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不你上来睡吧,反正这炕也够大。”
“没事,你睡吧,天也快亮了,我坐一会儿就好。”
两人都在期盼着天亮后可以停雨,但天不遂人愿,雨势小了不少,只是没有分毫停歇的意思,两人一整日都坐在屋里看着堂屋淅淅沥沥的小雨,耳边听着外面瓢泼大雨的声音。
宋雨桐低头正在绣花,耳边突然出现了奇怪的声音,“咔嚓——”
“这是什么声音?”
她打量着房间,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有异样,谢玄宇却黑着一张俊脸,紧紧盯着正对面的东墙,他手上的青筋暴起,像是随时要冲出去杀人一般。
宋雨桐看他这样子也不敢多问,悄悄的低下头继续绣花,她以为谢玄宇只是在家里憋得久了,所以心情不好。
“哗啦——”
又一声奇怪的声音响起,这次她倒是不问谢玄宇了,直接起身到堂屋里查看,刚走出两步她就看到东墙边有些碎沙土。
她正想再往前走两步,谢玄宇突然冲出拉了她一把,顺势两人的位置发生转换,宋雨桐整个人都被对方抱在怀里,只听到对方闷哼一声。
接着宋雨桐感觉到脚下一轻,整个人感觉到天旋地转,等着谢玄宇松开手她才看到,她已经站在了里屋房间门口。
“咚——”
像是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她抬头看到自己对面竟然是东边巷子,他们的东墙倒塌了,而且连带着屋顶有一块也掉了下来。
刚才要不是谢玄宇及时将她护住,屋顶那大泥块儿估计就砸到她的头了,惊险过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
虽然谢玄宇被砸中,但他这会儿像个没事人一样,铁青着脸看着对面倒塌的东墙,宋雨桐想问问他有没有事儿,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看到谢玄宇额角缓缓流出来殷红的血。
“谢玄宇,你流血了!”
谢玄宇满不在乎的伸手抹了一把,不抹还好点,这一抹整个额头都血呼啦的,看的宋雨桐的眼皮直跳,她赶紧拉着谢玄宇进屋坐下。
“你坐着别动,我给你擦擦。”
宋雨桐将帨巾打湿,小心的擦着伤口周围的血,擦干净了谢玄宇的额头,宋雨桐看着他脸上的口子,心里一阵焦急,可家里没有金疮药,宋雨桐拿着伞就要去药铺买药。
谢玄宇一把拉住了对方,“不用买药,你给我从灶洞里取点草木灰就行。”
“什么?草木灰?”
“对,就是灶洞里的草木灰,洒在伤口上就行。”
宋雨桐虽然很听话的取了草木灰,但还是不敢往伤口上撒,这东西万一撒上之后感染伤口怎么办,她踌躇的看着谢玄宇,迟迟不肯动手。
谢玄宇不喜欢她这套磨叽,自己伸手捏了一点灰,直接按在伤口上,见她惊愕的盯着自己的动作,谢玄宇还是耐心的给她解释了一下。
“这是从军医那里得来的法子,以前打仗的时候缺医少药,受了这种小伤大家就用草木灰止血,效果还是很好的。”
谢玄宇很少会提起以前的事,这会儿听到这话,宋雨桐倒是好奇了起来,“谢玄宇,你是因为什么事儿被流放的?”
听闻这话谢玄宇陷入了沉思,随即又像是自嘲一般,轻笑出声,“一时轻信于人,造奸人陷害罢了。”
谢玄宇明显不想细说,宋雨桐虽然一直好奇,但也不能再问,一整天过去,外面的雨还是淅淅沥沥,幸好雨天没有人随便出门,不然直接被人看到家里的情况,说不尴尬是假的。
两间屋子的地面都是湿的,庆幸的的是里屋屋顶只有两处漏水,床铺被褥倒是幸免于难,谢玄宇依旧不言语,独自背对着床铺坐着。
“谢玄宇你上来睡吧,地方够用而且还有一床被子。”
第10章
这倒不是宋雨桐不矜持,只是经历过逃难,这些东西她也就放下很多,灈阳县刚被敌军洗劫的时候,到处都是难民,她跟着大批的难民一起涌出城,逃向四面八方。
刚开始宋雨桐还沉浸在父母被害的痛苦里,刚从闺阁里出来的小姐,各种礼教还都谨记在心间,第一次和大家在破庙里歇脚,男女老少挤在一起,她的还故作清高的独自守在一处。
可随着时间推移,随着越来越多难民加入,队伍变得鱼龙混杂,在一个夜里,大家都挤在破庙台子上睡,可独独宋雨桐在角落里待着。
两个不怀好意的混混靠了过去,看着两个一脸猥琐的人蹲在自己的面前,宋雨桐当时真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可这会时候幸好遇见了那位老者,他用手里的棍子打走了两个混混,带着宋雨桐挤进来人群里,天亮后他看清宋雨桐的面容,叹息一阵后,便教给她易容之术。
