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咽下口中茶,放好茶杯,才转向司空摘星:“当初陆小凤刚下山时曾传来了消息,消息右下角以炭笔画了只黑犬。他虽喜欢玩,但却从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留心,我既然摸了出来,自然就要准备。至于藏人嘛。”
“陆小凤和黑狗都已经离开,这茅厕自然就无人留守。”灵素替花满楼将话说完:“到时候从里面走出一两个客栈仆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花满楼朝灵素温柔笑了笑,方才继续解释:“正如灵素所说。不过我在那间茅厕旁留了个暗门。那仆役却是从旁边的茅厕出来的。”
司空摘星对花满楼的心思缜密素来佩服,听到此也知花满楼既然出手,必不会留下后患,便不再追问前事,只问道:“那犬郎君此刻在何处?”
花满楼解释道:“这犬郎君是幽灵山庄此次行动的重要人物之一,所有幽灵的易容都出自他手。我已将他交给了鹰眼老七和小顾道人,让他们将他秘密安置到了秘密所在,同时让他将此次幽灵易容后的相貌一一画出。”
说到这里,花满楼自袖中拿出了一叠画纸:“此次他们共有二十名幽灵出山。这画像我已一一摸过,你们且记下。”
灵素与司空摘星轮流看过之后,将这叠画纸一一焚毁。
直到画卷尽成灰烬,花满楼才再次开口:“陆小凤此次虽然已经打入幽灵山庄,但那山庄中人对他却仍有疑心。我一路观察,那扮成他夫人的幽灵就连他如厕之时,也守在茅房前。想必就是为了监视他。我们若是想要与他里应外合,只怕还是要再设一局。”
司空摘星疑惑道:“他们既然监视陆小凤至此,我们又如何与他互通消息,里应外合?”
灵素点头:“自然是将这监视陆小凤的人,变成我们的人。”
“你在说笑不成?”司空摘星猛地站了起来,盯着灵素与花满楼:“这种时候说笑?若是我们能收买幽灵山庄之人,又何必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设下这个局?”
见司空摘星有些恼了,花满楼连忙出手将他拉回原位,低声说道:“收声。这客栈中可不止我们几人。”
花满楼食指轻敲桌面,温声解释道:“就是因为收买不了他们,又要将他们变成我们的人,我们才要设局。你可记得我刚才让你们看的画像,你们对自己的易容有几分把握?”
司空摘星此刻已冷静下来,听得此话,已是明白了花满楼与灵素的意思:“你们是说,用那李代桃僵之计?”
花满楼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既然想用易容术瞒过我们,我们自然也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灵素替花满楼说道:“只是这设局之地还需要再想想,而且那监视之人还需留下一个作为联络幽灵山庄之用,你们说要留下哪一个?”
花满楼手拨着杯子,思索了片刻:“犬郎君离开时,我曾让他仔细描述过此次行动之人的特征、秉性,那管家、管家婆二人俱都武功高强,扮儿子的那人又颇为奸猾,不若留下那与陆小凤扮夫妻之人。”
司空摘星赞同道:“不错。而且我看过,那一行人中,只有她是女子。有陆小凤在,女人总是比较好解决的。”
灵素瞟了司空摘星一眼,司空摘星背后一寒,连忙笑了笑又加了一句:“大多数女人都是比较好解决的。”
灵素不理司空摘星,只对花满楼说道:“既然如此,这布置之事就由七哥你去做。我和司空摘星只怕至少还要在此耽搁一晚,明日送走他们,我再去与你会和。”
“你千万要小心。”花满楼摸了摸灵素放在桌上的手,这手已被灵素以药汁突然得发黄,表面还粘着些发硬的猪皮,摸起来实在很不舒服,但花满楼却浑然未觉:“若是遇到了危险,你不必担心这个计划,只管保住自己为重……我等你来。”
灵素重重颔首:“这话也是我想对七哥说的。幽灵山庄之人下手狠辣,我们已见识过。要扳倒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要保下性命,方可奏来日之功。”
司空摘星在旁边重重咳了咳:“我还在这哪。花七童你快去快回,有我看着你家灵姑娘,保证到时候会和的时候,还你个全须全尾的。”
灵素尴尬地垂头,花满楼微微一笑,对着司空摘星拱手一礼:“如此,就拜托司空兄了。此事了了,花某定然备下好酒,请司空兄畅饮一番。”
☆、62灵幽灵察觉惊变生
这是灵素与花满楼相识至今,第一次分开行动。
自夜半时分,目送花满楼离去后,灵素心中就略有不安。这一夜她都不曾睡着。
最后灵素只得坐在屋前窗边,看着旭日自渡口江面缓缓升起,金光慢慢铺满江面,最后升至空中,普照大地。渡口和客栈也人声渐起,陆小凤与幽灵山庄乔装的归田京官家眷俱都出现在了客栈大堂内。灵素方才起身整了整衣服,重新弓背敛息,作出一副世故生意人的模样下了楼。
灵素方才自楼梯口下来,就感觉到了大堂内气氛的异常。
招呼陆小凤他们的正是司空摘星所扮的店小二,此刻他正谄笑着为客人们擦桌摆椅,口中也不断问候着客人昨夜休息可好。
陆小凤所扮老者依旧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大官气派,他身旁坐着的依旧是大官妻子与大官儿子,身后站着的仍是那一对老迈管家夫妇。除了地上的黑狗已消失不见,这一行人几乎同来时毫无差别。
可就是这黑狗不见,让灵素心中一紧。要知道昨夜花满楼与陆小凤刚刚才将这犬郎君以黑狗换下,若是此刻替换的狗被发现,那么他们被发现的危险也就添了三分。灵素脚步一顿,又恢复了正常,她腆着伪装出的肚子,迈着八字步,一脸和气生财笑容地走到了幽灵山庄众人身旁。
“贵人们昨夜歇得可好?”灵素扮作的掌柜眯缝着眼,说话时笑得露出了一口微有发黄的牙:“不是我说,这渡口方圆百里再找不到像我们这一样好的客栈了。只要您想,这天上飞地上跑水里游,我们都能给您做上!您看,这早餐要不要再加些什么呢?”
