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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美人 (衮衮)


  卫烬仍是一派云淡风轻,低着头,闲闲地剥他的松子,从始至终,连眼皮都不曾抬过。唯有当一小片沾着血的碎布飞溅到案面,他才轻折眉心,捏着玉碟边缘,往自己身边拉。
  董福祥袖手立在当中,觑觑前面,又睃眼后头,翻着白眼无声长叹。
  惹谁不好,偏要惹铜雀台,那位主儿是寻常人招惹得起的吗?
  要知道,这座铜雀台,本就是陛下潜龙时,特特向先帝讨来,为姜姑娘改建的。里头一草一木,一楼一阁,皆是他彻夜点灯熬油,一笔一笔亲手描绘。
  就因为姜姑娘畏寒,住不惯东宫。
  论资历,董福祥也算陛下身边的老人,陛下的心思,没人比他更清楚。可轮到这位姜姑娘,他也犯了难。
  还记得三年前那晚,少年从姜府回来,像完全变了个人。一夜间退去所有青涩,不再笑,更不会哭,对什么事都恹恹的。一双眼浸满世情和仇恨,看人的时候,就算不说话也长满了刺。
  明明当初蒙冤,遭千夫所指,他都不曾这般狼狈。
  外头的狼,不会因为你被圈禁在了笼子里就轻易放过你。
  这三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就会有暗箭飞来。他们手里能用的人不多,往往防十箭,要漏三箭。每漏一箭,都关乎生死。
  饶是如此,陛下还是分出人手,暗中庇护铜雀台。
  只因他听说,先太子待姜姑娘并不好。
  这两个月,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卧薪尝胆三年终于熬出头的天子,放着奢华舒适的养心殿不住,每日跑来这座角楼喝西北风,守着那遥不可及的一点光,一坐便是一整夜,风雪无阻。
  叫人说他什么好?
  “唉……”董福祥无奈地摇摇头。
  姚新只剩最后半口气,董福祥挥了下拂尘,让人停手,自己上前质问:“陛下从未降旨让姜姑娘搬离铜雀台,你哪来的胆,敢做陛下的主?”
  姚新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人趴在板凳上痉挛,嘴倒还硬着:“奴、奴才冤枉啊……奴才当真是接到了口谕,才……”
  咯吱
  短促而响亮的一声,天雷勾地火般在空寂的屋子里徘徊,弥久不散。好好一颗松子,皮刚剥了一半,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被捏碎,风一吹,连皮带仁全散作齑粉。
  气氛彻底凝滞,众人越发矮下脑袋,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姚新汗如雨下,想起那颗被钉在宫门上的人,一股恶寒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仿佛被捏碎的不是松子,而是自己的脑袋!
  当即便改了口:“是太后娘娘!”
  卫烬长而直的剑眉几不可见地一轩,不置可否,从碟子里重新拣了颗松子,继续去皮,嘴角勾着意味深长的笑,动作越发疏懒。
  当了皇帝的人,心思都难测,旁人便是窥见天颜,也分辨不出他的喜怒。姚新给的回答在他们意料之中,只是该怎么办?
  底下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董福祥斟酌了会儿,塌身拱手问:“陛下,是派人过去告诉姜姑娘,让她安心在铜雀台住着,还是干脆给她换个住处?”
  比如坤宁宫就很是不错。
  剥松子的手倏地停住,冷光自他修狭的眉眼中斜射而出。
  董福祥忙垂首,“奴才妄言了。”
  卫烬冷哼,目光调回到松子上,指尖摸了一圈,却如何也找不到皮上的开口。心到底是乱了,他闭上眼,闷声沉出一口气,仰头望向窗外。
  料丝灯照亮他面颊,剑眉星目,薄唇挺鼻,无可挑剔的一张脸,连眼睫投落的阴影也似天人描绘。灯火为他镀上一层柔软的光,眸底却凝着皇城禁宫最深沉的黑,金芒落入其中,亦如坠深渊,不起半点波澜。
  这么大的雪,除了一扇亮着朦胧幽光的窗,什么也瞧不见,偏他还盯着不放。眼里少见地露出几分经年的倦意,似无奈,似落寞,不像在看窗,更像在注视一段尘封许久的过往。
  没多久,这光也灭了。
  掐着松子的修长手指绷紧,屈起的线条似张弛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情愫。
  欲说还休,又克制不住。
  但也仅是片刻,他便恢复平静,低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剥他的松子,薄唇扯起一点冷笑,单寒的声音宛如冰线,悠悠划破雪夜汹涌的风。
  “长点记性,不好吗?”


第3章 、梅花宴
  翌日雪霁,天蓝得像瑶池里的水,眨眼便会倾泻下来。朱红宫墙挑了满肩素雪立在下头,冷硬的宫殿也能焕发出一种绵柔旖旎的味道。
  姜央心里压着事,却是无心欣赏这些,匆匆用过早膳,她便动身去往长乐宫。
  那是太皇太后的寝宫,今日正在设宴,广邀帝京名媛命妇进宫赏梅。
  太皇太后是个爱清静的人,往日连宫妃的晨昏定省都叫免了,今儿却一反常态张罗什么梅花宴,还办得这么热闹?