逃难的一路上不仅仅只走官道,官道的危险更多,敌军入侵大部队也都是沿着官道行进,于是逃难的人就选择翻山越岭,晚上的山林不比官道安全多少,经常会遇见吃人的野兽。
在宋雨桐眼睁睁看到两只狼撕扯着难民后,她的礼教也彻底的深埋,余下的路她只有在生和死之间选择,哪里还能顾忌上太多的男女七岁不同席。
非常时期总得有所取舍,幸好她易容之后的面容让人看之生恶,这才一直安全的走到矿场。
谢玄宇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邀请,既不回头也不搭话,依旧坐在那里。
宋雨桐收起了手里的绣活,看到对方还是没有动,她自作主张将对方的被褥铺在炕上,犹豫了一下走到了谢玄宇的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谢玄宇看着箍住自己胳膊的柔荑,眉头不由的皱起,抬手挥开那双柔若无骨的双手,可是收回去的手却在桌下轻轻搓捻着,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和温度。
“走吧,上炕睡吧,这屋里也没有别人,你避嫌给谁看,再说你我共处一室,这道门一关上,即便你我清白别人也会说三道四,总之清者自清。”
谢玄宇紧紧的盯着那扇门,最后轻笑一声,虽然她说的有点牵强,但这的确是事实,孤男寡女生活在一起,即使自己再怎么避嫌,到底是会让人传闲话,以前不从注意,这会儿倒是才想起。
宋雨桐见对方像是被自己说动,又说道:“走吧去睡吧,你在这里坐着我也睡不好,再说之前我在逃难的时候还和一群人睡过通铺,大家不也都各守规矩,除非你心思不正所以不敢和我同床。”
前一天晚上两人因为屋子漏雨就没有睡好,这会儿说话间宋雨桐哈欠连天,谢玄宇看到她的样子,紧绷的脸放松了下来,嗤笑道:“少给我用激将法。”
“小女子才疏学浅,不懂什么是激将法,我只是在说实话罢了。”
最终宋雨桐还是得逞了,两人躺在床上,房间里安静的只有滴水声,原本困意浓重的宋雨桐,这会儿却格外的清醒,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心里有鬼的不是谢玄宇,竟然是自己。
身边的人已经呼吸平稳,显然已经睡着,她只好躺在原地开始数羊,但没数多久她就感到腰酸,于是翻个身接着数,但数了没几只又发现脖子痛,于是再翻个身。
不知不觉她像是烙饼一样,不停地翻面,谢玄宇耳朵动动,在漆黑的夜里忽然睁开了眼睛,本来担心宋雨桐会觉得尴尬,于是他一直在调整呼吸,做出熟睡的样子,可身边的人依然睡不好。
“睡不着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宋雨桐一跳,反应过来是身边人发出的,她转身看着黑暗里的谢玄宇,“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没有,本来也没怎么睡着,是不是不习惯身边有人?”
“不是,只是外面的雨声太吵。”
谢玄宇知道,虽然宋雨桐嘴上否认,但到底还是不习惯,他没有点破也没有再说要坐等天明的话,反而故作闲聊的语气。
“既然睡不着,就和我说说你的事儿吧。”
“我的事?那有什么好说的。”
“说说敌军共进城的事儿,我记得灈阳县应该归河宁管,河宁的守城官应该是顾庆龙,他手里至少有四万人,怎么会让敌军犹如无人之境来到灈阳?”
听到这话宋雨桐愤愤说道:“呸!别提顾庆龙,听说河宁关在敌军攻城的第二日,顾庆龙就带着人一路向西逃走了,四万将士群龙无首,但依然坚守城门,足足拖了五日才被攻破,死了好多人。”
谢玄宇闻言皱紧了没有,目光里闪烁着怒火,顾庆龙他是知道的,虽然是个守城的将领,却是文官出身,对于兵法倒是说得头头是道,很受皇帝喜欢。
于是他被派到了河宁关镇守,那里最是繁华之地,虽然靠近边关却十分富庶,这也是鞑靼人最想攻下河宁关的原因,占领了那里就等于给自己的军队挣得大量补给。
对于物资贫乏的鞑靼人来说,那里就是一块儿大肥肉,即便打不下大晋的江山,能占领河宁也是一大喜事。
曾经朝堂之上义正言辞之人,现如今竟然是个胆小如鼠之辈,顾庆龙不战而逃就应该军前杖杀。
“河宁关距离灈阳县应该有段距离,既然你们知道有敌军攻城,为何不早早离开避难,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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