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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女配咸鱼了 (归去闲人)


  沈蔻未应, 也没否认。
  屋里忽而陷入寂静, 酒气氤氲开来, 拨动心底始终绷着的那根弦。片刻后, 她竭力压下心底泛起的酸楚, 堆出几分轻松的笑容, 打趣般道:“京城里谁不知道,王爷跟顾二姑娘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都说王爷后院空置, 其实是给她留的。”
  就像死后看到的那些断续剪影般, 哪怕她为了复仇另嫁他人,他仍愿意等候, 做她最后的港湾。
  这话沈蔻没说,只在心里自警。
  江彻却忽的笑了笑。
  “京城里也有人说我生来就没有心,才能杀人如麻, 变成个个嗜血的修罗。依你所见,此言属实么?”
  沈蔻轻轻摇头。
  江彻遂站起身来,缓缓踱步靠近, “因母妃跟顾夫人的交情,我与顾柔确实幼时相识,但那时还小,十来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交情确实有那么一点,但还不至于我为她做什么。红丸案事关朝堂,既有奸贼弄权,就算没半点私交,我也会竭我所能查清楚。沈蔻——”
  他在她身旁两尺外坐下,帮她剥了几粒榛子,抬眸时轻易攫住她的眼睛,“你很在意她。”
  “我没有。”沈蔻避开目光。
  江彻勾唇,又给她杯中添满了酒,“我记得那次回城时同乘,你就曾说,你虽与顾柔肖似,却自有志趣。若我打算在你身上寻顾柔的影子,未免落了下乘。”
  “但那个时候,我其实从未将你跟顾柔牵扯到一处,更没打算拿谁当影子。”
  “至于那些传言,我若当真在意谁,定会将她护在身边,怎会放任千里相隔,生死不明。顾家罪名虽重,护个女子却非难事,就像我将你留在府里,接沈大人千里回京,真想做的时候,谁都拦不住。”
  他这话意有所指,沈蔻心头微跳。
  江彻醉眼微醺,徐徐凑近,“明明我从未提过她半分,你跟顾家亦无往来,你为何会这样介意她,甚至生出那么荒唐的猜想?”
  咫尺距离,他的呼吸落在她脸上。
  温热而微促,分明是酒意所致。
  而他深邃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掺杂了探究,如同他那次在茶楼问她是不是早就认识他那样,似欲洞穿掩饰,窥破她深藏的秘密。
  沈蔻下意识攥紧了手指,一霎时有些慌乱,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露出的破绽——
  因着前世的事,她先入为主,对江彻的种种态度里,难免掺杂旧日情绪。而诚如江彻所言,仅凭这辈子都相处,她无论如何都不该生出这样此刻这样根深蒂固的想法。
  脸颊被他熏得微烫,喉咙亦微微干燥。
  她咽了咽口水,架不住男人探究的目光,径自垂首道:“是……戚老夫人曾这样说。”
  “但我早就说清楚了,你是你,她是她,我没那么糊涂。”江彻逼得愈紧,见沈蔻抬杯欲饮,忽然伸手轻轻按住。
  他的手很烫。
  带了薄茧的指腹贴在她柔软的手背,力道不重,却令她脆弱绷着的神经摇摇欲坠。她甚至生出了逃离的念头,然而背后是摆了几盆盛开茶梅的花案,右手边临着窗户,左边被江彻挡住去路,隔得那么近,让她半点都不敢再挪动。
  沈蔻只好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江彻的脸上不知何时浮起了很浅的笑,薄唇微微勾着,视线在她脸上逡巡,她甚至能看到他眼中的倒影。
  那种神情,玩味又……温柔。
  如同他先前来客院同她闲聊时那样,不经意间抬头,便能看到他静静瞧着她,唇边的微笑似有若无,令她数次几乎失神。
  沈蔻忽然福至心灵。
  她轻轻从他指腹下抽出手,别过脸瞧着微跳的烛焰,轻声道:“口不对心,原就是常有的事。王爷若不是心里有鬼,又怎会无缘无故待我那么周全?先是诓骗我留在京城,又屡屡出手照拂,甚至腾出客院给我和家母住。我自问对王府未建寸功,当不得王爷这样的厚爱,若不往爱屋及乌上揣测,又该如何作想?”
  她秀眉微挑,将问题抛了回去,为了重拾气势,还仰头饮尽甜酒。
  反诘来得猝不及防,江彻脸上笑意微僵。
  他最初留她在身边是因那个噩梦。
  这件事他最初不肯告诉旁人,是因牵系性命,不能把命门交在旁人手里。如今旧事浮起,心意渐明,他倒不介意告诉沈蔻。
  但若真说了,未免有拿性命要挟之嫌。
  以沈蔻的性子,虽时常摆出退避闲散的姿态,实则受了沈有望影响,心里将是非轻重理得分明,目光所触及的,也不止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若她知道手里捏了旁人的命门,非但不会拿来要挟,反而会为他这个所谓的“朝廷栋梁”着想,迫不得已做出违心之举。
  江彻不屑用这种方式留下她。
  他只能另寻个理由,“沈大人为官清正,又是红丸案的要紧证人,理应照拂。”
  是么?
