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一脸温润笑意,轻摇了摇头:“今晚只怕不行。晚上的局全赖司空兄,我和灵素能做的事情倒是很有限。”
“这是什么意思?”司空摘星隐约觉得有些不妙,连忙追问道。
花满楼好脾气地解释道:“之前客栈中你们虽然不曾暴露身份,但也已惊动了他们。这种情况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越少,越是有利于放松他们的戒备。”
司空摘星不安地动了动,刚想开口,花满楼接着说了下去:“况且,陆小凤寻来的帮手要到夜半才能来,灵素要帮忙将他们易容成我们想要的样子,这样此局方才能顺利实行。论机智、论武功、论江湖经验、论易容手段,此事实在是非司空兄不可。”
就算司空摘星也不得不承认花满楼所说有理。他点了点头,刚要退下去准备,又听花满楼开了口。
“还有一点,只怕要委屈司空兄了。前两日司空兄才以易容出现在幽灵山庄众人面前,又与他们交了一次手,这普通易容只怕还是不够安全。”花满楼认真地分析道:“要想让他们忘记这事,务必要让他们对你的易容装扮看也不愿多看一眼才好。”
这话句句在理,字字诚恳,就算司空摘星心知肚明花满楼是气恼他没有依约保护好灵素,有意让他吃些苦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这个主意。
当司空摘星再次出来时,那个身形瘦小的仆人已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貌丑男子。
男子眼斜口歪、满面疙瘩,偏偏还长着一个通红的大鼻子,最让人不忍直视的,是鼻子旁边,还有一粒长着黑毛的大痣。这样的人,配上那一身让人闻之欲呕的烂泥气息,别说幽灵山庄的假幽灵,就算是真幽灵,只怕也会避而远之。
“这个法子好。”和心上人呆在一处,灵素的心情自然好,心上人为了自己,肯违背自己一贯原则,小小地帮自己出口气,她的心情自然更好。有这这样的好心情,就连看到这样恶心的装束,灵素也能笑出来:“就算他是你至交好友,大概也认不出眼前的人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一脸苦笑。这笑容让那张丑脸更加恐怖:“你们可想好要如何将他们分开,一一处置?”
花满楼虽因灵素受伤一事,有些恼了司空摘星。但灵素到底没有出事,且花满楼更多将灵素的受伤归咎于自己不曾留下守护,故而此刻听出司空摘星声音中流露出的无奈,花满楼也彻底消了气,露了几分笑意。他拍了拍灵素的手,对两人说道:“你们随我来。”
顺着主院堂屋向大宅深处走,第一重院落里有七间屋子。
花满楼领着灵素与司空摘星直接进了左边第一间。屋子并不大,却十分规整。屋中华丽的装潢与名贵的家具并不出乎灵素的意料,唯一引起灵素注意的是大厅神案上摆着的那个水晶盒子。透过打开的大门照进屋子的光线映在水晶上,将那盒子装点得五彩晶莹,十分耀眼夺目。
这是一个磨得非常薄的水晶盒子,盒子里放着的是一片枯萎的、形状奇特的花瓣。
灵素松开了花满楼的手,迈步走到水晶盒子前,俯身以右手在鼻端轻轻扇了扇,嗅了一下香气,转头肯定地对花满楼说道:“这是绯扇的干花瓣。你把它摆在神案上做什么?”
花满楼神秘一笑:“陆小凤曾传出消息,那幽灵山庄有个不能说的禁忌之人。便是已逝的山庄元老、玉树剑客叶凌风的妻子,神眼沈三娘。”
“那个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绣花,还能在三十步外以飞针击中蚊虫头足的沈三娘?”灵素自然听过这个奇人的名号:“可是她不是已死了好些年了么?”
“不错,正是她。”花满楼认可了灵素的猜测,又接着往下说:“她虽然已死,却是幽灵山庄绝不能提的禁忌,陆小凤虽然没来得及说原因,但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我们利用了。”
“用她的名号?”司空摘星还是一头雾水:“一个死人的名号能用来做什么?况且你这一片干枯花瓣,和沈三娘又有什么关系?怎么你越解释,我倒越糊涂了?”
花满楼拿起那摆在桌面的水晶盒子递给司空摘星:“你再仔细看看,这花瓣像什么?”
司空摘星接过水晶盒子后,上下打量了半晌,才有些犹豫地问道:“仔细看看,倒是有些像人的眼睛?”
