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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美人 (衮衮)


  卫烬就坐在上首最显眼的位置。
  十五岁的少年,瞳凝秋水剑流星,裁诗为骨玉为神,正是锋芒与气韵初显的绝好时机。
  所有人都在看他,或大胆直视,或娇羞暗瞟。
  可他谁也不看。
  一袭玄衣坐在光瀑中,单手撑在背后,稍稍后仰,侧身跟边上的好友说话。
  灯影里的侧脸,皮肤冷白,线条流畅优越。眼皮耷拉着有点散漫,说话的时候,玲珑喉结无意识地翕动,嘴角勾着点小坏,偏又坏得云淡风轻。
  姜央到场后例行上前给他行礼,他也没拿正眼瞧。
  甚至连头都没回。
  就这么保持着侧身的姿势,乌沉的眸子顺着狭长眼线向下一划,穷极无聊地瞥了眼。
  便是受了她的礼。
  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不可一世,是任何王公贵族都不会有、也不敢有的,仿佛天上的骄阳,也不过是他衣角掸下的一团光。
  是个不好惹的主。
  还是离远一些好。
  姜央如是告诫自己。
  所幸她的名字不在甄选的名单上,她也无意做什么太子妃,行过礼便规规矩矩坐到后排,非礼勿言,非礼勿视,乖乖品着手里的茶,等上头叫散。
  姜凝却是个不省心的,唯恐在闺秀里落了下乘,竟主动上前毛遂自荐,愿奏一曲助兴。
  姜央之前练琴,叫她无端嘲讽了一通。当下听到她要献曲,她一下便锁了眉,不想听。正琢磨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捂住耳朵,上头就不咸不淡地飘来一句:“孤怎么觉着,你哭起来比弹琴更好听?不若就在这里,给大家哭一个?”
  满座寂静。
  姜央也愣住了,脑海里隐约闪过那天,姜凝嘲笑她的那句“别弹了,弹了半天,还没哭好听”。
  可是怎么可能?
  她不可思议地抬头,想寻出些蛛丝马迹,证明是自己想太多。
  可目光才抬起来,就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眼。
  左手支着额,右手摇着杯,隔着漫漫人潮,他眼里的光依旧璀璨如星,像是已经看了许久。
  视线相接的一瞬,他眼睛亮了亮,嘴角跟着扬起来,越发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瞧,还得意地朝她抬起下巴,全然就是个邀功的孩子,同适才目中无人的姿态判若两人。
  阳光炽烈,暗香幽浮,红梅随风奔涌入窗,像是忽然下起一场红线雨。
  那场景,像一幅画,至今还印在她心尖。
  可惜。
  三年,三年。
  曾经张扬明亮、眉眼总带三分笑的少年,也成了如今金銮殿上阴郁薄情的帝王,要么不笑,要么一笑,便是要取人性命。
  最是人间留不住。
  都回不去了……
  鼻尖涌起一股酸涩,姜央咬牙,飞快眨眨眼,满腔情绪又都倒流回心底。
  “所谓瑞雪兆丰年,瞧外头这么深的雪,今年定是个福气满满的好年岁,老天爷也在为陛下高兴呢。”
  寂静中冷不丁响起一道熟悉的娇媚嗓音,满座皆是一怔。
  姜央愕然抬眸,姜凝已碎步离席上前,“臣女不才,愿献上一曲《阳春白雪》,为花宴助兴,祝我北颐繁荣昌盛,陛下千秋不衰。”
  盈盈叩拜的身影映入眼帘,姜央不禁有些恍惚。
  其余众闺秀心里亦泛起思量。
  先帝一众皇子中,论文治武功,卫烬当属翘楚。然而人无完人,谁都有自己不擅长之事,他也不外如是。
  君子六艺,治国经略,他都信手拈来,唯独不通音律。
  宫商角征羽,五个音打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过,他都觉是一个调。因为这个,他过去没少闹笑话。外头那些文人酸儒私底下还叫过他“莽夫”,外强中干,白瞎了这通身贵气。
  横竖当皇帝也不靠这个,想笑就笑,他一向心大,从不在乎。先帝倒是劝过他几回,叫他稍稍修习下,至少别真落个“莽夫皇帝”的名头,最后都不了了之。
  可后来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改了性,自己就研究起琴谱来。每日下朝就去学琴,师父有事来不了,他便抱着琴亲自登门拜访,一改往日的傲慢,变得谦逊又认真,颇有几分程门立雪的意思。
  那一双舞刀弄剑的手,指尖戾气经年不散,天生就不适合抚琴,可最后却真奏出了世间天籁,连当世琴圣都赞不绝口。
  便是幽禁的那三年,西苑的琴声也未曾断过,可见多么喜爱。
  反倒是这两月忙于朝政,给耽搁了。
  姜凝这次自荐,无疑是正中下怀。
  她师承琴圣之徒,于琴艺上造诣颇高,先帝还曾抚掌称赞过。倘若今日能一曲入得圣心,再加上她与太皇太后的关系,以及太后的帮扶,这一只脚当是已经踏入坤宁宫!
