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英几乎就要冲上去,把姜嬉拉离。
就在这时,姜嬉的声声循环之中,太后终于闭上眼,艰难地吐出一个“好”字。
“母后!”顾涟衡愤然起身。
太后头也不回:“皇帝,自打你亲政以来,哀家从未过问你朝堂之事,也未对你有所要求。你也做得很好,祖宗基业万里江山,你如履薄冰守到了如今。但今日,哀家要同你说的,不是朝事,而是家事。”
她叹了口气:“厌夜王是你叔父,当初反王之乱,救你我母子之命的是他,宗亲之乱,征伐浴血的也是他。你们年岁相仿,你安坐庙堂,他在外饮风沙,也是时候好好看看这镐京城的繁华了。”
闵英一听,心里暗道不好。
果然,太后说:“嬉儿,哀家成全你。也知道你想求什么。厌夜王不会有皮肉之苦,更不会有性命之忧。哀家会着钦天监选个良辰吉日,让你们成婚。只有一点——”
她转过头来,看起来似乎极其平静:“厌夜王上交帅印,当个闲散王爷,厌夜军收归皇帝手中,由皇帝调配。”
这就相当于用兵权换命。
姜嬉僵着脊背,心中不停地权衡着。
顾涟衡缓步走出,道:“不想上交帅印也可以,太后照旧成全你。只不过——”
他俯身到姜嬉耳边:“成全的方式有许多,多的是像你父亲和你母亲那样的成全。”
姜嬉内心狠狠震颤。
她转眸,不可置信地盯着顾涟衡。
她的父亲和母亲死后同穴,正是得了天家的恩赐和成全。
看她表情,顾涟衡便知她最后的选择是什么。
他回身拱首,“母后,儿臣看您也乏了,不若今日之宴就到此吧。”
太后点了点头,又深看了姜嬉一眼:“余下的,皇帝处理吧。”
她走了两步,又道:“只一点,哀家答应了的事,还望皇帝不要悖逆,务必保证顾煊毫发无伤。”
散席的磬声响起,太后和顾涟衡接连离席,姜嬉终于身子骨一软,坐在地上。
她眼角酸涩,咬住手臂,大哭起来。
姜妩快步上来,低声诱哄,“嬉儿,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回家吧。”
“阿妩,”姜嬉抬起一双哭红了的眼,哽咽道,“皇叔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着又要哭。
可皇宫大内,哭声是大为不吉利的。
眼下她不能出哪怕一点点错,只能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发出撕心裂肺的呜呜声。
姜妩看她这样,心下动容,也流出了眼泪来。
姐妹二人在这空荡荡的殿中相拥而泣。
外头收拾残席的宫婢内侍进来都埋着头,全然不敢往这边看一眼。
宫巷伸长,凉风肆虐。
太后弃了步辇,徒步而行。
许嬷嬷侍奉在她身侧,“老奴不太明白,打从郡主重提选婿一事开始,太后就知道她要说谁,可为何……”
“为何还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太后斜看她一眼。
“绿雾,你跟了我几年了。”
“老奴自打太后未出阁就在太后身边了,满打满算,三十七年。”
“已经过去三十七年了啊。”太后把目光投向宫墙之外的天空,“绿雾,要变天了。能顾好她的,只有顾煊。”
“原来太后是为了郡主着想。可……”
“可为何哀家要收了顾煊的帅印?绿雾,皇帝长大了,许多事,哀家做不了主了。”
第40章 交流
姜嬉哭得累了,回到郡主府歇了一觉。
朦胧之间,她似乎又看见了上一世。
可与上一世有很大不同,她身穿凤冠霞帔从宫里出嫁,嫁娶队伍穿过最热闹的朱雀街。
她坐在花轿中,透过轿帘,隐约能看见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背影。那背影悍利挺拔,腰间挎着黑色长刀,姜嬉心中大喜,知道皇叔并未陷在黑水牢中,正安然无恙地迎娶她。
可那人回转过头来,赫然不是皇叔那张俊逸的脸,竟是衍王那伪君子的面目!
“不!!”
姜嬉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她惊魂未定,胸脯上下起伏着,额头满是汗珠。
陶嬷嬷原本在外间吩咐着什么事,听见声响忙入内来。
“郡主,怎么了?魇着了么?”
她说着,忙拟起帕子,在姜嬉额角来回擦拭。
姜嬉忙抓住她的手问:“皇叔如何了?”
陶嬷嬷动作一顿,手垂了下来,眼神满是怜惜。
“厌夜王没事,已经回了王府了,宫里也来了诏书,三日后成亲。”
陶嬷嬷欲言又止,眼神晦朔。
姜嬉道:“嬷嬷有话但说无妨。”
陶嬷嬷道:“宫里的事,我老婆子也听说了,按说此事不该我过问。只是姐儿,厌夜王城府深沉,按说不会那样莽撞,这事是不是还另有隐情?”
