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飞燕咬着唇迟疑了许久，会说话的大眼睛里闪过了懊恼、忐忑和豁出去的决心，倒是光华闪烁、格外动人：“因为我偷了他的东西。”
花满楼和程灵素闻言一起笑了起来。
上官飞燕抢着道：“我虽然是个小偷，但他却是个强盗。我从来也不偷好人的东西，我专偷强盗。”她垂下头．又道：“我只希望你们不要看不起我．不要讨厌我。”
灵素笑道：“说实话的人到哪里都是不会惹人讨厌的。”她转头对着花满楼征求道，“你说呢，花公子？”
花满楼轻轻摇着纸扇：“灵姑娘说的有理。”
上官飞燕刚想要继续将花满楼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就觉得头脑昏沉、双眼似有千斤重，不过一会儿就困倦地睡了过去。
见这刚刚说话的姑娘毫无征兆地睡了过去，花满楼也不曾露出什么惊奇的模样，仍是继续摇着纸扇。
灵素终于忍不住笑低了头，咬唇笑了半晌，方抬头看着他：“你不问问我茶中到底是什么？”
花满楼颔首：“是想问呢。这茶比原先多了股花香，入口更是醇厚了许多。灵姑娘愿意告诉我？”
灵素笑道：“自然。这是我用痴心草和合欢花调的缠绵香，最是香甜了。你若喜欢，我下次再泡给你喝。”说着连眼睛都亮了起来，“你不问我为何她不喝茶不凑近我，却会中招睡过去？”
花满楼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必然是不会伤了她。她一路奔波这么久，早些休息也好。”
灵素终于笑出声来，“你总是能让我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我觉得我今天挺能干~~~
☆、金鹏王朝初听闻
自那天上官飞燕闯入小楼后，她便在百花楼里住了下来。若是不考虑她初来之时身上的诸多疑点，连灵素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极讨人欢心的女人，美丽、娇俏、还有一点狡黠。
这十来天里，上官飞燕总是若有若无地寻机会与花满楼接触。对此灵素虽心中不喜，却也不曾阻挠。
一晃半月，花满楼对上官飞燕始终以礼相待，只叮嘱上官遇到难解之事可与灵素商询，其余却是不肯再谈。每日照旧与灵素品茶赏花、谈诗论经，就算上官飞燕寻机搭话，也只是礼貌应答。数次之后，上官飞燕便也不再来寻。
又是个晨起莺啼燕语的好日子，灵素与花满楼商量着这几天桃李开得正盛，不若结伴去游赏一番。正说得兴起，上官飞燕正好来寻二人。
上官飞燕难得面色微沉，对两人言语也有些吞吐：“我昨日收到了家中来信……”
灵素点头道：“可是上官姑娘家人担忧，催促姑娘归家？”
“唉”上官飞燕长叹一声，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姑娘如有难处，但说无妨。”花满楼仍旧是笑着的。灵素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过脾气。
“我家中早年其实也是风光一时，只是出了叛徒，如今家里落魄了。”上官飞燕的脸上显出了一抹幽怨，低低的声音如泣如诉，若是男人见了，只怕也不会在意她说的话，只愿能磨平她的忧愁才好，“也是为了这个，我才踏入江湖，想着能为家里分担一二。可昨日……”说到这里，上官飞燕的声音更低，几乎带上了哽咽。
灵素轻点了点头，叹道：“你能有为家里分担的心，确实是不容易的。不知你家中可发生了什么难解之事？”
“我叔父的旧疾复发，请了好多大夫，但……家里人急的不得了。”上官飞燕垂着头半晌，再抬头时那双明媚晶亮如小鹿的眼睛周遭红了一圈，“我祖父生前只有两个遗愿。一个是找到叛徒、解决宿怨，第二个就是照顾好我叔父。可如今……”上官飞燕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成串的珠泪从她的眼中滚落下来，美得让人心悸。
灵素听闻此语，深深看了上官飞燕一眼，又抬头向花满楼看去，恰巧花满楼似有所感也转过头来。灵素只见花满楼面带笑意，对她微微点头，两人虽不说话，但却是知晓对方心中所想。
灵素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上官飞燕点头道：“上官姑娘先别急，我便是个大夫。虽然不敢说医术独步杏林，但在疑难杂症上也是颇下了一番功夫的。我这就随你前往，看看你叔父吧。”
上官飞燕闻言猛地抬起了头，悬在眼眶中未落的泪珠随之撒了下来：“林姑娘当真愿意随飞燕前往？那可真是太好了。”惊喜之态未褪，眼中又有了迟疑，“只是我这一年行走江湖，得罪了不少人，这一路返家恐怕也不太平稳，我们两个女子，这……”