  大家心中惶惑,也只道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心里头寂寞,招大家进宫说话解闷,没做他想,姜央却是明白老人家的良苦用心。
  圣人治国,讲究恩威并济。
  眼下宫变已过去两月有余,朝局也大抵稳固。便是有不服之人,瞧见这海晏河清的景象,也都无话可说。但这不代表他们心里就没有微词,毕竟于君王而言,血洗终归是抹不去的污点。
  太皇太后就是想借这次梅花宴,从内眷入手,帮卫烬调和君臣关系。
  论血亲,太皇太后也姓姜,姜央的父亲还得唤她一声“姑母”。
  老人家而今是上了岁数,可当年也是个赤勇刚烈的女子。圣祖皇帝的江山,有一半是她在马背上打下来的。也因为这个,她身上落了伤,不能生养,收了位早逝的宫妃的孩子,教养在膝下,也就是先帝。
  没有子女缘的人,大多都格外喜欢孩子,太皇太后也是如此。
  两家孙辈之中,她最疼的便是姜央。当初宫里兴办女学,为公主甄选伴读,别家闺秀抢破头也争不到半个名额,姜央却因有太皇太后特许,能越过考核直接入学,叫人眼热了许久。
  而今,她也是姜央唯一的希望。
  只是这希望并不容易把握。
  三年前那桩旧案,不仅离间了先帝和卫烬这对父子,也断送了太皇太后与先帝的母子情。
  自那以后,太皇太后便避居长乐宫,再不问世事。姜央进宫后,也曾派人往长乐宫送礼示好。可礼物送过去多少,又都被退回来多少。
  烈性之人眼里都揉不得沙,想来太皇太后也对她这个叛徒失望透了吧……
  可是能怎么办?
  眼下这处境,再难,她也要试试啊,总不能真去求那姓姚的吧?
  所幸处置她的圣旨还没真正递到她手上,铜雀台的禁足令也随东宫一并垮台,她总算还能为自己奔波走动,不至于只能坐在那堆妆蟒锦绣里引颈待戮。
  花宴设在长乐宫东南角的听雪阁。
  当差的宫人与姜央是旧相识,姜央没有帖子,只能费些银钱混进去。
  这个时辰,赴宴的宾客陆陆续续都已到齐,正三五成群聚在暖阁里说话。衣香鬓影浮在风中,比枝头的红梅还要娇俏。
  宫人引姜央进来,习惯性地张嘴要通传,却是卡在称呼上,“呃”了一会儿,才道:“镇国公府大姑娘到。”
  宫里当差的,规矩礼数都极严,尤其是长乐宫,似这种失误还从未有过。
  众人闲话说得正热闹,原本并不在意谁来,现下先是叫这一声“呃”引起注意,听得随后报上来的名儿,心头俱都蹦了蹦。
  不知谁先收了声,传染开去,整个暖阁顷刻间安静下来。只剩不约而同抬起的视线,密密麻麻交织在姜央身上,什么心思都有,意味深长。
  姜央的名头,在帝京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甚至可以说,是一众名媛淑女的噩梦。
  模样生得好也就罢了,学识还在她们之上;把她们逼到死的礼仪,姜央能做得行云流水,跟呼吸一样简单自然,连先皇后都称赞她为“闺秀典范”;当她们还在苦恼婚事,为一个侯门世子争得面红耳赤,姜央已经被内定为太子妃。
  就连赐婚的圣旨,也是卫烬亲自求来的。
  北颐开国数十载,这还是头一遭。
  先帝爷啐他没有一国储君应有的矜持,迟早叫人笑话。当时少年意气风发,被呲打了也不往心里去,手里摇着圣旨,笑得宛如骄阳,在御前就敢大言不惭:“儿臣乐意!”
  就是这一句,着实叫闺秀们不乐意了好久。
  被噩梦支配了这许多年,总算熬到姜央从云端跌落。
  大家明面上虽无甚表现,可心里头没一个不高兴的。方才还有人提议去铜雀台“看望”,倘若姜央真过得凄惨,大家好歹朋友一场,可以想法儿“拉上一把”。
  可没等动身,人竟自己个儿过来了。
  一袭茜素青的襦裙,通身不饰,倒越发衬得她面色柔腻如缎帛,全然瞧不出半点被命运摧折的颓态。玉帛如轻烟般在薰风里飘摇,像只断了线的美人纸鸢,勾人情难自禁伸手去接。
  新帝御极,后宫尚还空虚着,谁心里没点小九九?就算不慕天家富贵,光一个卫烬,就足以让大家趋之若鹜。是以今日来赴宴的,无一不是盛装出席,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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