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啊,他封城封得非常迅速,第一时间发现怀袖不在,就命人封城,即使是之前,因为太皇太后寿辰,城门就把守得极为严实,进出都要仔细盘查、核对身份。
他将那日怀袖离宫后到封城前所有登记在册进出京城的人全部盘了一遍,也没查出任何疑点。
可想到怀袖屋里搜出的那副出城后的官道地图,他又觉得怀袖不是不可能已经逃出城了。
那怀袖会去哪了?
萧叡想来想去,觉得怀袖只可能去故乡,她大概会长途跋涉地回她的故乡。
萧叡干脆派人先行回怀袖的老家守着。
萧叡先是气,气过之后又担心,连着几夜睡不着,吃不下,一闭上眼就梦见怀袖在外面遭难。
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走回去?不怕在路上遇见匪贼吗?不怕在山林里被豺狼虎豹盯上作盘中餐吗?风餐露宿能熬得住吗?
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呢?
怀袖被他养得那么娇,这样不顾一切地逃出去,得吃多少苦?定要让她狠狠吃顿苦,如此一来,等他再把人找回来,她才知晓他的好。让她再也不敢逃了。
丑时。
夜已沉眠,宫中一片寂静。
侍卫换班,见着个生面孔走过来,因夜里光线黑暗,瞧不太清,只觉得对方较别的近卫军要瘦小一些。
一到夜里,大家便忍不住想说说话,不然就打瞌睡,他打了个哈欠,道:“可算是来换班了。”
对方却说:“兄弟,我是西门的,我也是刚换了班打算回去睡觉呢。”
说着,还亮了亮宫牌。
两人说了几句话解乏:
“可真遭罪,好些人手都调走了,到现在也没抓住人呢。”
“是啊,也不知封城要封到何时?我婆娘想进城来看我也不成,我都有半个月没我家婆娘了。”
“谁知道呢?听说还要十日八日,希望早些抓着人吧,也不知道要抓的这人是谁……”
那瘦小的侍卫还赠了他一小卷烟,颇为上道,他抽完烟,再回头看,也不知这个侍卫去哪了。
怀袖沿路回了藏身之处,把身上的侍卫服外衣给脱了,胸口的束胸绑带勒得着实紧。
她当时出去之后,就改扮成侍卫,趁着他们往外找人,掐着换班的时间,正大光明地回了宫。
她现在藏在冷宫的一个小房间里。
当年她第一次与萧叡偷情,就是在这个屋子里。她已许多年没来过了,当时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她攒了一些食粮衣物,就算一年半载也不至于饿死……但她也没打算躲太久。
她知道她一走,萧叡必要搜城,她又无处可躲,大抵她还没出城,就因为封城而被瓮中捉鳖了。
所以,不如继续躲在宫中,她料定萧叡不可能一直封城,等这波大肆搜查的人撤了,她再伺机出宫。
她是孤身一人,无人可助,但这也意味着,就算萧叡再怎么查,也无人会泄她的密。
狡兔尚有三窟。
她管了皇宫这座城十年,她知道全宫所有宫人、侍卫的行程,知道这宫中有哪些漏洞,如今正是利用的时候了。
第34章
怀袖突然一声不吭地病了, 丢下一堆烂摊子,尚宫局颇有一阵子乱了阵脚,幸得几位姑姑都是历练老成之人, 且先前已经一切准备妥当, 这才将千秋宴安安稳稳地办了下来。
苗氏接连六七日都没见到怀袖,打听她去哪养病, 竟然也打听不到, 近来怀袖两场大病都来得蹊跷, 说病就病,然后人就不见了。
她还记得前一日她见着怀袖时,怀袖虽然有些累,但是一点也不像病重, 怎么突然就倒了呢?
怀袖一病,皇上将她提上来暂管六宫,好不容易千秋宴终于顺利无事地办完了。
以往她与怀袖别苗头, 还曾不忿, 觉得自己离尚宫之位只一步之遥。
可她觉得她如今真坐上这个位置,似乎与怀袖以前不一样, 她觉得她只是个对账的,宫中的许多事她并不清楚。
譬如她发现外宫近卫军近来调换流动,怀袖不见也就罢了,她身边的两个小宫女也不见了,上回怀袖生病可没有。
苗氏一时忧心,翻看了一下怀袖留下的旧账,以前没注意,如今仔细看,才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怀袖的个人的衣食住行竟然不走六局宫女的账面, 秋狝之前,怀袖批给各宫妃的份例,四妃之中,还竟然刻意扣了何淑妃。
大致从半年多前开始,怀袖就慢慢地放开了手下的权力。这也是为什么即使这次怀袖突然不在了,六局也未大乱。
时近黄昏。
苗氏挂了名牌,步行至外宫门侧门,乘车离开。
她撩开帘子,只见路上行人形色行色匆匆,近来不但封城,还有宵禁命令,入夜后不许在街上游逛。
每天都能见到京兵在一家一户地四处排查,似乎实在抓一名女刺客——在百姓之中是这样流传的。可明面上并未有此事,而且她正是主持千秋宴的尚宫,从头到尾未有纰漏,何来的刺客?
