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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出逃计 (蹊九)


  “那些规矩,不可能不遵守,只要在宫中,便要束缚心性,默守陈规,三跪九叩,否则就要被口诛笔伐,冠以大不敬的罪名,而我不愿意这样画地为牢。”
  阮木蘅生硬地打断他,打定主意在此刻将话说绝。
  景鸾辞觉得呼吸凝滞而发堵,“你便不愿意再相信我是吗?我若当真能给你无上的荣宠和自由,能让你过和过去全然不同的生活……”
  “你之蜜糖,我之□□,皇上所谓的宠冠三宫,并不是我现下所要的。”
  阮木蘅再次抢口,语气激越起来,“为何你总这么极端,这么霸道,这么自以为是?你想恨时,就有一千种方法加诸于我,想悔过时,就千方百计禁锢住我接受……”
  “你永远都这样,他想爱时,就爱,想恨时,就恨,想回头就回头,从不过问他人,从来我行我素,可你想过我要怎么接受,为何要接受?为何要改变主意了吗?”
  阮木蘅登时眼圈发红,“一句解释,后悔了,就可以让人将过去通通磨灭了,释怀了,轻易接受了吗?你用六年都做不到,为何觉得我可以?”
  她越说越大声,几乎是在发泄,索性越说话越重,“那一日日的冷眼,能轻易揭过吗?阮府上上下下的人命,阮家军几万条的性命,便可以按而不提,从此放下了吗?”
  一席话倒完,突地坠入沉默,只有山林的风声和火吞木柴的声音,火中的青烟飘来,呛进喉咙里。
  景鸾辞沉痛地拧着眉,脸色在昏暗中一阵红一阵白,最终黯然如鬼魅般惨白,心间如有一把钝刀在缓慢抽锉,只觉得痛彻肌骨。
  他想说这一切他都可以弥补,欠她的可以一点点偿还,可无能为力,话滚在胸间,连出口都做不到。
  最终艰难地道,“……我,到底要怎么做?”
  “什么都不能,不可能的,我们不能把一切当做没有发生,越不过去的就不要越了。”
  阮木蘅握紧拳头,望着他脸上出现的痛色和他折下的祈求,眼睫猛地一颤,抑制住了,还是一字一顿的坚决,“所以,请皇上不要再为难民女,我断断不会再回宫的。”
  天色越来越暗,雾气浓重的弥漫上来,盖在林间,浮沉的星斗被掩藏起来,越加显得屋内火光孱弱,长夜清冷萧瑟。
  两人情绪莫辩的脸染着光晕层层,默然地对坐。
  良久,阮木蘅动了动,给安睡在一旁的江风披衣服,便低眉起身。
  就在这时,猛地一阵风掠了进来,随后葛三一声“啊”的大叫,“有人!”
  翻身滚入蓬内,关上柴门。
  景鸾辞抽刀惊起,轻步靠近门口,葛三嘴唇发抖,“外面,外面来了一伙黑衣人,看着至少二十来个,怎么,怎么办?”
  阮木蘅忙捂着江风的嘴,掳到角落里,周身神经紧绷盯住矮窗。


第66章 逃杀 我若用一死,能不能换得你回头……
  就在这时, 猛地一阵风掠了进来,随后葛三一声“啊”的大叫,“有人!”
  翻身滚入棚内, 关上柴门。
  景鸾辞抽刀惊起, 轻步靠近门口,葛三嘴唇发抖, “外面,外面来了一伙黑衣人,看着至少二十来个,怎怎么办?”
  阮木蘅忙捂着江风的嘴,抱到角落里,周身神经紧绷盯住矮窗。
  夜幕浓黑, 山风鸟雀此刻全都无声无息, 黑云遮住清月, 棚子外面的空地上几十个黑衣蒙面的人融入黑色的背景中, 能辨别的只有提在手中寒光渗人的刀刃。
  景鸾辞将葛三往阮木蘅所在处一推, “护好她们!”见阮木蘅要冲将过来阻拦,横指嘘了一声,“来人不多, 还不至于对付不了!”
  猛地拉门, 正好一黑衣人飞扑进来,他侧身一避,旋刀刺出, 起脚将喷出鲜血的人踢飞出去,掩上门,横刀守住门口。
  既然被瓮中捉鳖,便只好做困兽之斗了。
  景鸾辞冷冷扫向神鬼难辨的黑衣人, 冷冷道,“来的是谁的走狗?”
  一脚踏上奄奄一息的脚下人的胸口,发狠了用劲儿,“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君,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报上名字吗?”
  回答他的是钲然几声,那雪白的刀刃一翻,来者不发一言,轻步合围过来,景鸾辞脚底向下碾压,轻蔑一笑,“想驭天下之民,率四方之兵,竟是如此胆小如鼠之辈!”
