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楚仟泠上了马车,楚熙还是缓和了脸色,柔软地看着她,“姣姣,过几日就大婚了,回去好好休息。皇爷爷这便我和爹会处理好,你一个女孩子,就别操心太多,等着开开心心出嫁就好了。”
楚仟泠敛下眸光,一句话也未说,着阿庸放下了帘子。
马车动起来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哥,你和爹爹要小心!”
楚熙笑了笑,“放心吧,哥会照顾好爹的。”
楚仟泠何尝不想开开心心出嫁,可是嫁的那个人不是心上人,而且还能不能安全等到大婚那日都还是个未知数。
不着痕迹的叹息一声,掀开帘子望了一眼。
仅高墙处能看见的天边,已经泛起了红云,很快就要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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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肖提着泛着橘光的灯站在门外,见马车到了,从台阶上走下来,停在那给楚仟泠照亮。
将手里的雪白狐绒皮氅拿给阿庸,让她给楚仟泠披上。
“殿下,秋意多凉,还是多穿点的好。”
楚仟泠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头一次没有抗拒,让左肖拉住她的手,一起走了进去。
楚仟泠侧头看了一眼。
左肖感受到她的视线,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乌黑顺滑的发,如画的眉眼,一副圆润的鼻梁,虽不凌厉,却也柔和喜人。
翩翩公子,说的就是这类人吧。
楚仟泠想,要是没有魏尧的存在和他妹妹的那档子事,她应该会很容易喜欢上这个人吧。
“殿下这样一直看着臣,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抬起闲适的手,一指抹在发烫的脸上,庆幸是夜色中,让人看不出他脸颊微红。
楚仟泠只是腼腆一笑。
阿庸则在她身后吐槽了一番,“好好一个男子,真是活成了一个女人样,还娇羞呢!”
这话楚仟泠倒是赞同,左肖的性子一阵一阵的比她这个女子还女人,但还是斥责了一番,“阿庸,左公子是主子,你怎可如此说!”
左肖不和小孩子计较,随意看了阿庸一眼,“无事无事,阿庸还小,不会说话也正常。”
楚仟泠讪讪,总觉得他这话是在指责她教人不周。
阿庸不乐意了,都想越过楚仟泠到左肖的面前去理论,还好阿花急急忙忙将人拦了下来。
——
半夜,楚仟泠是被喉咙里的干涩辣疼给弄醒的,哑着嗓子叫阿庸,没人应。
想着这时天太晚了,阿庸也应该睡熟了,自己掀开了被褥,借着透过窗纸的月光迷迷糊糊走出去,却没有见着阿庸躺在椅塌上。
倒了一杯凉水,仰头喝下去时,冷不丁见一个人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噗嗤一声将嘴里的水喷了出来,这屋子里又黑,人脸也看不清。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公主府!”
闻言,那人轻笑一声,低下头,拇指不知在摩挲什么,可能是戴在手上的扳指,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反正楚仟泠看不清。
心里越来越紧张,摸摸发髻却没有一只簪子,入睡前都拆了。
在她费尽心思找东西的时候,那人不知道何时已经站起身走了过来,离她仅有四五步之远。
她脚步开始后移,可她每退一步,她便上前两步,直到他已经一只手伸了过来,抚摸在她的脸侧,带着她熟悉的茧子。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发现房间有人时她选择不叫人,不过是心里有了那么一个答案,她不希望让人发现。
魏尧低声笑着,“殿下,真是许久未见了。猜出我是谁了吗?”
楚仟泠撇开头,看着漆黑寂静的屋子,“魏尧,你这么放肆的闯本宫府邸,不怕本宫叫人给你绑了?”
魏尧才不在乎,抚在她脸上的手渐渐下移,到了腰侧猛然一拉,楚仟泠就被他紧紧拥在怀里,“殿下舍不得,否则刚刚就该叫了不是吗?不过殿下叫了也没用,寝宫周围的侍卫都被臣给放倒了,就算殿下叫,也是没人来的。”
凑得近了,楚仟泠闻到魏尧身上的酒气,不过已经很淡了,像是怕她闻了不舒服特意散了一会才进来的。
“少卿真是好手段!”
丞相手中有了实权,没多久就把自己的儿子都提了官,魏尧官职位列四品,是为太仆寺少卿。
“手段不敢当,只是有些想殿下了。所以未经殿下同意,就擅自闯了进来。殿下不会怪罪吧?”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肩颈,让她总忍不住往后缩,可偏偏他的手又辖制着她。
“魏尧,你到底想干什么?”楚仟泠实在忍受不了他的暧昧,他们二人现如今一个是有夫的,一个是有妻的人,如何做都有违常伦。
魏尧这下子更为放肆,“我想要你。”
头一次见他如此直白,楚仟泠愣住,而后又自嘲一笑,“魏尧,你凭什么要我?你有妻了,但是你的妻不是我!是你亲口和皇爷爷说,不要我了,现如今又来反悔,有用吗?我告诉你,没用!”
