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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报 (姬二旦)


  他眼眶一下子通红,鼻下涌上酸楚,他几近颤抖地握住少女的手,将之紧握贴在自己的面上,紧抿着唇,紧咬着牙,似乎是克制自己不要哭。
  章旋月根本看不下去这般的画面,忍不住别过头去,李画棋在旁拍拍她的后背,而自己亦是双眼充盈泪水,视线模糊一片。李画棋却辨出少年方向,朝着他道:“事发突然,与往常皆不同。她晕过去前吐了好一阵子,似将脾胃皆呕尽,难受得很。方才王爷请了太医刚看过,亦放验了血,所谓用药至此,但看命数。”
  元望琛闻言不禁一颤,攥住她的手,张开口喊了一句她的名字:“李诏?”
  却无人回应。
  生机似抽丝剥茧般消弭,而死气早已弥漫整一个低语哭吟的宅邸。
  孙茹得讯亦赶来,问管中弦究竟如何,却被答曰:“胃气已败,无神无根,是绝脉。”
  窗外的雨愈发大了起来,雨水从屋檐滴落,连接成细密水柱,跌到青石台阶的边缘,溅起水花。天色渐晚,赭红的天空遁入紫绀,是夜无星,在屋顶与苍穹交界处泛着惨白的暮霭,氤氲凝结沉积后,仿佛下一刻便会陷入无尽黑暗之中。
  “李诏,”在她耳边再唤一声,床上人依旧无动于衷,原先那个坚定桀骜的少年似在一瞬间奔溃大哭,他跪坐在病榻前,眼泪根本控制不住:“别戏弄我了。”
  而她宛若熟睡。
  他满眼血丝,似怨似恨,朝着双眸紧闭的少女道:“你说过的,不好再食言了。”
  “你醒来啊!”
  府中人在周围小声啜泣成了一片,管中弦蹙眉看着少年,又觉此时宣泄绝望无用,小心地道:“让昭阳君安静一些罢。”
  却被回过头的元望琛瞪了一眼,管中弦自觉说此话不合时宜离开了房间,尔后又见大伙陆陆续续退出里屋。而闻赵棉红着鼻尖,与李画棋道:“宫里方才来人过问,何时过去。我不想去了,想在这里陪着诏诏姐姐。”
  若不提起,或是在这府上的人皆忘记如今还在新春正月。
  李画棋眉间升上愁云,掩着面上黯淡,道:“诏诏危在旦夕,我们还去什么宫里。”


第一百零四章 现世报???“这是真的。”……
  风起朝寒棱棱,中庭落雪緌緌,须臾成丘。
  窗棂积素凝华,远处银山崔嵬。
  人说瑞雪兆丰年,世事无常不尽然。少年眉眼倦怠,透一透风后便关上了窗户,还将炭火烧红,暖气升腾。
  自李诏昏睡以来,已过三日,她气息断续,并不通畅,好似残烛,而唯有胸口的一颗心脏未停止跳动。
  医官再无写方,或有医嘱,令人以为这不过是在等死。李府说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李画棋暗中去了一趟青云山,杨熙玉则事先吩咐了祠部,却被知晓后的章旋月劝阻:“尚有一线生机。”
  元瞻来过几次,瞧了榻上毫无动静的李诏,欲说还休:“今年冠礼的成衣送来多日了,放在你这儿罢。”
  这原本无须他递送。
  元望琛胡子青碴,眼中血丝泛红。元瞻见其蓬头垢面,于心不忍,似又想起从前的自己,只觉无法听劝,道了一句:“收拾下你自己。”
  元瞻送衣,好似迫使他迂回现实,提醒他明日及冠。
  随后差人烧了热水送来,元望琛亦没拒绝,更像是想通一般,将自己整个人都沉到木桶中。
  将不知从何而来的悔意浸湿,依稀找到一些,过去的影子。
  梳洗后,他刮面将青碴剃除,又换上新制的绀青苏绣冠服,望向镜中人,却觉不像自己的模样,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惨绿少年。
  他早该如此,在李诏问起时便换上这一身。
  而一旁躺着的那个人长发散乱如枯草,他拿着木梳,俯下身子,为她梳理发丝,却扫下许多断发。少年将之握在手中,又在李诏挂起来的外衣袖袋中摸出了一块帕子。
  上面是一枝鹅黄腊梅,花蕊的走线已经起毛了。
  少年眨了一眨眼睛,似回忆起了什么,出神片刻,又用帕子将断发包了起来。
  元望琛凭着记忆,给她盘了李诏惯用的发髻,又取下他发间的梅花玉簪,插在了李诏髻中。再打湿了巾帕,为她擦了面。
  而少女眼睫似微动。
  一瞬间,元望琛眼见李诏面色犹若敷粉,不敢置信地喜不自禁。下一刻,却被身后吹开的窗户逼回理智,再看向她时,入眼毫无起色,才晓得室内烧炭,令其面色红润。
  像空欢喜一场。
  新愁长向东风乱,他起身把巾帕泡在铜盆里,又将木窗上了栓。