  咯拉一声,那人胸骨尽碎的同时,四面围攻的人如一面黑网笼罩而来。
  阮木蘅紧紧抱住江风,听着外面刀戈相接、斥咤争斗,好似时间绵绵不到尽头,一秒难捱过一秒,周身像落叶一般不住地颤抖。
  不由自主地想象着或许下一秒外面那个一力抵挡的人,那个给她造成半生不幸的人就死了,然后那些人悉数涌进来将他们砍死,抛尸一处,于是讽刺地,彼此折磨了几年的人生前无法相守,死后却能同穴……
  光怪陆离地想着,外面不知何时已一丝声音也无。
  阮木蘅猛地惊棱了一下,跳起奔出去。
  夜风轻拂,雾气弥漫,满地的尸首中,满身鲜血的景鸾辞大喘息着杵刀而立,在见到她时,摇晃一下,哇一声又吐出血来。
  阮木蘅架住他,确认他没死后,却仿若她自己才是受伤的人,脚步比他更见踉跄,忙乱地将他扶了进去,慌张地连声问,“你有没有怎么样?都伤到哪里?”
  手足无措地在他身上察看,却发现一触之下到处都是鲜血。
  景鸾辞将她的手一推,勉力维持着平稳的呼吸,温和安慰道,“无碍,都是别人的血,我早年南征北走,还不至于脆弱到让几个虾兵蟹将挟了命去,你不要害怕!”
  说着却忍不住咳嗽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沫,朝后面一脸蜡白紧紧拥着江风的葛三吩咐道,“来人本,本就要掩人耳目,万万……不敢以大批兵马攻上山,但一击不成,必然还有后招……”
  他长吸一口气,喉咙间嘶嘶的有血气声,还待交待,阮木蘅覆住他的嘴,“你别再说话,别动!”
  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扭头继续和葛三道,“刚才那些人上山必然骑了马,你找两匹马……我们即刻下山,去山脚找一处村舍,先躲起来……”
  葛三从惊恐中回神,将呆滞的江风一放,忙奔出去寻马。
  阮木蘅一把撕开他的衣裳,一见那纵横的刀伤,脸色一阵发白,“血如果不止住,撑不住下山,你……你会……”
  她一句不成音,哆嗦着手也顾不得他痛不痛,将剩下的药粉如和面一样涂在他身上,将自己的裙衫一缕缕撕下,如裹粽子一样一圈圈将整个胸腹背包上。
  葛三动作很快,从林间牵得两匹马,急急进来道,“马找好了,山林间好似有异动,我们还是快些走吧!”一把抱起江风往外走。
  阮木蘅扶起景鸾辞,撑住他,走了两步,回头弯腰将那把淋漓鲜血的刀拿上,几乎是半拖着他到马匹处。
  长夜漫漫,折腾了一夜,却丝毫没有黎明的兆头,山风呜咽着,夹杂着危险的怪声。
  葛三本想用外衫将江风缚在背上,一声破空的呼啸,让他恐惧地僵住,眼睁睁看着,前头的树林里有一线箭矢穿林而来,势如破竹地直飞他门脸。
  阮木蘅尖叫一声,猛扑过去,按倒葛三的同时,将江风推到一旁,那木箭堪堪从耳朵边擦过。
  还不等她喘一口气,第二支箭啸响飞来,一鼓作气而力竭,她睁大眼睛,却再没有力气挪动,闭上眼睛疯狂地想着,她就要死在这儿了,她好不容易获得了自由却要死在这儿了!
  噗地一声,箭矢入肉,她却没有想象的疼痛,睁开眼,景鸾辞满身的血污挡在她身前,箭尾几乎没入后背,箭头从前胸贯穿进来,正好离她面前三寸。
  阮木蘅一瞬间头脑空白,“你……”
  尾音坠落,第三声箭响就在身后,她挣出最后一丝力气,推了景鸾辞一把,可忽而发现那箭声偏离了冲着江风而去,哗啦啦一片黑影和晕眩涌入脑中,她再次挣起往侧边扑。
  可一个人影比她还快,翻身旋出将江风护在怀里,翻滚了两圈,那箭恰恰钉在景鸾辞的挡着江风的左臂上。
  阮木蘅双眼通红,泪水霎时决堤,爬过去将他们拉起,听着林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知道再也不能耽搁了,拽起瘫软在地的葛三,叫他将江风缚在背上上马,一拍马身,先让他们奔去。
  撑着一口气再次拉起景鸾辞,可他此时失血过多,力竭虚弱,怎么都无法扶上马,而耳边的声响越近,她好似听到拨开树枝的声音,搭弓箭的声音,等不及上马了,一手将马绳套在手上,一手强拖着他就往林子里跑。
  艰难地务必慌张地拖到另一边的林侧,听着后面死神的声音一点点往下走。
  一边走着腰间一只手稳稳地揽住她,紊乱的气息响在她耳边,“……我刚刚想,既然你不愿回宫……也不愿原谅我……不如……留下来和我一起死,朕也算和你终生厮守了……”
  她一瞬间地怔忪,腰间忽而感到稳健的力量,没反应过来时,她便被抱到马上。
  景鸾辞伸出鲜血淋漓的手将她的马磴子牢牢束她脚上,抬起脸来,染着血的红唇慢慢朝她笑了笑,“可还是不能,我不能看着你去死,你还没有好好被人爱过,好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过,你怎么能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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