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了她头上的玉簪是乃是南音国所产的粉玉,众贵女纷纷暗中倒抽一口气。
粉玉极为昂贵,莫说市面上流通了,就是皇室也不过就那么几件,近日也没听说万宝斋有粉玉出售,她沈如娇从哪儿弄来的?
偏偏这样昂贵又夺目的首饰,戴在沈如娇的头上,竟然再契合不过。
仿佛这粉玉天生就该她沈如娇所佩。
满园的花儿在她面前都失了颜色。
“诸位,好久不见啊,各位还真是别来无恙。”
沈如娇笑靥盈盈地看着众人,眼底满是鄙夷不屑。
来之前她便想到这些人在背后嚼她舌根子能嚼成什么样。
尤其刚才她的马车刚到洛家大门外,连车门都还没开,那消失了一段日子的郑宥之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
扑到她车前就开始破口大骂。
姓郑的嘴巴里头不干不净,来来回回车轱辘似的说她沈如娇仗势欺人,始乱终弃。
更恶心的是说她与下奴暗通款曲,早在定亲之前便有了首尾。
因珠胎暗结不得不成婚才找了他想要当替死鬼。
看热闹的人向来不嫌事大,听到这种豪门秘辛又是男女之事,一个个顿时驻足围观,抻长了脖子竖着耳朵生怕漏听了一字半句。
郑宥之见围观的人多了,变本加厉开始绘声绘色起来。
他这段日子过得格外凄惨,被沈如娇带人揍了一顿之后,身上的盘缠银子都被暗娼给盘剥了个干净。
加上沈国公在婚宴之上说他有不为人道的隐疾,吏部直接夺了他的功名。
一时间,郑宥之鸡飞蛋打,处处碰壁,不过几日的光景就成了京城里流落街头的一名乞丐。
今日他能找到洛家来,也是昨日长公主的人特地找上他,说只要他来洛家门口给沈如娇添堵,败坏她名声,就有一百两银子的赏赐。
正好他心中也满是对沈如娇的怨恨,倒是与长公主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他今日是有备而来。
这世道女子一旦被泼上男盗女娼的脏水,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分辨不清。
郑宥之要的就是沈如娇身败名裂。
若是在小巷或是隐蔽之处,沈如娇早在郑宥之这狗东西狂吠第一句的时候就一鞭子抽上去了。
可在洛家的大门前,车来人往众多,若是她再动粗,只会落人口实,成了那郑宥之满嘴屁话的证据。
云锦云雀两个从未遇过如此厚颜无耻的泼皮无赖。
听到郑宥之在车外污言秽语地辱骂自家小姐,两人一个急得白了脸色,一个气得红了眼眶。
云雀性子急,听郑宥之越说越混蛋,撸了袖子就要下车:“我去撕碎了这无赖的臭嘴!”
云锦赶紧拉住她:“别冲动!这儿是常乐坊,又是洛家大门前,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小姐和沈家的颜面,万不能轻举妄动。”
云雀眼睛通红气道:“难不成就任由这无赖如此编排小姐?!”
沈如娇撇了一眼车窗外,乌压压地围了一圈儿的人,镇定道:“云锦说的不错,若是你们现在下去与郑宥之理论,不但解释不清楚,反而会惹得一身骚。”
为今之计,只能智取不能硬来。
郑宥之的这盆脏水,若是硬接下来想要悉数洗干净恐怕是不能了,但反泼回去八\九成倒是不难。
沈如娇深呼吸了几下,将因气愤而翻涌的情绪压下,理了理仪容才要下车。
穆衡突然伸手将她的手握住。
“这等小事如何要麻烦夫人出马。”
说话间,穆衡便下了马车。
围观的百姓一见到沈家马车上下来人了,纷纷以为是那位京城第一大美人要出来与这姓郑的臭乞丐来对峙。
各个兴奋不已,就等着瞧好戏。
不成想,下来的是一位俊美无双的美郎君,眉眼含威,睥睨万物。
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穆衡动作极快极猛,两步上前一脚蹬在郑宥之的肩上,将他整个人踹个正着,翻了两个跟头出去。
他这一脚用了七八成的力道,直接踢碎了郑宥之的肩胛。
郑宥之只觉得肩膀剧痛无比,捂着臂膀直接在地上打起滚来:“杀人了啊!杀人了啊!沈家的狗腿子光天化日之下,仗势逞凶,简直目无王法!”
