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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佛子连个麦 (宴河)


  老方丈慢悠悠地落了一枚棋子,笑道:“止妄法师年年从西域寄来的经书,老衲皆有拜读,当真是精妙绝伦,倒也不怕法师见笑,老衲对法师着实敬仰已久,如今得以在有生之年一见法师真容,实乃一大幸事。”
  止妄回了神,忙双手合十,谦逊地道:“方丈言重了。”
  “法师年纪轻轻,就修得如此佛法。”老方丈面容和善地感叹道,“不愧是西域佛国的法师。”
  止妄落了一粒白棋,“中原佛法亦有精妙之处,也非我西域能及。”
  老方丈笑了笑,垂眸看向棋盘,只见黑白棋子交织错落,他拿着黑棋下无可下,便轻轻地“唔”了声,乐呵呵地道:“法师倒是有心了,老衲这臭棋篓子竟还让您费尽心思地和棋了。”
  止妄道:“方丈见笑了,是贫僧棋艺不佳。”
  老方丈自然清楚自个的水平,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差,但能在这种情况下,一步步将局面转入双赢,必然极费心智,起码由此可见,眼前这人的棋艺水平定然不是所谓的不佳。
  他将指尖的黑棋放回棋篓里,不由得再次打量这位西域高僧。
  一双慈悲目,天生佛像。
  当真是好妙的容貌。
  “法师千里迢迢来中原传道,老衲佩服。”老方丈道,“只是……法师初来洛阳有所不知,如今圣人重道,以至民间道观繁盛,我等佛寺香火凋零,远不如前。恐怕法师传道之路,难矣!”
  自古宗教发展离不了君主扶持,时下的君主有意扶持道教,此消彼长之下,佛教明显有了式微的趋势。


第65章 不怕遭天谴吗
  盛世之下, 民风开化,儒释道三教并立,自百年前就相争不休, 哪怕有中原文化的包容兼并,隐隐形成了三教合流的局面,也掩盖不了如今大齐庙宇香火凋零的局面。
  统治者所扶持的, 终究还是代表着一朝民众的信仰风向。
  “秦皇焚书坑儒, 汉帝独尊儒术,法师以为,佛法若能盛扬于中原之地, 在君?还是在民?”老方丈将指骨间的佛珠轻轻地滚过一粒, 如此说道。
  止妄默然无声地静思,只是偶以拇指指腹轻轻摩挲过食指指节,良久之后,他双手合十,起身施以一礼, “方丈所言,贫僧还需一些时日思量。”
  老方丈笑而不语,只将寮房外的小沙弥唤了进来。小沙弥按照老方丈的嘱咐, 领着止妄去往寺内和尚所居的寮房。
  止妄走在国寺后的穿花游廊, 只见雕有瑞兽的鎏金鼎炉, 袅袅生烟,如极轻极薄的青白之纱, 缠绕于此地四方。晨曦乍破的清晨,本该是香客往来不绝,人声鼎沸的时候,但如今, 却只见得寥寥数人。他被引至一处干净素雅的寮房,有桌有椅有床榻,在此之余又配有佛家卷轴书画,兼具风雅禅意。
  虽比不得公主府奢华绚丽,但也别有一番妙处。
  小沙弥在引他入寮房后,便告退了。止妄将行李妥当整顿好后,就坐在了桌案旁的圆木椅上。
  他来中原有传教之心,可堪堪逃离了佛国的政治漩涡,又该再涉入中原的朝局吗?
  年方二十的西域佛子,终于再度意识到,政教在历经千百年的纠葛中,早已不得分离,这世间,再无纯粹的宗教。
  这会儿,许是察觉到止妄一人在屋内,姜昭便在他耳边道:“和尚啊和尚,我公主府何等富丽舒适,你又何苦委屈自己住在这种破地方?”
  这女郎的声音一出来,便能察觉到浓浓的嫌弃之意。
  止妄心下一哂,倒是对此颇为习惯了。原以为自己不告而别,应当会让她大发雷霆,冷上好些日子才会理会他,如今听见她主动开口,止妄反而安下了心。于是他笑道:“佛门之地,自是比不得殿下的明堂。”
  姜昭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可也比不得你那万相灵宫。”
  止妄蓦然一怔,离去西域佛国不过短短两月的时间,再度回想起那所生活过二十年的地方,竟心生了些许恍如隔世的感觉。
  万相灵宫的确富丽绝伦,普天之下的庙宇皆不若它,可终究不是他的归途。说来也怪,如今行走于中原大地,他才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止妄明白,姜昭以为他自精妙殿堂而来却落住于寻常庙宇,其间落差难免叫人心生委屈之感,便道:“殿下,贫僧眼中,此地与万相灵宫并无差别。万相灵宫虽然美轮美奂,却难得自在。您无需替贫僧觉得委屈。”
  姜昭被他说中心思,微感羞赧,当即就气势汹汹地否决道:“你个和尚,哪来的脸面,谁替你觉得委屈了!”