“那它就是沈三娘的眼睛。”花满楼笑了起来,又当先迈步,推开了第二件屋子的门,那屋子与第一间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则是那神案上的水晶盒子里摆放的一枚像是干枯耳朵的物事,第三间是舌头,以此类推,七间屋子竟然装的都是“沈三娘”的身体部位。
直到从第七间屋子里出来,司空摘星已是知道了花满楼的计划。既然这沈三娘是幽灵山庄的禁忌,多年的潜移默化,让幽灵山庄众人面对“沈三娘”三个字时,必会不由自主地选择闭口逃避,可这沈三娘遗体出现,又加上山庄的阴森诡秘气氛,自然会让他们精神高度紧张。
人一紧张,就容易犯错。就算他们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绝世恶人,也绝逃不过这条规律。而只要幽灵山庄众人一犯错,他们便有隙可乘。花满楼此局,本就是虚实相间的攻心之计。
☆、64半夜半荒宅擒众鬼
这一天已是四月初九,距离武当大典不过只剩四日。不管江湖中人怎样地为了这个日子暗自谋划,日升月落从不因个人而改变。转眼之间,夜色已至。
到了此刻,月已偏西,灵素他们等的人却还未来。
灵素正在为陆小凤的朋友易容。陆小凤找来的朋友,共有三人,一个魁梧壮汉、一个年轻书生,还有一个年纪并不太大的女人。恰恰好扮作除了柳青青之外的三名幽灵。
花满楼正给第一重院子的七间屋子点灯,点上七盏长明灯,灯光朦胧,恰巧照在那玲珑剔透的水晶盒上。这本不该是一个瞎子的任务,却偏偏是花满楼去做。很多时候,除非是特意提起,不然少有人会觉得花满楼真的是个盲人。
至于司空摘星,他早已换上了那丑人模样,侯在了大宅正门。他只等着幽灵山庄群鬼上门。按照灵素的计算,他们夜半必定会到,此刻已是定昏末刻,离子时只剩一刻钟。
一刻钟后,司空摘星果然听到了几声车马响动自宅门外传来,还伴随着柳青青与陆小凤的声音。
柳青青一边说话,一边敲着门上的铜环,铜环撞击桐木的声音如同擂鼓一般,划破了这暗夜的静谧:“我宁愿进鬼屋,也不要在这种地方挨饿。有没有人呀?”
司空摘星上下打量了下自己,确保万无一失,方才将大门打开,将这一行人给放进了宅中。桐门在五人身后重重关上,也将门外的枯草月色留在了暗夜中。
除了陆小凤,进门的五人没有一个愿意直视司空摘星的那张脸。柳青青见陆小凤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开门人,不由奇怪,她拉着陆小凤落后众人两步,悄声发问:“这人丑得很,你干嘛一直盯着他看?难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成?”
陆小凤一脸痞笑:“这人丑得很有特色,我多看两眼。到时候再对着我又老又丑的老婆你时,才能好下口不是。”
“不正经。”柳青青虽然仍旧是一副老得掉牙的老太婆模样,但显露在外的一双眼睛却带着年轻女子特有的风情柔媚,此刻被陆小凤几句话说得更是如同起了一汪春水,软得让人酥了筋骨:“这两日你也没嫌弃,这会又来调戏人。”说完,便轻啐了陆小凤一口,快走几步跟上了队伍。
这番对话虽然刻意放低了声量,在场的却都是内力精湛之辈,就连隐在黑暗中的灵素与花满楼俱将他们两人的话听了个清楚明白。看来这陆小凤虽然是冒着生命之险前往幽灵山庄,行那卧底之事,可这该享的艳福却依旧是一样不少。灵素虽心内鄙夷这陆小凤节操不足,也不由对这陆小凤的心境生了几分赞叹。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头顶悬斧、生死不定的情况下,还与女子共度春宵、夜夜风流。光从这一点来看,只怕就连西门吹雪、花满楼几人都要稍逊这陆小凤一筹。
这一段小插曲过后,司空摘星已是顺利将几人引入了那第一重院子,将所谓的沈三娘之眼展示给了他们。
果如花满楼所料,听闻这是叶凌风生前所设,众幽灵已是脸色发青,待听得这所供之物实为神眼沈三娘的身体各部分,柳青青等人全都变了脸色。
“叶凌风既然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不将这些收起来。”柳青青毕竟是女子,看到这些东西反应总是会大一些。
司空摘星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左右看了看,方才压低了嗓子:“我自然也想要收了这些。可一旦碰了这些水晶盒,就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柳青青只觉背后凉风阵阵,不由有些毛骨悚然起来:“什么事情?”
司空摘星双目突然瞠大,死死盯着柳青青几人身后,口中吐出一截血红长舌,舌头垂到喉间,柳青青几人不由回头一看,只见一道蓝光倏忽闪过,快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