  大家今天来这梅花宴,为的就是这个,眼见姜凝就要抢走她们的风头,没一个心里头快活的,或暗自撇嘴拈酸,或则直接下死眼瞪去,斗鸡似的。
  姜凝全当没看见。
  人这一辈子啊,就是要去争!
  管他本来是不是属于自己的,只要争来了,那就是她的。
  当初若不是母亲争了,镇国公府偌大的家业,也落不到她一个姨娘手里头;自己若不是争了,姜家一众子女当中,父亲也不会独独偏爱于她,连姜央这个嫡女都拿她没辙。
  什么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统统都是屁话,她只信胜者为王!
  只要今日争赢了,她就是北颐未来的皇后,这些人都得在她脚下俯首称臣。
  尤其是姜央。
  还敢威胁她?
  呵,等将来飞黄腾达,她第一个就办了她!
  卫烬神色寡淡,晃着杯盏不置一词。
  倒是太皇太后“哦”了声,漫不经心地笑:“想不到你还有这份心。”
  这话的意思可大了去了,像在暗指姜家与先太子的过往。
  姜凝笑容一僵,忙谦卑地深伏下身。
  “师父曾言,弦随心动,音随手成。欲成一首好曲,且要先修得一颗赤子心。臣女别的不敢自夸,唯有一颗为陛下和太皇太后祈福的真心,日月可鉴。既认定了,此生便绝无二心,似那般得陇望蜀、见异思迁之事,臣女绝不苟同。”
  好大的口气!
  拔高自己还不够,还要揭陛下心头的旧疤,狠狠踩别人一脚啊!
  这是吃准了人家不敢在御前放肆,就开始胡作非为了。
  至于被踩的是谁……
  大家不约而同觑向暖阁一角。
  姜央搭在酒盏上的五指微微收紧。
  在御前的确不好乱来,可这样叫人踩在头上,还拿同一个招数,她岂能姑息?
  况且这回,也不会再有人帮她说话了……
  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痛尖锐而清晰。
  姜央闭上眼深吸口气,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看不念不想,只一心琢磨怎么反击。
  却也就在这时候,上头那个自进门起便一直不作声的人,终于冷淡地开了金口:“不必了,朕听了你的琴,才是真的有损千秋。”


第5章 、恨
  被天子这样当众拒绝,无论放哪朝哪代,都算空前绝后了吧!
  暖阁里一瞬寂静,案上的莲花更漏都似错了一声。
  不知谁先禁不住,低低笑了声,一下传染开。一时间,满座皆是垂着脑袋,拿绣帕掩嘴偷乐的人,憋得太狠,肩膀都耸抖起来。虽都敛着声,气氛却比方才欢愉不少,像在过年。
  姜凝脸上像开了染坊,什么颜色都有。
  单论自己回的那番话,可谓天/衣无缝,拿去给人当范本都绰绰有余,她甚至已经准备起身去抚琴,腰都直起大半,谁承想竟成了这样?
  在家被众星捧月般地捧了这么多年,从来只有她让别人下不来台的份,还没人这般折辱过她。偏生这人的身份摆在那儿,她还不能反驳。
  有人出声打圆场,绡纱团扇虚虚掩着含笑的檀口,状似无意地说:“陛下念旧,这音律上的喜好啊,跟当年一比,真是半点没差。”
  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年?都哪年的事了?她好不容易忘了,这会子又叫勾起来,屈辱感更上一层楼,姜凝更加直不起身,十指“咯咯”扣着砖缝,恨不能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周围嘴角机锋打得越发热闹,姜央却是呆呆的,手里捏着杯盏,忘了喝,更忘了放下。
  是自己听错了,还是他口误?明明进门前还对她爱答不理,怎的这会子又突然帮她了?
  到底什么意思嘛……
  她狐疑地往上瞧。
  恰此时,外间彤云消散些,原本一小片金芒逐渐扩大,镀满整个窗子。
  卫烬就坐在光下,垂着眼,抿着唇,深邃的五官叫光影切割得半明半昧,睫影深浓,喜怒难辨,像一尊玉雕,精致,但也没有感情。刚刚那句维护,仿佛就只是大家一个共同的错觉。
  窗口一只鸽子飞过,“咕”的一声拖出去好远。他这才有了反应,随鸽子飞起的轨迹抬起眼。
  阳光正面迎上,他下意识抬手去挡。三两点明光从指缝漏下,凝在他唇角。那里有个涡,载着他的笑,浅浅弯起的弧度仍留有年少时的疏朗和不羁。
  姜央莫名有些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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