不知怎的,她想起离奇失踪的秦尚宫。
苗氏心下猛地一跳,她放下马车的帘子,遮蔽住最后一缕晦暗的光线,不敢再深想,在六局办事,第一要务便是闭嘴少问。
上干宫禁,则有齿马之惧;下关貂珰,则有投鼠之忌。没有她可置喙之地。
江南。
白苑县。
尹景同考上探花之后,在京中等到擢职,得了返乡假,衣锦还乡,举席办宴,走亲访友,正要启程。却被封了城,暂时还走不了了。
他心下焦急,怕耽误了翰林院订好的上任时间,他一个寒门子弟,可不能出这种差池。于是去向县令打听是否可以先给他的放行,又疑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县令亦很茫然,一问三不知。
尹景同只得静观其变,发现封城的官军竟是皇上的亲兵,似乎在全城搜查一个女子。尤其是将县外一处叫“秦家村”的村子翻了个遍。
他初涉官场,实在无从揣摩圣意。
这个秦家村究竟有什么呢?皇上又在找谁?
不光是他们,整个朝廷上下,京城群臣,都在疑惑,皇上为何封城?布下天罗地网又所寻何人?
京城已经封了十日,不能再封了,也没有理由继续封了。
顺王听说终于可以出城,第一时间便要安排回仙隐山,他最后进宫一趟,拜别过娘亲,便直接走了。
太皇太后埋怨他:“一有机会就逃,不孝子。”
顺王却道:“我这不孝子,还是不在这给您添堵了。”
太皇太后不舍得地拉着他的手:“也不知你下次何时才愿意下山。”
顺王道:“等过年,儿子再下山来拜见您。”
自慈宁宫离开之后,顺王便搭乘马车径直回仙隐山,归心似箭,连顺王府都不过去,两袖空空,他进宫时就只带了一件道袍。
路上并不停留,他直接在马车内,把亲王的蟒袍脱了,换回了半新不旧的宽松道袍。换下来的衣物也不整理,随便地丢成一团。
这时,马车已经驶到了城门口。
谁敢盘查亲王的马车,直接被放行过去。
待出了城,行了一段路,大道渐窄,两旁只剩茂密树林,而不见行人。
顺王方才轻叩了两下隔板:“尚宫娘子,请出来吧。”
无人回应他。
片刻之后。
隔板才有了极轻的响动,怀袖藏在这两三个时辰,躲得难受,腿都麻了。
马车内狭窄,不好站着,怀袖也不想下跪,索性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顺王殿下。您打算如何处置我?”
顺王像是知道,又像是不知道,从座椅下取出一副象棋,白檀棋盘,犀角棋子,在两人中间的小桌上摆开:“路上无聊,正好陪我下棋。”
怀袖却没接,拱手道:“殿下可在此将我放下,是我擅自躲进您的马车之中,您若不知,便于您无关。”
顺王抬眸,对她笑了一下:“没事,我捎你一程吧。”
怀袖没再坚决谢绝,问:“为什么要帮我?离宫之后,我不是尚宫怀袖,只是庶民秦氏,怕是还不起顺王您的恩情。”
顺王将棋子摆好,犀角象棋敲在棋盘上发出“哒哒”的轻响,摆好最后一颗时,他抬起眼眸,望向怀袖,饶有兴趣地缓缓道:“因为我觉得有趣。”
“这世上竟然有个女子,竟想孤身一人敌上一国天子,我也想看看,蚍蜉可否撼树?”
说着说着,他想起一件事,嘶了口凉气,道:“等等,方才我在马车里换衣服,岂不是都被你给瞧见了?”
怀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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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叡最近几日都睡在怀袖睡惯的床上,才能阖眼浅眠一会儿,睡不着,吃不下,瘦了一大圈。
他真想亲自出去找人,可却被皇帝二字给绑在皇宫之中,何处也去不得。连正大光明地说他所爱的女人不见了都不行,只能偷偷摸摸地搜查。
怀袖去哪儿了呢?
不在京城,也没有回她的故乡。
他每日都等着人向他报告,跟他说找到怀袖了。
可是没有。
萧叡至今没想通怀袖仅凭一人,是怎样逃出这天罗地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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