围观的人也都吓了一跳,可一个臭乞丐,败坏沈国公嫡小姐的名声,就是打死其实也不为过。
怕被溅到一身血,围观的百姓们稍稍往后挪了挪,让出一片空地来好让俊俏郎君更好地发挥。
穆衡昨日接到手下密报,他的好姑姑安庆长公主让人去找了郑宥之,他便猜到会有今日一事。
穆衡毫不犹豫踩踏在郑宥之的胸口,冷声道:“你弄虚作假在先,还有脸倒打一耙。沈国公府不追究你欺诈之罪已算是格外开恩了,你不知感恩,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诋毁我夫人的名誉。”
围观众人一听,原来这位俊俏郎君就是沈家大小姐近日新婚的赘婿,这姓郑的不是说沈大小姐招赘的是一个下奴?!
这哪儿像下奴啊!
郑宥之肩膀疼得要命,胸口被穆衡踩着透不过气,他知道今儿个皮肉之苦是受定了。
但为了出一口气,更为了一百两的银子,无论如何也要把与下人私通的罪名扣在沈如娇头上不可。
于是,咬着牙忍痛啐了一口:“无耻!你含血喷——啊!”
他刚说了几个字,穆衡脚尖略微势力,只听到清脆的一声骨裂之响,郑宥之的胸骨又断成两截。
穆衡抬头,看向人群之中的,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可以行动了。
沈如娇在马车里急得不行,郑宥之毕竟是个读书人,造起谣来白的都能说成黑的,她只怕阿九吃亏。
正要下车,只见人群之中突然冲出来一男一女。
女子一看到郑宥之便扑上去连撕带打。
“你这个臭骗子,骗了老娘的银子说要进京赶考,还说什么考中之后便要回来给老娘赎身,娶老娘过门!你奶奶的!老娘的皮肉钱你都敢骗,打量着天高皇帝远,我不会来找你是吧!”
女子相貌妖娆,浓妆艳抹,一看便知是秦楼楚馆里头的姑娘。
加上其语调尖锐三言两语就让在场的众人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郑宥之本就被穆衡弄断了身上两处骨头,疼得直冒冷汗,被这女子一通拉扯厮打,简直痛不欲生。
偏偏他压根不认识这人,更被说借她银子进京赶考,全然没有的事情。
定是沈家的人派来污蔑他的!
只是还没等郑宥之开口辩驳,厮打他的女子暗中在他颈部穴位上用力一按。
郑宥之一个音儿都发不出来,只能抻着脖子:“呜呜呜呜!!!”
围观众人见郑宥之被摁着打却不反驳,顿时笃定了,这女子所言不虚。
感情这姓郑的还真是个四处坑蒙拐骗的骗子!
而且胆子还不小,居然骗到了沈国公府的头上。
有那好事之人,问道女子:“听说这臭乞丐有隐疾,可确有此事?”
女子闻言立即大声道:“确有此事!各位评评理,他一个不举之人,每每来了咱们花楼里就只拉着咱们吟诗作对,他那些个酸诗听的咱们耳朵都起茧子了!
“可咱们花楼女子,所求一是富贵一生,二便是能遇一良人。这郑宥之说他喜欢我,待我真心实意,不愿轻贱我,所以才不肯与我春风一度。
“我也是傻,就把他花言巧语给当真了!
“这孙子说要进京赶考,还说必会高中。等考中授官,衣锦还乡之时就来花楼为我赎身,娶我过门!
“他奶奶的,老娘把攒了多少年的银子都给这孙子,可他倒好,这一走再无音信!
“后来我才知道,他哪儿是舍不得我才不肯与我共赴巫山啊,他那二两肉是个纯摆设,压根就不算是个男人!”
女子说着,气急似的用力又踹了郑宥之两脚:“我呸!你个臭不要脸的,骗了老娘的银子还想攀高枝!做你的春秋大梦!老娘找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是找到你这个龟孙了!
“别想就这么算了,我已经跟鸨子说好,带你回去花楼里当个龟公,先把老娘的银子还了再说!”
郑宥之整个人疼得昏死过去,同女子一道来的男子,身材魁梧健硕,一看便是花楼之中的打手。
上前拎起郑宥之的领子,跟拎小鸡仔似的,跟着女子扬长而去。
看热闹的人群无不惊叹,没想到看了这么一出峰回路转又酣畅淋漓的大戏。
“原以为沈国公那日所言不过是为了颜面的托词,没想到,这郑乞丐还真是个假男人!”
“幸好沈家机警,不然真就让这臭乞丐得逞了!”
马车上的沈如娇看得都懵了。
那花楼女子哪儿冒出来的?
她选定郑宥之的时候让人把他祖宗八辈都给查清楚了,方才那女子言之凿凿,难不成她被骗了?
不,她在接触郑宥之之前就让人去查他的背景,郑宥之除非能预知,否则不可能来得及作假。
也就是说,方才那一男一女是有人早就事前安排好了!
云锦和云雀率先下了马车,扶着沈如娇下车的时候,围观的人群纷纷发出震惊的抽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