“花某自会护送灵素与上官姑娘前往。”花满楼轻摇纸扇笑道。
“这可真是太好了！”上官飞燕一边抹着脸上的泪痕一边笑道，“我这就去给家里回信，再去租马车！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灵素与花满楼俱颔首称好，并表示两人要整理百花楼，将楼中鲜花托人照看，与上官飞燕约好明日在临安城门会和后，三人才分头行事。
“她身上的花粉香气太浓了，作为一个小偷，实在是一个张扬的小偷。”与上官飞燕道别后，灵素并没有立刻去收拾行李，当然花满楼也没有。两人只是静静地坐着，就想之前每日这个时候一样，坐在倚栏边、花丛前，嗅着花香，无声地享受被风轻柔拍打的惬意。直到许久后，灵素才开口，声音轻轻地，像是怕惊扰了这楼里的静谧，“那日闯入楼里，她是直直向这里跑进来的。前面岔道就是市集会馆聚集之地，如果我是她，我会往人多的地方躲藏。”
灵素垂着眼，声音越来越低：“被追杀了这么久，可是她的头发仍旧整齐、衣服仍旧干净，看起来还是美得很。”
“但你还是会答应和她一起去为她叔父诊病。”花满楼回应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带着理解和骄傲。
“嗯。”听出了花满楼的理解，灵素感到一丝甜蜜，而感受到了花满楼话中的骄傲，灵素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实际上，两人自第一次见面就对上官飞燕有了疑虑。男人或许很难对一个天真纯洁的美丽少女起防备，但女人则不然。
便是淡然豁达如灵素，面对这样一个美得让人忘记一切的姑娘，也很难不在看到的第一眼就仔细打量她的容貌衣着。这并无其他，只是女子对容貌装饰天生的关注而已。而像上官飞燕这样美丽的女孩子，就算是为了骗人，对着一个瞎子还要把自己糟蹋得和乞丐一样，想来也是不情愿的。但她漏算了百花楼中还有一个意外出现的程灵素，这破绽在第一眼中便已落下了。
可就算两人都起了疑虑，但她们仍然没有办法拒绝上官飞燕这前往她家看诊的请求。这也没有其他理由，只因为他们二人一个是真正的君子，一个是真正的医者。
上官飞燕说了谎，他们知道。上官飞燕说她叔父重症在身，他们却只能怀疑。这五分是真的可能，逼得二人不能不答应。若这是真，他们自是没有办法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对于弱者，花满楼素来是竭尽所能帮助的，便是恶人，他也认为有些人说谎犯错是情有可原的，若然站在他们的角度看待世界，他们有着不得不为恶的苦衷。故而，虽明知上官飞燕说了谎，他也不曾拆穿，而是像一个礼节周到的主人，周到地招待来寻他庇护的客人。
对于病人，灵素也从来不会见死不救。明知有病人为病痛而苦，却不前往医治，这违背了灵素一直以来秉承的医道。她虽有着满身的医毒之能，却从来不曾以毒杀过一条人命，便是持着这一份医者仁心。
上官飞燕确实是一个十分聪敏的女子。不论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至少她成功请出了这两个生性最是淡泊、不愿入江湖是非的人，这也是一种本事。
“此去上官家只怕不会简单，”花满楼懂她，灵素自也是懂花满楼。这是个真正的好人，你第一眼见他便能了解他。因为花满楼的内心就如他的外表一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但这好人、这君子，却常常会因这份磊落而吃了暗亏。虽然灵素也知晓花满楼的聪明，会弥补这份弱点，但仍是有些担忧，“我在你衣服上撒些赤磷粉。这是解药。你可要收好了。”
花满楼准确地接过了灵素递来的药粉，缓缓地笑了起来，笑有很多种，花满楼此时的笑容仿佛比平时多了些甜蜜与感叹。灵素不敢多看，迅速将滚烫的脸庞扭向一边，把视线投向了那株未开的七星海棠，语速也比平常快了许多：“我的行李不多，只要多带这盆海棠花就好。干粮我们也可以带点，嗯，我去做点素饼好了。你喜欢茉莉花的香气，这次可以多添一些。倒是这百花楼你打算托给何人照看？”
花满楼听着灵素噼里啪啦一串话一口气说完，然后仿佛气息不稳地狠狠喘了两口，忍不住笑意更深了：“我家人就住在不远的地方。我传个信回去，让他们派人过来照看下就是了。”说完，嘴角的笑便挑得更深了些，带着些欢快意味：“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每个人都很健康、很快乐，下次介绍给你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