  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人,果然胡诌起来都不用打腹稿。
  沈蔻轻笑,眼底漾起几分得意,“家父彻查那案子,原是职责所在,理所应当。仅凭这点功劳,就能劳动王爷数次下厨,送来种种佳肴?更何况,王爷在玉盘空大显身手时,恐怕还不知道家父跟红丸案的关系吧?”
  她噙着浅笑觑他,眼底的雾气尚未散尽,眸色却添了几分揶揄。
  那神态,分明是早已窥破了真相,却一直没戳穿,只管在旁边静悄悄的看他掩饰。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何时发现的?
  难怪方才来时,她说了那么一句意有所指的话。甚至先前他拎着食盒去客院,每回都假模假样的是蔡九叔高徒的手笔时,她是不是也知道实情,只不过憋着坏水儿,端看他如何掩饰?
  江彻整个人差点僵住。
  酒意被吓走了一半,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半个字。那双沉稳深邃的眼睛里陡然露出几分狼狈,他竭力镇定着避开视线,抓起随手拎过来的酒壶,仰头便灌了几口。
  沈蔻的脸上笑意愈深。
  相识那么久,她还是头回见江彻露出这般模样,罕见又好笑。心里忽而有些愉快,她也斟了杯甜酒饮尽,黛眉微挑,“我没说错吧,九叔高徒?”言语刺激还不够,她抓起筷箸,搛了里头一粒羊肉,送入口中慢嚼,“好吃,真是好吃。王爷果真天赋异禀,文成武就不说,就连做菜也手到擒来。”
  一字一句,调侃而揶揄地落在江彻心上。
  最初的狼狈尴尬渐渐消弭,他斜睨着沈蔻,看到她红唇微动,正将那肉粒嚼的欢快。方才的失落与委屈消失不见,平素的乖巧温柔也无影无踪,反添几分调皮灵动,像是狡猾心思得逞的小狐狸,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心底忽然一片柔软。
  他情知抵赖无益,索性反守为攻,微微俯身凑近,压着声音道:“知道太多的人,总是容易被灭口,你这般窥探秘事,就不怕我恶向胆边生……”他徐徐说着,修长的手抬起来,轻轻落在她如玉光洁的脖颈间,那张脸亦愈凑愈近,酒后微烫的呼吸落在她脸上,更添热意。
  沈蔻的脸难以克制的飞红,耳梢都滚烫起来。
  她当然知道江彻不会杀人灭口。
  但酒后失智,他的眼睛里却分明有火苗窜动。
  脖颈上,他的指腹微烫,像是情不自禁的在摩挲,连同近在咫尺的眼神都渐渐变了。
  沈蔻往后躲了躲,后背几乎贴在窗槛上。
  “并非我有意窥探。”紧张之下,她的声音都有点轻颤,硬着头皮迎视他意味不明的微灼目光,低声道:“只是王爷行事古怪,让人心生疑惑罢了。还有我的问题……为何避而不谈,心虚么。”
  她的声音愈来愈低,耳尖亦愈来愈红。
  脸颊上明明未施半点胭脂,却娇艳得如夭夭桃花,似蒸蒸红霞。
  江彻心跳渐疾,方才灌进去的酒意涌上来,身子微晃之间,他的喉结滚了滚,几乎贴在沈蔻的耳畔,“我看上了你,想投你所好,用美食将你拐到身边来,不行么?沈蔻,顾柔于我,不过是幼时相识的亲友,不论外头如何揣测,我都不会为她费多少心思,更不会为她下厨。”
  “她有她的路,你有你的缘法,我还不至于狂妄糊涂到彼此混淆。”
  “你与她原就截然不同,何必妄自菲薄。”
  妄自菲薄吗?
  沈蔻偏头望着窗槛花纹,心头一酸。
  是啊,就因顾柔出身公府,自幼金尊玉贵的养着,便被众人视为明珠。而她前世鬼迷心窍,心甘情愿的做了替身,努力学着去做旁人的影子,不自觉就成了所谓的混珠鱼目。但若抛开这些,她真就比顾柔差吗?譬如牡丹雍容,栽于宫廷,海棠清丽,长在山野,原就是各花入各眼的事,哪有高下可论?
  只不知入于江彻眼中的……
  她微抬醉眼,觑向几乎贴在耳畔的男人,想着他说投她所好,虽不敢立时相信,心头却有些甜丝丝的。
  而此刻酒酣耳热,这情形实在过于暧昧。
  心里那头小鹿重又砰砰的跳起来,男人微烫的气息贴在身边时,实在干扰她静下心来判断。沈蔻喝的毕竟是甜酒,不似江彻醉得上头,遂深吸了口气,抬头指了指长案那端的板栗烧鸡,低声道:“那……能不能帮我拿栗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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