  不该有不切实际的想象。
  一次寒食祭祖,二人随赵玠在太庙时,他得空还她了她落在宫内被他拾起的锦囊,言语之间,是察觉出此人对他的不同寻常。而少年在此一事上,并非聪慧之人,唯觉心乱如麻,不像自己原本该有的稳定情绪。
  后知她失足落马,却被沈家二公子护去了医馆,心中更不是滋味,像是一厢情愿的误以为,自己好像从故事中退了出来。继而拉不下面子去探望李诏一面,更要以“太子”的名义去问好,好似如此他便能心安理得地解释这一番行为。
  再之后,李诏深夜登门,似乘兴而来为见他一面。少年却见她忧恼,自己反倒是似心虚一般无措,全因他掩耳盗铃把两府隔墙之间的那个洞封上,好像这般自己便可不受侵扰。
  是他将事情想得太过容易了。
  李诏几次三番的戏弄,都好似极为寻常的调侃。他幼时习惯如此,便从不把她说的话当一回事。稍以为她成熟稳重似个大人,便轻信她那拙劣的演技,当是自个犯错将二人共同豢养的鸭子弄丢。赔礼道歉后,才恍然察觉她还是从前那般,不知轻重,恐怕为的是满足一己之私。
  而所谓的一己之私,大抵不过就是想要从少年那儿得到难得的温柔。
  这点私心,她才不会开口说。
  他想:惹哭了李诏,这是他的责任。
  顺遂她的意愿,他送她回府。伸手将她拉上了马,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般,难熬。少女的鼻息温热地铺在他脖颈处,在后背的她自然不知他的脸色是如何羞红却要故作镇定的。
  可是,少年却于元府再度碰见了不应出现在京中的那一人,继而心中似有所考量权衡,有些症结在他脑海开解,故事亦依次浮现。被保护得极好的少女自告奋勇地冒险带他入后宫,是为理直气壮地自证却被他证了其父当权的不清白。
  他见李诏面色灰丧,一直以来笃信的人物与世界皆被推翻,整个人怨愤似颓,却无处可泄,只好躲在马车上哭个天昏地暗。
  他守在外头,想:这是他的责任。
  只是少年终不知如何安慰。送上屠苏酒,却鬼使神差地靠近,似为弄清自己的心意,努力会意,然后会错意。
  他只晓得二人的距离太近了。
  再后来,在乌子坊桥上,李诏像平日般的随口一言,令他既期待又觉不真切。她在他面前说自己不想做这太子妃,少年忽觉自己这番作为变得愈发可笑起来。他想,这个未经苦难,被捧上云端的少女果真是太过无理取闹了。
  少年为太子伴读,谂知不可自相矛盾自欺欺人。一旦出错,便会叫天下人不齿,亦会失了身后世家的颜面。他将重新修葺被他那极为任性的母亲所抹煞的一切。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却想:那是他的责任。
  他与她皆是俗世凡人,或有身份高低贵贱,却不是凡事皆能由自己性子来。他无法听进她说的任何一个字,认定这是一场玩笑,或是她拉他下水的诡计。
  推开她的手臂还残留少女的馨香与温度,他不可以后悔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这种情绪似将他包裹,深入每一寸肌肤毛孔之中,他想不通。
  而更想不通的是,李诏拒绝选妃自愿去山寺清修。
  事情因果如此承接,那么她的所作所为好似全因他而起,是一场自己犯下的过错。
  自此之后她面对他时唯有回避。
  或是佛前清净,使得人心显现,原形毕露。遭逢背叛的无助,身体的疼痛,却放人离开,更像是一种自我放弃的仁慈宽恕。
  他怕她再不想回来。
  宫变,废立,换代。
  朝堂之上的掠夺,又何时将人命放在眼中,一切皆不足为惜。李诏因其父而被卷入泥潭其中,成为桎梏右丞的一个砝码,被连夜挟出山寺。而李诏幸得他出手相救。
  “昭阳君要谢我救了你一命。”这是他自己的自我标榜与邀功。仿佛如此陈述,二人的关系便可再度重启一般,加深了“亏欠”一说。
  黑夜里一个认真的轻吻,却因被她嗅出了酒气而被消磨忘记,根本不经心。
  反过来,他如冷水淋头,大悟这似一场现世的报应。
  她的反复,与他的反复又有什么不同呢?
  此一时,彼一时。
  在上一个除夕夜里,少女出门寻他与李询。他似永远不知她的心情,期待多时,从来都是镜花水月。在中河拒绝他的直言不讳,又在他生辰筵席回绝他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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