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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报 (姬二旦)


  “劫难又如何,不试必死无疑,试了还有一丝生机。”李诏枕在方枕上,将目光转向元望琛,温柔地抿唇笑,“望琛,我与你想得一样。”


第一百零三章 食言???“别戏弄我了。”……
  隔日,与太医院其余几位太医会诊后,便将李诏此事定夺下来。
  秋夜冷风吹动桂树,枝叶沁人,花香隐逸。然李诏凭着这一丝的甜味,饮下漆黑浓稠的苦涩药膳。
  喝得久了,似是习惯了口舌无味。
  少年日日上灵隐,为的是在药师殿内奉最早的香。
  然连他自己亦不知在做些什么,以及做这些是否有用,只是心中有所念求,便不至于太过煎熬。
  无能为力的感觉叫人极为受挫,少年见李诏每日清醒时间日益减少,则心中无可避免地变得愈发沉重畏难,他开始明白从前李诏与他反复强调的话。
  周转登了远西王府,明白其因果迂回后更难自持怨愤,或是言语过于直白放肆,以至于不欢而散。而正当元望琛自责于断绝了获取现成丹药的路子之后,转眼却被那饱受热疮之苦而不外传的远西王送上了一盒“九转回丹”。
  正惊讶于此,四处问讯的少年来不及深思其缘由,又终于探听到那位张仙人行踪,花了不菲重金请人出武陵。
  像是一切更为明朗起来。
  几日后,张问道带着方练好的“九转回丹”出现在了元府,留下一句:“不塞不流,不止不行。”
  只是李诏服用丹药后,呕吐接连,几乎是将前一日的汤药尽数呕出。少年担忧于此,管中弦却道此为必经过程。
  终日昏睡不醒,醒来的短暂时刻也只来服用药膳。因每日唯有吃与吐两件事,李诏嗓子干痒似烧灼,稍稍一咽皆感疼痛,心力耗损,更觉丧失了自己行动的能力。她心中不甘,是以为自己连二十都未到,如此折磨,身体却已如枯枝败叶般腐朽。
  李诏再做不到从前的释然与从容,脾气再难收敛,稍一不合心意,便生抱怨,甚至想要放弃:“这般反复折磨,巴不得快点往生。”
  章旋月见她受罪,又背着她偷偷抹泪。
  就连李罄文也开始慢慢动摇,问她有什么想要的,未了的,他都能尽力为她实现。
  李询与赵棉学会了报喜不报忧,见到她面时,总说些好事,好似生活中再无烦忧。
  然而少年却执拗,还与她在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里,像是浪费一般,偶尔讲几句极为平淡的日常琐屑。
  有些时候,李诏无法说出完整的话,气声难以辨清。少年依旧辨不清声响,只好低头,将整个耳朵都贴近李诏的唇瓣。
  眼前的光亮被遮挡,此时李诏忍不住在想,自己不曾参与的元望琛失聪后那最难的几年,他到底是如何度过的。
  自幼好似便被灌输以要出类拔萃,成为独一无二的佼佼者的标尺。然此刻,李诏想,无论她或者还是眼前的少年,成为一个“常人”亦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
  她破罐子破摔一般,又像是再做一次戏谑的尝试,尽力张合发声,却说出令元望琛骤然变了脸色的话。
  “与你那酒盅大小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元望琛似揪住了不放。
  “烧了估摸着能盛下,我代马依风,不想去其他地方。”
  少年顿悟是李诏在谋划自己的身后事,一时之间,心脏骤缩,望着她的枯槁的眼睛,道:“你又在胡乱说什么,没有发生的事,是无稽之谈。”不容置喙。
  “这难道不是未雨绸缪?”李诏咳了两声,话说了一半,音调转不出声来,“你要不同意,放你锦袋里。”她自觉有趣,插科打诨地道:“这样,就没人敢来接近你这鳏夫了。”
  而元望琛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他只觉心头凄楚,他屏息看向少女,眼中滚烫,口间似灼,似怨怼:“除了你,本就无人敢接近我。”
  “有的,你乱说。琛是块璞玉。”李诏浅浅地笑:“可惜……被我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仿佛再多听一句李诏的说辞,少年就快绷不住一般。他捂住李诏的眼睛,调整了气息,而她不明所以,只是由着性子提出要求:“我想听阮了。”
  “好。”
  元望琛一口应了下来,在房内找到挂起来的阮琴,取下,抱在怀中,伸手拨弹,弦而鼓之,声振林木。
  一声铮铮入耳,分明是弦乐,却如敲金击石。
  久之,琴声绕砌青丝上。飗飗乎如静听松风寒,又如细聆滴暗泉。
  夜阑月色满屋白,李诏侧着身子躺在榻上,看向月下鸣琴金质玉相的少年,只觉面前人皎皎如满月,禀姿自然,而自己似蒙尘的阴缺。
  她无法平心静气地去欣赏,自己宛如一棵病草,扎根淤泥污秽,亦无法受月华洗练。
  与少年相比之下,自愧弗如,李诏心中逐渐忿恨急切起来,失了兴致,打断他的琴声:“你冠服制好了么?”
