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商议一番后,终定下由姜小铁随钟胡二人前往。一来金面佛乃仁义之人,遇而不救有违医道,而小铁受无嗔、灵素多年教导,医术虽不及二人,但于江湖上也是少有,足当此任,二来则是对断肠草的来历多有怀疑,万一真是那叛出门中多年不得踪迹的师叔石万嗔所为,也可趁此时机探查一二。
第二日,薛鹊、灵素叮嘱了小铁一番,另其为苗大侠解毒后探查毒药来源,得到消息后速速回返,与家中商议处置。便让三人离去向那苗家而去。
山中人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自那小铁随了胡铁二人离家而去,药王庄众人都有些挂心。但到底小铁自幼随父母行走江湖,既得母亲传授武艺,又有灵素悉心教导医术,闯下威名或不能够,但江湖自保已是绰绰有余,故念叨了几日,众人也便将此事放下,重又理起手中事务来。
程灵素拜入药王门下时,无嗔大师已是隐入白马镇数年。故而灵素虽得了名师悉心教导、也有着镇上百姓与无数上门求医之人的百种病症磨砺医术,但天下怪病奇症何其之多,便是灵素的师傅也常叹息自己力有不逮,对这小徒弟,也生怕误了她的天分,过身之前便欲带着这小弟子重新去江湖上磨砺一番,只是未及实行便去了,只留下临终殷殷嘱托,成了灵素一块心事。
如今既然师傅后事已了,药王庄有薛鹊夫妻亦无可担忧,灵素便忖着按师傅临终所嘱,入江湖、增阅历、长医术、济苍生。此念一生,灵素向来是果决的性子。整治医书、托付草庐花圃、再交代那白马寺镇上药铺掌柜,若有医药相关自去寻薛鹊夫妻,诸般交托完毕只花费了三五日功夫,便是清楚明白。灵素方负着小包、自抱了七星海棠出门游历而去。
出了白马寺、离了洞庭湖,灵素一路沿江而下,只往那富庶繁华的江南而去,这自是灵素的一点私心。到底是十五六岁的少女,虽在师傅、师姐的教导下,心思通透、灵心慧质,可对着天下胜景齐集、鲜花美人无数的江南,还是存着几分好奇之心。
这一路治病救人、采药观光,灵素贪恋风景之下,便偶有误了投宿时辰之事发生。恰巧这日,灵素经过临安城外的浮玉山,只见那峭壁突兀、怪石嶙峋,其间多有珍稀药材,倒引得灵素渐往山势险峻之处而去。
大家亦知道,这善医之人常好药,既然于此处见得这许多上好药材,要教灵素掉头而行却是不易。这一耽搁,便是十数日过去。白日里,灵素便探深山寻灵药,夜里便在周遭撒下驱虫赶蛇的药粉,以山中寻得的野菜果实为食。时日忽忽而过,直至这日,灵素在崖壁缝隙寻得一株金蝎尾赤心草,这原是解黑血蝙蝠之毒的上佳材料,却不想在此处寻得。灵素仗着轻身功夫,放下包裹与那盆随身携带的七星海棠,只带着药篓与药锄,飞身至崖壁,顶着猎猎袭来的大风、踏着侧边凸起仅一足长宽的山石,小心将这草药采下。这一采药,就过了近两个时辰,饶是灵素有内力护体,也觉得体力已尽极限,汗水几乎要糊住视线,方才把药草根须完整地自崖壁内取出。灵素轻轻将药草连根带土放入药篓内,方提气自崖璧借势而上,回到放着包裹与七星海棠之处。
可奇怪的是,崖顶原先放置包裹的大石竟已不见,包裹远远掉落在崖边,几乎就要自崖上滚落,七星海棠更是没了踪影,灵素不由大是诧异。纵是采药时间太久,也不致出现如此异状,莫不是有人寻来,夺了七星海棠?可那放置行李的大石乃她特意所寻,便是担心山风剧烈,将包裹放入大石风化出的凹洞之中以备万一,此处如此景象当真是不可思议。
灵素拾起包裹,沿着崖顶细细搜寻一番,不曾发现人迹,便是连那山中野物的踪影也是半点皆无。想来若是有人盗走这七星海棠,必是轻功绝佳的一流高手,方会出现如此状况。灵素疑心是师叔寻仇,却又不解为何对方只是盗走七星海棠?需知当时她于崖壁采药,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需推下山石,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灭了她的口。怀着满心不解,灵素想着先进城看看是否有师姐早年开的药铺,以便探听下江湖近况。
