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擦肩而过的人越来越少,灵素已随着花满楼来到了城外的一片树林。这林子倒仿佛有许多年了,枝繁叶茂、遮天蔽日,便是正午的阳光也是穿不透那份阴凉,灵素眯着眼、仰着头看向透过枝桠撒下的光斑,只觉全身疏懒、惬意得很。
“我有一次寻花种之时,意外发现的这里。”花满楼看着也是十分欢喜,他将扇柄的另一端递向灵素,“此处有一观景绝佳之点,灵姑娘随我来?”
灵素接住扇柄,点头允道:“花公子请引路。”
话音刚落,两人已是腾空跃上林梢。却是林中一株百年高树,枝桠粗壮,恰是交错成了吊椅模样,垂于空中。灵素随着花满楼坐在树间,抬眼望去,正巧可以看见那江中向此划来的龙舟赛船,随风送来的还有人们欢呼鼓舞之声。确实是观景绝佳之所在。
两人一时吹着风,听着声,看着龙舟相互追赶,闻着林中花木香气,时光仿佛也慢了下来。“鼙鼓动时雷隐隐。”灵素听着那震天鼓声愈来愈近,忍不住开口道,“我之前从没见过呢。”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段时日来的表现好像略显得没见识了些,实在是不同于往日的自己,不由双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花满楼笑道:“兽头凌处雪微微。我却也从来没见过呢。”
灵素双颊红得越发厉害了,但声音却仍是婉转清亮:“我是个大夫。”
“我知道的。”花满楼似已知道灵素为何如此说,慢慢地应道。稍等片刻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
“嗯,因为我药倒了那三人?”灵素猜测。
“也因为你身上带着药草清香,”花满楼坦然回应,“灵姑娘是个好医者,自是有着好医者的习性。百花楼这些日子可比往日更是整洁得很呢。”说着又是笑了。
“你可愿让我看看你的眼睛?”灵素的耳朵透着点红润,却落落大方地问道。
花满楼知道灵素虽是个善良的姑娘,却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她自然是看出了自己对眼疾并不在意,也无心再去寻医,故而方在这相处数月之后方才出言相询。而这句问话也只是为了自己方才安慰她时,所带出的些许遗憾。可这眼疾自七岁到如今已是十数年之久,寻问了多少名医,却毫无办法,又何必让灵素失望呢。故而,他只是转向灵素,微微笑道:“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与他人有何不同。我虽然看不见,但听得到、感觉得到,有时候甚至能比其他人感觉到更多的乐趣。”
灵素静静地听着,并不插言。
花满楼接着道:“只要你肯去领略,就会发现人生本是多么可爱,每个季节里都有很多足以让你忘记所有烦恼的赏心乐趣。”
花满楼转头对着龙舟来的方向,脸上是平静而愉悦的笑意:“你能不能活得愉快,问题并不在于你是不是个瞎子?而在于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自己的生命?是不是真的想快快乐乐的活下去。”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瞎子,只有那些有眼睛,却看不到美好之物的人才是真正的瞎子。”
言罢,花满楼闭上了眼,享受着自江上而来的带着水汽味道的风,浑身都透着舒适。灵素听了花满楼的话,静默了下来,过了许久,笑意爬上了她的眼睛,自眼角蔓延开来,渐渐布满了整张脸,化成了清脆若铃响的笑声,“花公子真是个大胸襟、大气魄的人,我佩服得紧呢。”
说着,灵素歪了歪头,笑得有些俏皮:“兽头凌处雪微微之景,我现在见了。我说与你听。还望公子莫要嫌弃才好。”
这次是花满楼微红了脸颊,略有些尴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某红奉拙作于友人前,惴惴求指点。
友人看后曰:“好像种田文。”
某红左膝中箭。
又曰:“逻辑不通,语法不顺。”
某红右膝又中一箭。捧着碎裂玻璃心问:“可有修改之法?”
友人沉吟:“可以重头写么?”