  少年抬眉看向一脸不耐的她,似猜出她心中所想一二,胸口一凛,放下手中的阮,难得好脾气地沉声道:“你要来看我加冠。”
  那是来年的事了,躺在床上的李诏想,她真的能有来年吗?
  病痛好似光凭自己的努力与意志,是无法战胜的。她还要再如何拼尽全力呢?
  李诏突然意识到自己近来面目可憎的失态,而少年自始至终未露出一丝的厌弃。反倒是她自己,越发厌恶自己,她料到自己如是。
  入冬后,屋内燃起了火盆,似是为了不让暖气逃逸,就能不让生机逃逸一般。屋内门窗都捂得严严实实。
  李罄文应诏去了黔南戍边,不知何日能归。所幸的是,远西王有故人前去关照,日子便不至于凄苦。
  三个月后,正入隆冬,李诏收到了父亲寄来的一些偏方草药与信笺:“一切无虞,黔南非蛮荒之地,民风淳朴,花盛如春,四季结果,是告老颐养绝妙之处。余近日得体悟:‘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愿诏诏与望琛共思之。”
  听元望琛读完信后,李诏心中方得一丝欣然宁静。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故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李罄文终是明白此理。
  与此同时,凭窗雪岭,临安经历了一个最为冷冽的冬天,而除夕夜的宫中,难得几位亲王在京团聚。
  似年长后知晓何为分寸,心胸肚量皆宽容起来。李画棋亦看开了许多,收了心思,如今不再提正统亦或是天道,见皇胄手足融洽亲和,天子任人唯贤,倒也得几分满足。
  而唯有一事忧心依旧。
  元望琛凭着少女的那本度牒,几乎踏遍临安城内所有山寺,于佛前点灯奉烛,誊写大悲咒。
  德光禅师见此,摇头与容侦叹他这位外甥道:“何期自性,本自清净,自性本觉,自然开悟。”
  然这厢点了香参拜还未起身,却见紫蝉急急赶来,一脸惊慌失措:“少爷,昭阳君今日早醒,服药已过半个时辰,眼见情况不妙。”
  元望琛手中香似未捏住,未料香灰一抖,掉落在少年手臂,瞬间起了泡,他忙问:“如何不妙?”
  “汤药吐尽,开始吐酸水,又呕了血。”
  而被香烫到的少年后知后觉,如不知疼痛一般,起身抬头望向大佛金尊,眉中尽是愤然与不解。
  咬牙嘶声,撒手丢下未燃尽的香于火炉,心中忿忿乃至惶惑,是觉自己做的似可笑的无用功。
  彼时拴在山脚下的棕红小马,已然高大难以驾驭。
  方跨上马背,发间落下一两滴雨。
  雨水顺着他的面颊流渗入领口的脖颈。
  霎时寒意侵袭,刀风剜入骨髓。坐在李诏赠予的牛皮马鞍上,少年迎风的脸颊以及握着缰绳的手都似毫无知觉。
  猛挥鞭,一路狂奔,在因阴雨而慌乱收摊喧闹繁盛的街肆之上似跌似跑,横冲直撞。
  发丝浸湿的少年心中唯有一个念头。
  那愿望太过强烈与急迫,容不下再多一丝的分神,是以元望琛双手被马缰勒出血印亦浑然不知。
  莽撞的少年,心似火浇,下马时一个趔趄,整个人跪倒在府门前,衣上被溅起了泥点。
  顾不得狼狈,他起身跨过门槛,径直奔向李诏那间里屋。而却见已有人三两团簇零星聚集在前,闻声听他来时,皆一脸小心翼翼的晦色。
  少年心中下意识地闪过一个念头,却如细弦崩断,无法力挽狂澜遏止巨石下坠。
  他还未冲入那被病气层层包裹的院门,却先一步听人与他哀怨啜泣道:“少夫人快不行了。”
  所谓的希冀被逐步碾碎齑粉,风吹消散,但未见到人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信。
  脚底发软一般,他似蹚进了屋门。李家众人尽数在,围绕她床前,强颜欢笑则更为悲恸哀苦。
  元望琛踏进屋内时,旁人让出了一个通道,而他踉跄跌跪到床边,却发现李诏面色缟白,眼睛是闭着的。
  心中似无解,他举着强作镇定的手,试图去探她的鼻息,呼息黏连在一起,几乎感受不到,所谓奄奄一息濒死尚存,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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