次对准众大臣——
　　“连朕封个‘将军’你们都能来十几本奏折反对？你们的理由！拿出来不怕贻笑大方吗？！”
　　“泱泱大国容不下一个名正言顺考上的武状元做将军？！她是担不起这名头吗？难道你们可以？你们能带兵上阵？你们会调兵遣将？你们关心过北境战事吗？你们关心过流民饥荒吗？！”
　　玟政皇帝像个开弓箭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蛮力贯体，一边吼着一边顺着势头踹了一个又一个大臣，他喊了多少个“你们”就踹倒了几个大臣直到把京兆尹秦源踹倒，他才气喘吁吁停下。
　　这种泄愤式地怒骂狠踹并不能平息玟政皇帝心中的怒火，玟政皇帝环视一周，眼底晃动是未散的郁结戾气，倏忽间，他把袖子一甩，转身又阔步回到黄金高台上，全然不见刚才的颓势，刚坐下，又立马拍案而起嘶哑的喊道：“中郎将李知茂何在？！”


第67章 形象万丈光芒
　　承天殿上回荡着玟政皇帝怒不可遏的咆哮, 见众大臣仍旧一副萎靡不振意志消沉的模样，玟政皇帝更是怒火中烧，他再次嘶吼道：“皇城御林军中郎将——李知茂！何在？！”
　　大殿上仍是鸦雀无声, 静得连银针落地都能听见一般。
　　袁公公胆战心惊偷偷瞟了玟政皇帝两眼，心想这该死的李知茂怎么还不快快现身？！皇上这火正烧到气头上, 这回该如何是好……袁公公十六岁就跟随先皇，伺候过两代君王的他也未曾见过阗晟朝这种火烧眉毛的态势, 难不成阗晟真的大势已去……这牧屿骑兵都潜到皇城杀人来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