灵素进了临安城,却见临安城车水马龙、衣香鬓影,确实与白马镇上的小镇淳朴风光大有不同。可是一路走来,虽有药铺,但却不见薛鹊所设印记,灵素心中暗自奇怪,只得寻一路人问询,又被告知未曾听说有薛氏商铺的说法。饶是灵素心性沉稳,此刻心中亦是有了不安之感。灵素一边思索,一边沿着小道走着,忽然闻得一阵馥郁花香,抬起头了,面前正是一栋大门敞开、满屋鲜花的小楼。
作者有话要说: 嗯,薛鹊是穿的
改排版,顺便把前面过渡章节合一合——2013/07/05晚留
☆、百花楼中觉世易
灵素立于小楼前,正欲仔细查看门内情景。忽听得一阵马蹄声自街头而来。回身望去,只见三骑骏马一路向这小楼前驰来,道旁小摊或惊或避,顿时一片狼藉。
不过转息之间,三匹骏马已是来到楼前。当中一骑收势不及,眼看就要踏于灵素身上,灵素连忙后纵半丈,恰是进了小楼内。尚且不及四顾楼内情形,那马山三人亦也飞身入楼。
灵素抬眼细观,只见三人分别持着九节鞭、铁牌与长剑,目光精光内敛,却是内功深厚之人。只这般在城中胡乱行事、又似有绝技傍身之人从前从未听闻。灵素不由心中暗自警惕,只觉自下山以来所遇之人、所见之事当真是处处怪异无比,便是行人言行装束也与从前所见各个不同。入城初见之时却因自己往昔所见江湖之人装扮诡异之人大有人在,故而未曾留心,但这一路行来便是街边摊贩装束亦是不同往日,简直似踏入另一国界一般,灵素想起师姐从前所说异世之事,顿感不妙。
这一番思绪虽是繁杂,但也是电光火石间便已结束,眼前三人似来者不善,灵素只得先放下心中疑虑,打起精神抬头对峙,似无意间抬手挥走三人带至眼前的烟尘,却是不肯先开口。
“丑丫头”先前险些马踏灵素的紫脸汉子似是三人领头,“你与花七是何关系,立于这楼前何为?”
“花七?”灵素面色平淡,“我却是不认识呢?田七我倒是熟。”
“你个丑八怪,少和大爷这胡咧咧”左侧那持铁牌之人脾气暴烈许多,转头对紫脸汉子粗声道,“大哥,管她是谁。这丫头明显有些功夫,既然出现在此。除了便是,省的节外生枝。”
那紫脸汉子听后,沉吟片刻便意动颔首。暴烈男子见此,立刻出手如电,直向灵素咽喉取来,竟是手不容情、欲要将灵素毙与当下。灵素正欲动手,却见凭空至斜后方飞来一物,正正击中暴烈男子手腕,只听男子低呼一声,只得变抓为拂,卸去那袭来之物所带劲力。饶是如此,却还是被逼退两步,退回至紫脸男子身侧。三人对视一眼,似是知晓出手之人是谁。
紫脸汉子上前一步,对着二楼朗声道,“花公子有礼,我家主人新得一绝品牡丹,听闻公子乃惜花懂花之人。特命我兄弟三人来此,请公子到庄中观花品茗,望公子不弃前往。”
灵素听得身后似有脚步轻响,一温雅男子应道:“我楼中鲜花离不得人照应,三位好意花某却是心领了。”
话音未落,那年轻男子已是走至身边,所站之处恰是将灵素掩在身后,灵素抬头,只见这男子身着宽袖绸缎袍衫,灵素视线所及只能看到他肩颈处的缀领,其上以银丝锈以忍冬花样暗纹,配着男子的银色发冠,映着如墨发束,倒似是一文质彬彬的富家公子。
“公子何必如此客气,主人盛情。公子不应,倒是让我们兄弟为难了。”右侧男子方才一直不曾出声,此刻见正主出场,到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灵素抬头一看,此男子肤色黝黑,右脸自眉中至下颚横贯一道刀疤,着实可怖,加上他声音粗粝沙哑,直如锈刀摩于粗石之上,听的人只觉得全身汗毛直立。
“那三位欲待如何呢?”这姓花的温雅公子倒真真是好脾气,便是那刀疤男子语带威胁,他仍是含笑回应,灵素心中也不由对这花公子有了些好奇。
不过在场欣赏花公子这份谦谦君子风度的只有灵素一个,那暴烈男子率先沉不住气,手中铁牌抢上前来,口中喝道:“今日你不走,也得走!”说话间,左手铁牌击向云门、缺盆两穴,右手却是自怀中掏出一盒珠石重重向屋中一倒,只听得那脆响之声在屋中四处滚动,听得人头疼。
另外两人见此,也分别一人从侧袭向年轻公子。一人持剑跃过右侧数盆鲜花向灵素击来。灵素腰身一拧,上身后仰,以铁板桥避过迎面一击,而后身向左跃、袍袖轻卷,一阵淡紫烟雾便在屋中扬起。持剑的刀疤男子离灵素最近,被这淡紫烟尘铺到面上,动作渐渐迟缓起来,便是眼神亦是有些恍惚,瞧着仿佛醉了一般,不过三两息间,已是倒地酣睡起来。灵素这才有暇向那花公子所在看去,却见那公子宽袖翻转,恰似流云一般,将周身牢牢护着,却不曾出手攻击二人,三人一时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