某红中箭倒地,只觉心碎无痕。
夜间辗转入梦,只见素素妹左手金针右手锅铲、花七哥肩扛锄头向某红袭来,一时间世界碎得和雪花一样,猛然惊醒。
%>_<%素素妹、花七哥,我这就回去重温原著!我这篇当真是武侠同人啊!我不想崩/(ㄒoㄒ)/~~
☆、楼外飞来江南燕
与花满楼在林梢的一番话,让灵素对花满楼又是感动又是敬佩,却不好再提治眼之事。私下里灵素更加细心照料七星海棠和其他花草、药草,想着先把要用的材料先备好,日后若是有机会,也免得让花满楼担忧忐忑。
这两人因着都不愿让对方因为医眼之事失望,对于此事竟是纷纷选择了避而不谈,倒显出了十足的默契。
经过这次推心置腹,两人的相处倒愈发透出些自在闲适来。灵素也不再遮遮掩掩,索性将想要种的花草药木通通搬入百花楼,倒是大大丰富了百花楼里花木品种。花满楼见此也只是笑笑之后,引着灵素介绍这各种未见之花,不曾对灵素喧宾夺主的举动指责一句。
这日傍晚,两人尝过了灵素所做素菜,正坐在晚风夕阳下品茗赏花。花满楼对灵素新在栏边种的这丛无名小花大感兴趣。只见这花形似小鞋、触手温腻,花香清甜馥郁,便是花满楼这爱花之人也说不出这是何花,只得向灵素这育花主人请教。
灵素方才说起这是自己培植蓝花,不曾有名,就听得楼下街道上一阵喧闹。那吵闹声渐渐接近,却是向着百花楼而来,不由从小楼栏杆向外探去,却见一妙龄少女在前、一持刀壮汉随后,两人你追我赶,一路掀翻无数街摊,直直向着这百花小楼奔来。
灵素见罢,转身对着花满楼笑道:“这次来的倒是个漂亮的麻烦。”
花满楼摇头轻笑,面带无奈。
那两人不过几息之间,已是兔起鹘落跃上了小楼。先上来的是个十七八的姑娘,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灵活聪敏异常,却是个跳脱活泼的美人模样。这姑娘一上来便直向这桌边跑来,面上满是惊慌恐惧。
灵素知道花满楼不认得她,但灵素也知道花满楼不会对这么个明显处于不利境地的小姑娘视而不见,果然,花满楼平和地开口:“姑娘莫非出了什么事?”
花满楼就是这么个让人不忍心责怪的滥好人,不过如果不是如此,也不会有当初不问来历,就收留了灵素至今的举动了。灵素心里轻叹一口气。
“后面有人在追我,我能不能在你这里躲一躲?”
“能。”花满楼在帮助别人的事情上,从来是毫不犹豫的。
灵素柔声对那姑娘道:“你既已经来了这里,倒是不用担忧的。那楼下我布了毒木,有了坏人,必叫他上不得小楼。”
那姑娘听了这话,脸色似乎有些凝滞、又有些诧异。不过怪异的神色也只是一闪而过,又换做了原先那惊慌的模样,快地几乎让人无法发觉,她略喘了几口气,方才回道:“那毒木有用么?我不是直接上来了?那坏人可是厉害得紧。”
“哦。因为我在这楼上种了中和毒性的药草呀。”灵素仍是笑着,对姑娘的异常仿佛真是没有发觉。“你不用担心,刚听你一说我就撒了加剧楼下药草药性的药粉下楼,必会护你周全的。”
灵素话落,小楼内一时静了下来,气氛却有些怪异了。灵素又笑,分别为另外两人倒了杯茶,一边递给花满楼,一边招呼着这漂亮姑娘,对刚刚气氛的异常浑然未觉:“这茶中我加了些别的东西,闻起来香些,你们尝尝可能喝出是些什么?”
花满楼伸手接过,嗅了下茶香,回道:“却是与平常所喝的茶有些不同。”说完,就轻抿两口,在口中细细品味咽下,又将杯中茶饮尽,正经是幅认真品茶的模样。
灵素见此,格外欢喜起来,唇边的笑意满得几乎溢了出来,她定定看了花满楼一眼,方转向那漂亮姑娘:“姑娘不尝一下么?”
那姑娘有些犹豫,突听得小楼楼下一声重物倒地的扑通声,倒仿佛真是那追赶的男子被药倒在了楼下。那姑娘漂亮的脸几乎有些青了,却还是显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她抬头正欲说话,就见到灵素手持那杯据说加了料的香茶,似乎她不喝她便不放的模样。漂亮姑娘踌躇片刻,方回道:“我自小身体便有些虚寒,这绿茶却是不喝的。”
“哦,正巧了。”灵素笑得越发欢了,“我就是个大夫呢。不如我为姑娘把把脉,看看诊?”
那姑娘那肯让灵素探脉,却是不肯再和灵素多说:“这位姑娘真能说笑,不过小症,素日里调养便好。”说着便转头向花满楼说道,“我是江南的上官飞燕。今日让两位见笑了。其实我素日里还是很厉害的,许多大男人都不及我呢。”
说着似乎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轻吐了吐舌头,那模样当真是俏皮可爱:“不过这名字你们大概也不曾听说过。”
花满楼对之前灵素的咄咄逼人并未出言阻止,只是笑着在旁轻摇纸扇、品着灵素新沏香茗,颇有些超脱世外之感。此刻听了上官飞燕的话,方才回道:“他为什么要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