没想到她反应会如此过激,魏尧揽住她的手微微放开了,喘着气问,“有妻子了就不能要你吗?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我可以娶了娉儿,也可以娶你。”
楚仟泠这回倒是真真被气笑了,也不知哪里来了力气,挣开了魏尧的手,“少卿的意思,是要本宫被一个罪妇压上一头,给你做妾?魏尧,现在不是青、天、白、日,可别整天做这些无用的白日梦了。本宫一个尊贵的公主,去给你做妾?!”想来是气得不轻,楚仟泠话都有些混乱。
察觉自己失言,魏尧的手紧了又紧,问出了最想问的一句话,“你一定要和左肖成亲?”
楚仟泠没有迟疑,“当然。”
“魏尧,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嫁给左肖吗?因为他承诺了,这一生只会娶我一人。我要的不多,仅这一个要求,可是你做不到。”
她在黑夜中的眼睛炯亮,似乎第一次看透了魏尧这个人。
忽然有些想笑,笑她曾经是多么眼瞎,看上了这么一个虚伪、优柔寡断、三心二意的人。
拿过左肖和魏尧对比,左肖虽然长相偏柔弱温润,但骨子里却比谁都坚强。他愿意为了一个人去放弃许多,包括妻妾成群的机会。这就是楚仟泠最看得上的地方。但是魏尧不行,他有太多想要的东西,他要无上的权力,要兑现小时候对左娉的诺言,要她陪在他身边。所以,到了最后,他拿的到前两者,可永远得不到她,只要他的三妻四妾的想法不曾改变。
无声的对峙,总是难处。魏尧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想要再上前,被楚仟泠一手拒在一臂之外。
知她的抗拒,魏尧不再上前,低垂下眼眸,“时间不早了,殿下早些休息,我……臣告辞。”
转身光明正大的拉开门帏,立在门沿前,确定楚仟泠没有挽留的意思,一步跨了出去。
第45章
魏尧半夜到访, 惹得楚仟泠一阵心烦意乱。
倒在床榻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一点睡意都没了。
翻来覆去想了很久, 刚好眼睛有一些干涩, 眼皮子支撑不住的打架。还没等眼睛闭上,房门又被敲响, 阿庸和阿花在外面喊道,“殿下, 刚刚来刺客了, 您无事吧?”
她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抬到了寝宫外,睡得实在熟, 知道肩颈一麻,才悠悠转醒。趁着迷蒙的瞬间,还听见有个人在耳边说了一句,“快去看看殿下。”
那时脑子麻乱, 什么都不清楚,一路走来, 全是倒地的侍卫,迷蒙的眼睛登时睁大, 裙摆都来不及提就跑来了。
揉着酸胀的眉心, 楚仟泠一脸痛苦的坐起身,“无事,刺客走了吗?”
“走了, 奴没见着人影,让还醒着的侍卫去追了,殿下别担心。”
阿花拿过袄子给楚仟泠披上,阿庸则觉得一室漆黑, 拿着火折子把蜡烛点燃。
看这满室亮堂,阿庸满意的笑了一下。转头便对上楚仟泠黑着的一张脸,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将火折子放了回去,又规规矩矩的站回来。
楚仟泠看她单纯无辜的小脸,骂人的话一时说不出口,“阿庸,这大半夜的,不嫌刺眼吗?将烛火灭了。”
“哦。”阿庸嘟着小嘴。
她又做错事情了,阿庸如是想着。
她幼时家里穷,油火十天半个月都买不起一次,每每夜里都是黑漆漆一片。所以,来了公主府以后,见识了寝宫里数不清的灯火,只要天一黑就想点亮。不过阿花很少会让她去做这些事情。
认命似的又一一把烛火给灭了,站在浓黑里,故意落后一步站在阿花的身后,拉住她的衣袖给自己壮胆。
这点小动作楚仟泠还是看得清,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也就随她去了。
“魏尧来过,此事你们谁也不要说,明白吗?对外就宣城有贼进了公主府,不管那些人信不信。”
阿花稳重地颔首,扯出被阿庸拽着的衣袖,让楚仟泠扶住自己的手,一步步走到床前去。这黑灯瞎火的,要是殿下磕碰到哪了,那真是莫大的罪过。
“奴看了一下天色,才寅时,殿下再睡会儿,明儿个还要去宫里侍疾呢。”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