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鸾同众人一起转头看去,就看见了宋氏郎君宋殷。
虽然此刻的宋殷是鼻青脸肿的模样,但他华丽的着饰、身后跟着的五六个家仆浮夸的阵仗,以及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仗义气势,都叫人知道他绝非是个寻常公子。
董如眉认出他是郁琤的表弟宋殷,当即做出梨花带雨的模样带着家仆躲去了宋殷身后。
“宋郎君,她……她刚才好可怕,还想毁了我的脸呢。”
董如眉握着一只帕子擦了擦脸上被石头碰过的地方,很是后怕。
宋殷见这董氏小女郎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更是怒从心起,愤怒对玉鸾道:“你怎如此恶毒?”
这鸾女该不会就是因为知道了董女郎极有可能成为郁琤未来妻子的人选,所以才发狂妒忌地想要毁了对方吧?
待董如眉的侍女将事情前因后果颠倒黑白说了一遍,宋殷当即表示:“女郎莫怕,你先回家去压压惊,我来帮你去谴责她!”
他说完便二话不说,上前去将玉鸾带走。
众人见他英雄救美之后不忙着去安抚美人,反而着急要谴责凶手,说走就走,颇有些一头雾水。
董如眉见人都跑了,这才反应过来:“谁要他帮我谴责了!他算哪根葱啊!”
她气得原地直跺脚,她的侍女却道:“女郎少安毋躁,想来这次的事情被宋郎君看见之后,很快也要传到镇北侯耳朵里了,到时候镇北侯就会知道这个妖女有多恶毒了。”
董如眉一听这话,心口才稍稍安慰几分。
她赶忙让人拿来镜子,仔细打量自己娇嫩肌肤有无损伤。
玉鸾被宋殷塞进了一辆马车里,为了防止玉鸾半路逃跑,宋殷亲自骑着枣君跟在马车旁边正对着那口小窗,以方便自己谴责玉鸾。
宋殷颇是冷嘲热讽道:“你完了,我表兄这个人很是厉害,他发起怒来可是会徒手把人脑袋摘下来的……”
玉鸾:“……”
被吓唬的次数多了,她反而也不怎么怕了。
宋殷见她这般淡然处之,又说:“哼,你现在不哭是对的,因为待会儿见到了表兄,他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玉鸾缓缓问他:“那我不应该是现在就哭吗?待会儿不是哭不出来了吗?”
宋殷突然被她这话一哽,发觉自己竟然有病句,顿时恼羞成怒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女郎!”
说着就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到了镇北侯府,宋殷见到了郁琤便狠狠地告了一状。
将玉鸾是如何穷凶极恶、狠毒伤人的事情全都揭露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听说董女郎极有可能成为表兄的未婚妻人选后,她就顿时心生歹意,将柔弱如娇花的董女郎一把推倒,手里举起拳头大的石头,想要划花董女郎的脸!”
为了使得故事的连贯性,宋殷还稍稍润色了一番,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说到最后,宋殷长长地舒了口气,对郁琤总结道:“可见,女人狠毒起来也是真的可怕。”
郁琤听完,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宋殷看来,他的神情看上去很是平静,却又像是一场肆虐可怕的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他朝玉鸾看去,隔得老远便瞧见了她手上几道细小的伤口……
他的眸色愈沉。
郁氏还没确认好要选谁家的女子作为他的未来妻子,她就已经沉不住气要跑去陷害人家……
她这样任性行事……难道连自己的手被石头划破,也没感觉?
福管事送宋殷出门去。
宋殷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表兄这回是彻底看清楚这恶毒女人的本性,只怕这个女人下场凄惨无比,他也不好久留围观。
待厅中只剩下玉鸾与郁琤后。
玉鸾才缓缓起身,想要同郁琤解释道:“郎君,这件事情想来多半是宋郎君误会……”
她话尚未说话,手腕便蓦地被郁琤给握起。
玉鸾的声音也跟着一噎,有些不知所措地仰眸看着郁琤。
郁琤此刻的神情并不是很好,他的模样看上去分明是相信了宋殷的话,漆眸中的情绪亦是令人难以读透。
玉鸾觉得麻烦……又懒得解释了。
横竖她也是个坏女人的名声,解释地再是好听,别人也不会相信。
郁琤见她的表情从茫然变得平静,她转开目光,似乎再不敢叫他再看到这么不堪的自己。
郁琤心口又蓦地跟着一窒,他垂眸打量着她惭愧自责的模样,眉头深深皱起。
她对他的占有欲也实在太强了点……
假使她遇到的只是个普通男子,若没点天赋异禀的本事,哪个能吃得消她这样?
