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唐大观十九年,成亲。
前唐大观二十年,二十一年,没羞没臊的新婚夫妻生活。
前唐大观二十二年,李询怀七郎。
前唐大观二十三年,二十四年,二十五年,二十六年,没羞没臊的老夫老妻生活。
前唐大观二十七年,李唐亡,谢氏立新朝。李询奔赴江南,于临安。
梁元平初年,李询于福城。
梁元平二年,李询于旅途路上。
梁元平三年,李询暂居杏花小村。是年冬,谢泠出上京。
梁元平四年,春,本文开篇场景,是时,谢泠再遇李询。
第14章 浮沈各异势
李询是在傍晚的时候听到那一阵敲门声的,很规矩也很礼貌,敲了两下,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又敲了三下。
是时,她正于院中做着下蹲起立的饭后运动,呼吸配合着运动,正做得不亦乐乎,突然被打断了便觉得有些小小的不开心,本就懒惰的人这下更有理由不去开门了,于是手插着腰就朝着屋中的雁霜喊:“雁霜雁霜,有人敲门,快去看看是谁!”
雁霜从屋子里小步跑了出来,转过了回廊,放缓了脚步,也不看李询,却是边向大门走去边道:“多走一步路开个门都不愿意的,也难怪是个瘦不下来的。”
李询听见了,然后摸了摸自己隐约有些粗壮的腰肢,严肃认真地觉得这中伤委实让人受不住,捂着受伤的心,李询默默地走到了回廊上坐下,喝了一大口酸甜的果茶努力抚平自己的情绪。
然而却久久不见雁霜回来,李询朝着大门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又张望了一下,还是没有回来。
唔,李询收回了脖子眨了眨眼睛。
在看到大门口,雁霜大张着手拦着的那几个的人的时候,李询就醒悟到,出来看看这个决定实在是人生一大失策。
在听到雁霜还在提着嗓子说这里没有这个人,你们找错地方了的时候,李询反应迅速地提起袖子遮住脸然后转身往屋里跑。
但是,总归是慢了一步,有人显然已经看到她了,他轻轻地叫了一声阿询。
李询蛋定地表示她什么都没听见= =
总之,一切交给雁霜处理就对了。
只不过非常可惜的是,她显然错误估计了雁霜的战斗力。
居然把陌生人放到家里来了!你居然没能阻止他们!这个样子的我们还怎么去征服宇宙!
李询无声地用眼神对着雁霜诉说着深切的怨念。
雁霜死死皱着眉头,却也狠狠地瞪了回去:
谁让夫人你忽然从后面冒出来的!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怪瘦不下来!
再次被狠狠攻击了。
捂着千疮百孔的心,李询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端正地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然后一下子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简直可怕!
李询迅速垂下了眼睫,然而心下忍不住不断地在啧啧赞叹。
果然地位决定气场啊,昔日里那个整日笑得柔柔软软的世家公子居然也能变成眼前这个、这个……李询思考了一会儿没能想出具体的形容词,然后偏题地为自己的不学无术扼腕了半晌。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得几乎能听到风吹树动的声音,他们两个不开口说话,其他人更是屏住了呼吸提心吊胆。
李询咽了口唾沫,张了张嘴,想要改善一下这个不太妙的气氛,然而还等她开口,便听得那男子突然说:“你们都下去吧。”
清、清场!
李询睁大了眼睛,无力地看着雁霜被那些侍卫拖着也一路出了门。
然后,吱呀一声,门被贴心地合上了。
沉默,沉默,沉默。
李询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衣袖开始研究花纹,唔,这个石榴花走势不错。
努力想要装作淡定的模样,然而不太成功,因为她被盯得实在有些坐立不安,那种隐约类似于黄鼠狼盯着鸡仔仔,猫咪盯着小鱼儿的眼神让人感觉实在是太过销魂蚀骨。
好吧谢泠你赢了。
李询轻咳了一声,破罐子破摔般先开了口:“那个、静王今年游山玩水来江南了啊,江南可真是好地方,风景委实不错啊,哈哈哈= =。”
谢泠听到她先开了口,似乎微微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便没有了下文。
李询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一句,她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又抬头看了那人一眼,毫无意外地又撞进了他的瞳孔。
谢泠依旧这样一直安静而毫无声息地注视着她,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唇色也有些苍白,然而那清冷淡泊的神情却在两人的对视里慢慢地柔和了下。
收敛了那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后,谢泠居然还是以前的那个谢泠。
只是,他看上去有些憔悴,像是尚在病中,明明脸色苍白,两侧眼角却有些淡淡的红晕,像是特意扫了胭脂作了红妆,这让谢泠生病之时素来有一些不能宣之以口的奇异媚态,然而李询却是晓得的,他这个摸样就代表了前夜里,甚至于现下,身上都在起着烧。
李询有些恶意地想,这算美人计呢还是故意以病弱姿态博人同情呢?