姜嬉闻言,点了点头。
“虽不知道皇叔要做什么,可此事确实同他平时作风不同。我猜想着,他许是怕树大招风,才自己卸下权力吧。”
“这就是了,”陶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和蔼,缓缓道,“眼下你们要成亲了,有些事从前我不敢说,现在不得不说了。”
姜嬉道:“嬷嬷但说无妨。”
“郡主,你方才说不知道皇叔要做什么,若他心上有你,就会主动来和你说,你就会知道他要做什么。而不是靠你去猜。日后你们成了夫妻,夫妻之间,更是最忌猜疑。他不说,你不问,关系就不会和睦。”
她长长舒了口气,“我原是不看好这门亲事的,现在也是,打从交州回来一路上,我就怕郡主与厌夜王有什么牵扯。没想到如今还是要进同一家门。既如此,郡主便要改改性子,多关心多问,男人的心才能在你这里。”
姜嬉听她如此说,脸颊绯红一片。
她埋下头,瓮瓮说道:“嬷嬷说的,我记下了,日后定不瞎猜便是。”
陶嬷嬷叹了口气。
她总觉得她们家姐儿要吃苦。
可许多话到了嘴边,她终究还是咽回去了,不说也罢。
她们主仆二人正说话间,外头禀说步怀敦来探病。
姜嬉敛了眸,缩回被窝里,表示不见。
陶嬷嬷笑着指了指她,小声又宠溺道:“你啊!”
步怀敦在门口小站了一会儿,终于见陶嬷嬷出来。
他忙往上迎来,“表妹如何了?”
陶嬷嬷轻福一礼,“哥儿别急,郡主无恙,只是累了。说来哥儿与郡主男女有别,原不该这么晚了还过院子里来才是。”
步怀敦是聪明人,陶嬷嬷只轻轻点这一句,他便愣怔。
而后他轻轻一拜,朗声往屋里道:“是我唐突了。”
屋子里并未传出动静,他便转而同陶嬷嬷告辞。
他才走没多久,门下就跑来一个小厮,气喘吁吁道:“嬷嬷嬷嬷,厌夜王在外头,说要见咱们主子。”
陶嬷嬷与携书对视一眼,提了裙摆进去正要进去禀。
没想到里面传出姜嬉的声音:“可说了什么何事吗?”
小厮一愣,忙提高了音量,“回主子,未曾。”
姜嬉想着婚嫁这事始终须得对皇叔有什么交代。
皇叔上门来,多半也是为了此事。
稍一作想,她道:“那边请去前厅好茶侍候着,我收拾一下便来。”
小厮高声回:“是!”立刻又一路小跑走了。
陶嬷嬷进了里间来,道:“眼见就要成亲了,按礼,郡主是不该与厌夜王再见面的。”
姜嬉已然掀了被子下床,闻言道:“嬷嬷方才说得才对,有些事情原都要说清楚的。日后一起生活,即使不能举案齐眉,也不要生什么嫌隙才好。”
携书闻言,偷偷捂嘴笑了起来。
她们家主子,如今都能面不改色说些羞人的话了。
姜嬉心里却想得明白。
早前为了皇叔的性命考虑,她不得不牺牲婚姻,出此下策。
好在她这一世也不敢再妄想从婚姻里得到什么,只要两人相安无事,便就是最好的了。
她不好让皇叔久等,很快梳洗一番,穿了件牙白色素面妆花小袄,并葱黄花卉刺绣马面裙,疏了个普通的发髻,便朝前厅赶来。
远远见一抹身影端坐在交椅上,她提快脚步走进厅中,唤了声:“皇叔。”
顾煊闻言转过脸来。
他面色淡然,双眸渊深沉,瞳光点星般明亮,见姜嬉来,他亲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姜嬉坐到他对面,问道:“皇叔可还安好?”
“安好。”顾煊回答依旧冷淡,眸子里却神采飞扬。
姜嬉道,“今日之事,臣女情急之下贸然做主婚约,委实多有冒犯,还请皇叔见谅。”
“冒犯?”顾煊拧起眉头,“不冒犯。”
他重点抓错,还说得一本正经,姜嬉笑开。
“还有一事要问皇叔。”
顾煊看她笑靥如花,呼吸陡然深了许多。
“你说。”
姜嬉收起笑,问道:“今日若我不出此下策,皇叔打算如何脱身?”
顾煊的手放在桌上,闻言点了两下桌面,反问:“你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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