第20章 她是他的小心肝?
郁琤起初还在考量玉鸾的心思。
岂料握着她的手腕握了会儿,却发觉她的体温异常滚热。
她自己倒好似毫无知觉,半点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郁琤口吻严厉问她:“你可知道错了?”
玉鸾心说她有个屁错。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语气软绵道:“我知道错了……”
她眨着眼睛仰望着他,分明分外乖巧。
郁琤的心口仿佛被一只小手揉抚,骤然一软……
他若这么快就原谅了她,只怕难免会让她得寸进尺。
郁琤立马板起了脸。
不行,他要找个错处责难她一下,让她明白犯了错的后果。
他缓缓垂眸,捏着她那只手沉声苛责:“身为女子做出这种丑事不说,还把手都给划破,哪里还有半分规矩体统!”
玉鸾莫名地望了他一眼。
郁琤对她说道:“你暂且回自己屋中好好反省,我让人去请郎中过来。”
玉鸾见自己手不过是破了点皮罢了,哪里用得着郎中?
她柔声道:“郎君这是在关心我?”
郁琤闻言脸色登时又是一沉。
关心她?她可想得真美。
他绷着脸说:“我请大夫来是因为你身上发了热,你自己当真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满脑子情情爱爱想着他是不是在关心她,未免也太无可救药了。
郁琤心想,这个女人真是他见过的人里最自作多情的一个了。
玉鸾受了凉这件事情她还真没怎么察觉。
等郎中过来给她诊脉开了药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分明肌肤微烫,却还感到阵阵冷意。
郎中开了药后,郁琤便叮嘱玉鸾要将药喝了,养好病再出门。
玉鸾无不答应,看着叫人很是省心。
夜里郁琤去看玉鸾,见她盖着薄被,睡梦中很是不安。
郁琤让下人抱了厚被子过来,给玉鸾压上,令睡梦中的玉鸾一下子惊醒来。
玉鸾有些困倦地撑了撑眼皮,见郁琤在解衣扣,语气颇有些无力道:“郎君,我生病了……”
她眼下着实没那力气陪他胡来。
她半醒半睡间,便听见他冷声道:“我又不是禽兽,只是帮你发汗罢了。”
然后玉鸾因冷汗生凉的身子顿时又落入了一个大火炉般,烈烈燃烧起来。
郁琤只觉得自己好似抱了条湿漉漉的泥鳅一样,眉头紧锁。
玉鸾很不舒服,她想将手臂拿出去透透风,却被他横在胸前的手臂死死卡住。
她顿时又难受醒来,“这样也太热了……”
郁琤在她耳旁说道:“配合着药,只等天一亮就该好了。”
玉鸾不满道:“可我的底子一向都很好,即便是不吃药,不出半个月也会自动痊愈,有些人快起来,七八日也能转好。”
“那还有人因为发热变成了个傻子,你怎不说?”
他半点也没有可以让步的余地,将她整个人都死死地箍在怀里。
玉鸾忍不住又挣扎了一下,“郎君压着我的腿了,叫人特别难受。”
郁琤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偷偷把腿贴墙上了。”
玉鸾:“……”
她叹了口气彻底放弃挣扎,发现这种被人裹着的感觉竟还隐隐熟悉。
“我小时候阿母也会这样抱着我,我若是发热或不肯喝药,她就会一口一个小心肝地唤着我……”
郁琤听了若有所思。
所以她是想让他也喊她一声小心肝?
可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焉能如此肉麻?
他暗暗摇头,就算她苦苦哀求,他也是绝不可能这样喊她的。
“你阿母还健在?”
这是玉鸾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她的家人。
她被桓惑收养之前竟还有家人,若都还在……他是不是应该抽个时间去拜见一下她的家人?不然岂不是显得他很是失礼?
他正心不在焉地想着,发觉玉鸾许久没有回答,低头一瞧,见她已经睡着。
他轻笑一声,替她掖好被子,自己这才也跟着睡去。
第二日玉鸾一早上沐了个澡,将身上黏腻的汗洗净之后才感觉好些。
早上侍女送了药来,对玉鸾道:“女郎的药侯爷交代过的,今日早晚喝两顿就可以了。”
玉鸾温声道:“放这里吧,我等会儿再喝。”
侍女称“是”,而后退下。
玉鸾见她离开,便起身端起那碗药走到了窗前的盆栽下,将那汤药如数倒进了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