无论他到底想做什么,总归谢泠是知道,她以前素来最是心疼生病时候的他的。
无耻啊无耻啊,真是无耻。
李询默默鄙视。
谢泠毫不费劲地就看穿了李询的心思,袖中的指尖忍不住一颤,本就苍白的脸色竟又白了三分。
然而李询没发觉。
她已经又低下头去研究自己的衣袖了。
她也浑不在意,本来就无需她在意的,谢泠之事,同她已无甚关系,她早已经懒得费心思去猜测了。
好吧,既然人家不乐意开口,她干巴巴地说了话也显得尴尬,那么就继续沉默着吧,无所谓啦。
李询拨弄着衣袖上那支石榴花,在随便你老子懒得鸟你了这种情绪的主导下,她的思绪开始恍恍惚惚地飘飞了。
夕阳薄暮透窗,半支起的窗口探进了杏花半枝,譬如细笔作绘的精致小景。
李询就半靠在这小景里,微低着头,渐暗的日光模糊了她的眉眼,像是透过蒙了细纱的窗去赏的那一树秋牡丹。
谢泠知晓她的心思已经不在此处了,她素来就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物没什么耐心的,没有挥袖而去也不过是她觉得,她已不好在他面前任性了。
她怎么会不好任性?
他宁愿见一个对着他任性妄为的阿询,也不愿见一个对他百般让步千般妥协的阿询。
他故意冷着脸对她,她不气,他故意不同她说话,她也不气。
果然是因着不曾入心,便不再在意了。
这个认知让谢泠如刺在喉。
如刺在喉,非李询,不能取。
李询在神思的飘忽中,忽然迷迷糊糊地就听到谢泠说了什么,大约是因着神智还没有归位,她也听得不太清楚,只大约晓得他的意思是让她同他一同回上京。
于是李询在一片神魂还未彻底就位的迷茫里下意识地就问:“是抓我回去囚禁还是示威啊?”
谢泠怔了怔,看着李询的眼神里终于透露出了几分掩都掩不了受伤神色,然而李询却还是依旧那副迷迷糊糊地模样,没有焦距的眼神也不知到底是在看他,还是在看着眼前那片虚空。
谢泠握紧了指尖,许久,才微微低了头然后用那听上去还算平缓柔和的声音轻声道:“不是抓回去,不会囚禁,不是示威。”
只不过那话落尾音轻轻颤了颤,终究是较平日不一样。
李询眨了眨眼睛回了神,然后便觉得自己问出口的那问题果然还是太直接了,直接得让人有些许尴尬,尴尬的氛围委实算不上一个好的氛围。
于是她又补救一般干巴巴地笑了笑:“哈哈哈,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夕阳余光里,李询隐约发觉,对面的谢泠抿了抿唇,垂着的眼睫,忍耐的神情,还有,紧绷的身体。
很糟糕呢。
也的确非常非常尴尬。
所以说她宁愿沉默的= =。
李询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其实她的脑子里一片都是浆糊。
她也不太晓得面前的情况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总之算不上是个好情况,然而谢泠这个人,她又看不懂他,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若是直接问了想要做什么,按照谢泠的脾气,一定是和你打太极,虚虚实实地让你找不到一个踏实准确的真实答案,于是便这般地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了最糟糕的猜想,其实李询也是知道不是的,但有了谢泠的否认,李询就更安心了。
只要不是最糟糕的情况,那么一切总是还好的。
所以,李询摸了摸自己被拍痛的额头,干巴巴地又笑了笑:“哈哈哈,那什么,你用晚膳了没?”
肯定是还没有的。
果然,谢泠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曾用过。”
快看,台阶,有台阶下!
李询于是兴冲冲地就朝着外头大喊:“雁霜雁霜,快点让厨娘去做两碗面。”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一碗少放盐!”
谢泠以前素来就是过午不食的,然李询不行,一日三餐的思维根中太深,于是日落之前,她是要用晚膳的,谢泠偶尔也陪着她,然而却少有动筷,多半是他看着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