京官儿子上下打量了灵素一眼,沉默半晌,又将目光投向了司空摘星扮作的小二:“掌柜的客气了。我倒是真有个疑问,需要掌柜的给我们解解惑。”
“哦?”灵素面色不变,一脸恭谦地点了点头:“能为贵人解惑,是小老儿的荣幸。贵人有话,但问无妨。”
京官儿子紧紧盯着灵素的眼睛:“这个问题可简单得很,掌柜必定知道。”他边说话,边起身踱步来到灵素身旁。这句话说完,他已经绕着灵素转了一圈,那阴冷森寒的目光如同一把带血的利刃一寸寸地在灵素身上切割了一遍,若是普通掌柜,被这样的目光上下扫过,必定已吓得面无人色,知无不言。
灵素向后连退两步,作出一副胆小紧张的模样,对这扮儿子的幽灵抖声开口:“贵人,贵人请说。”
“我们老爷的狗,昨日可是你们牵去遛的?”那儿子盯着灵素的脸,却不马上开口。管家先一步对司空摘星扮作的小二发了难。
司空摘星垂着头,似乎很慌乱:“管,管家大爷,您,您可不能冤枉好人。昨日遛狗时,你明明都跟小人一起的呀。我们也只在这后院遛了一圈,不就回来了么。”
那管家目露疑惑,又追问道:“你后来再没靠近那狗?”
司空摘星一脸委屈,又只得忍气接着解释道:“那狗凶得很,昨日您老人家想要喂它吃些屎,他不是还差点咬了您一口么?这么凶的狗,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招惹啊。”
管家似乎已被说服,他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自司空摘星身上移开,看着陆小凤陷入了沉思。司空摘星顺利过关,面色也是一松。
但灵素却没有放松神经,黑犬在他们店中失踪,不论是不是他们所为,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这些幽灵只怕都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那扮儿子的幽灵又开了口:“黑狗之事姑且不谈。我要问掌柜的却是另一件事,”他故意放慢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吐出:“为何这店中小二的轻功,居然能高到落地无痕?”
司空摘星一凛,垂头看去,果见地上不知何时被洒了一层淡淡的石灰。石灰上散布着许多鞋印,却独独没有他的。这轻功绝顶之人,俱都是自幼刻苦习练将轻功练为了本能,平日坐卧行走间,往往会不自觉地练习,如此方能练就独步武林的功夫。凡事一旦成为了本能,就不是轻易能伪装隐去的。
司空摘星作为当今的偷王之王,这本能自然只会比其他人更强、更不好隐藏。
这幽灵山庄之人只怕今早一发现黑狗被换,就已怀疑上了客栈诸人。这石灰自然也是特意布下,用来试探他们。司空摘星见此,也不开口,抬手就是一枚迷雾弹。迷雾弹重重砸在地上,众人眼前一花。
待烟雾散尽,司空摘星却没有如灵素猜想一般消失,而是被人以剑尖直指喉头,停在了客栈大门三步远的地方。出手的人却是那扮作陆小凤妻子的老太婆。
指着司空摘星的是那老太婆的腰带,此刻它已不是一条腰带,而是一柄可以夺人性命的利剑。这一手凝布为剑的内劲、加上快到连司空摘星都不能躲的剑法,想必此人便是那通奸杀夫、本该死在西门吹雪剑下的,淮南大侠之女,点苍剑客谢坚之妻,柳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