  她稍稍拔高了声儿,止妄几乎能在瞬间就想象到姜昭柳眉倒竖、美目圆睁的模样。他将佛经从书箧里取出,嘴角却无声地往上弯了弯。
  “殿下在同何人说话?”
  止妄正要回应,可那头,又传来了一道声音。清淡如泉,不失温雅。
  正是云蔺。
  察觉到云蔺在姜昭身侧,止妄便不再出声。佛经被他轻轻翻过一页,可佛子清逸的目光却落向了窗外。
  朝阳初升,天色虽已清明,但终究还是存有几分蒙昧。这般的早,云蔺怎就去了公主府?
  .....
  公主府的书房有一白玉四方案,云蔺正端坐在一头,将数册卷轴推到了姜昭面前。他沉静敛笑,将来意说明:“此为臣入朝野以来,所划分的朝官派系,亦有记录些许朝官龃龉之事,兴许对殿下有所助益。”
  姜昭闻言,倒是饶有兴趣地接过瞧了瞧,可便是这么瞧着瞧着,就忍不住正襟危坐了起来。昔日结识云蔺,倒也知晓此子心思缜密,行事知进识退,非池中之物。眼下不过八品监察御史,便能将朝局党派了然于心,还在不动声色间,收集了不少朝官的把柄,当真是让姜昭心生讶然。
  良久之后,姜昭合上卷册,感叹道:“云泽芜,我倒是小瞧了你呀。”
  云蔺敛眉,面色依旧沉静:“说来惭愧,臣身为监察御史,所见诸多龃龉之事,却未必有力将此解决。”
  他眼瞳浅淡,覆有哀色,“先前我曾去往豫州各县监察州府,多见州府中饱私囊,却因其背靠王谢两党而敢怒不敢言,故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行贪污之举。殿下,你说可笑不可笑?”
  王谢两党起势于姜砚即位之后,倘若真有可笑之处,也应当是君王毫无作为,使得朝廷乌烟瘴气。这样想来,姜昭又如何会觉得可笑?她只能苦涩地道:“错不在你。”
  云蔺行事本就不是属于一往无前、头破血流的孤勇,他善于审时度势,行自身所能行的事情。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他一直以来所秉承的行事原则,姜昭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指责的。
  云蔺道:“对错在谁皆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才能解决这些事情。谢国公入狱将斩,谢党群龙无首,已不足为惧。但此消彼长,没了谢党的抗衡,只怕王党猖獗,让王符把控了朝堂。”
  姜昭被柳彧困在公主府两月之多,一直对王符深得圣心的事情怀有疑惑,便请云蔺细细道来。云蔺在姜昭面前倒也不避讳,就将王符如何引诱君王修道炼丹、蛊惑君王修建道场道观的事情,逐一道来。
  “岂有此理!”姜昭勃然大怒,当日救驾还奇怪皇兄怎会身着不伦不类的道服在贞观殿,更为奇怪的是王符身为朝官深夜竟还能在宫中。这下一切倒是都有了解释。
  云蔺道:“殿下可知顾以观?”
  姜昭困惑,“这又是何人?”
  “此人是王符献上的道士,善占星之术,知过往晓未来,如今在宫中三清观常为圣人炼丹解惑,颇受圣宠。”云蔺解释道,“王符正是献上了此人,才一跃为中书令。”
  姜昭半敛着眸子,心道:原来这些时日,王符竟做了这般多的事情巩固圣心。她忽然觉得好笑,此人无才无德,却偏好钻营献媚,而就是这样不堪的人,在朝廷上倒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诸多有才之士压得翻不过身。
  姜昭忽而起身往外走,云蔺见状诧异地问道:“殿下此去作何?”
  那珠钗摇曳、流转华光的淮城长公主,在门前微微一顿,她扶着发鬓回眸笑答:“此去,自然是会一会那位神人顾以观呀。”
  今日百官休沐,宫城之中略显清冷,姜昭入了应天门便乘坐上步辇直往道场。许久不曾在步辇之上细细观赏皇宫,她目光流转间,忽而心生苍茫。途中瞧见了贞观殿一角,她的目光却似被烫着了一般,转瞬即离。
  曾经入宫门,只消走入贞观殿就能瞧见闲坐案前,笑谈家常的父皇母后,待到他们看到她走来,便会为她备上热汤。
  父皇会笑问:“今日我家昭儿可过得开心?”
  母后会温言:“昭儿今日可有中意谁家的儿郎?”
  然而如今,什么也没了。
  岁月多可怕,可怕到让昔日不以为意的东西,变作今日求而不得的美好。
  步辇行至三清道场,姜昭的金丝步履才落地,便有人从观中迎来。姜昭扬目看去,只见为首之人身着道服,对着这里遥遥拱袖。长带翩然,玉冠束发,他的面容颇为白嫩,但周身气度却格外老成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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