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那日便十分不安,眼眶微红,涩然又蓄满了泪水。
漂亮的女孩子总是能得几分优待的,姬恒倒也没有不耐烦,耐心地同她解释:“那是由时疫之气诱发的喘证,冬日易发,替你医治的医工误以为是他体内余毒复发,只拿绿豆甘草汤压制,自然就错了。可那诱发咯血的倒不是体内余毒,而是由时疫之气引发的喘证。”
“不过这医工也不算太错,寻常人感染时疫,好生养几日也能捱过去。只他身子虚弱些,若不将体内余毒清除干净,日后还会复发。累以积日,极易发展为肺痨。”
“肺痨”二字一出,众人皆为之一震。肺痨可是不治之症,素有十痨九死之威名!若陛下当真患上这个病,那可真是回天乏术了。
念阮仿佛当头遭了一棒,含泪回头看向任城王,两行清泪沿着秀靥静静落下,如芍药笼烟,梨花带雨。任城王神色晦暗,点头默认了。
上一世,陛下的确是死于肺痨。
因这肺痨还有传染之状,除了弥留之际,其他时候,他总不让他们接近。中间病情反复的那几年,他是怎么捱过来的,他一无所知。
室中一片死寂,嬴昭神色微凛,揽过念阮低声安慰她道:“眼下不还没有发展为痨证吗?你又哭,存心咒你男人是不是。”
姬恒却冷笑:“公子若还想多活几年,趁早放下那些凡尘事务,好生调养几月。便不是为了你自己,也替令夫人考虑下吧。”
他也猜得出此人必定位高权重,医工不敢下猛药治疗,只能用绿豆甘草汤这样治疗轻症的解毒药汤慢慢调养。原也不算大错,若是身强体壮的常人早也治好了。这人体内的余毒缠缠绵绵不清,只能是常年累月夙兴夜寐疲累成疾的结果。
作为医者,他的提醒只到这里,具体如何却要靠他自己了。
念阮拿帕子把泪水揩了,轻声问:“那以仙人之见,要如何治疗呢?”
“可用药汤,辅以针灸之术治疗,不过这至少也要调养小半个月,就看这位公子肯不肯治了。”
姬恒提笔在黄麻纸上写起药方来,眼睛半点不离笔端,“先说好,我可懒得去城里那腌臜之地,要治,就在这观中。”
在这观中调养小半个月?嬴昭皱眉,下意识便要拒绝,却被念阮按了下去:“治的,我们治的。”
“那便按这个方去抓药,先喝三天看看效果。”
姬恒搁笔,起身离开。念阮忙将药方收起,却见他又回过眸来,眼神玩味地在二人身上打量一回:“对了,期间禁绝房事,依贫道之见二位还是分房睡比较好。”
“……”
*
尽管嬴昭百般不愿,到底在观中住下了,只遣了任城王回城监国。萧父命人将观中最好的上房收拾住了供帝后住下,对外则隐瞒二人身份,仆役等只以公子、夫人相称。
首阳山上诸事不便,待白简冒雪下山自城中抓回药来,再以炉火熬好,窗外天色已暗了下来。明月如银,照在积雪上映照得夜色空明如白昼。
房中燃着灯火,嬴昭一人倚在床靠上看白简顺路从宫中带回的表文。念阮亲去厨房里熬好药汤回来,见他又在看宫中递过来的表文,霎时气鼓鼓的,把呈药的托盘往案边的雕花矮几上一搁,上前劈手夺下。
“不许看了!”
“陛下先把药喝了,然后休息。”
她把表文藏在身后蹙眉瞪他的模样颇是可爱,嬴昭唇角不觉轻扬,双手枕在脑后凉凉看她:“念念可真是越来越威风了,都敢骑到朕的头上了。”
念阮自己也觉得有些放肆了,脸上微红,把表文藏起回身在榻边坐下:“仙人都说了,陛下要好好养着,不能操劳。”
“这几日恰好朝中修沐,陛下就在山上好好养着吧。朝中还有任城王和高阳王他们呢,不会出乱子的。”
知她好意,嬴昭端过药碗试了试温,饮下一口,当即被那股苦涩刺激得眉宇微皱。
也不知那江湖郎中给他抓了什么药,他自恃并非怕苦之人,也有些难以忍受。但在小皇后关怀的目光里,还是强忍着一饮而尽了。
“小骗子。”
他把药碗往几上一搁,胸膛微微起伏着,额头都渗出冷汗来,“你骗朕到这山上来,就是替朕找了这么个江湖郎中看病?”
他只疑心是那江湖郎中刻意愚弄他,也不知在那药中加了些什么古怪玩意儿,酸苦至极,险些令他呕出来。
念阮又把清水呈给他漱口,替他顺着背:“良药苦口才利于病啊,先试试看吧。”
她头枕在他膝上,柔情脉脉地望着他。烛光下,一双眼柔波潋滟,只映着他的影子。
嬴昭极容易地便沦陷在那样的深情里,喉头上下滚了滚,一把揽过她对着那张柔软的樱唇便吻了上去。念阮在他用力的亲吻里身子酥.软得像滩水,却被他唇舌哺过来的未尽的苦涩刺激得清明重回灵台,一双柔荑抗拒地抵着他胸猫儿一般呜呜抗议着:“不要……道长说了,你要好好养着……不能行周公之礼……”
“他那是故意捉弄你我。”
他手掌在她两侧肩头上,稍微用力挣了挣,衣襟散开,月白的肌肤同高耸的圆软便同她脖子上坠着的那个小玉章一齐映入了眼中。
冬日严寒,冷气肆意在胸口胡乱钻着,念阮脸上滚烫,挣扎得却愈发厉害。他只好放她伏在枕上徐徐换着气,冷淡地瞪她:“蛊惑圣聪,引诱天子,该当何罪?”
“妾没有。”
念阮飞快地把衣服拢好,委屈说道。
念及到底旷了他这许多日子,又把脸慢慢偎进他怀中,方要给他些甜头,却被他烦躁地推开:“离我远些。”
“就不。”
她偏将他抱得更紧,像只讨好主人的小兔子一般,微红的鼻尖在他鼻端蹭了蹭,柔声如流水脉脉:“夫君要好好的。”
“念念会陪着夫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昭昭:可以医闹吗?
作者君:不行!那是没素质的人!
ps:其实医工在古代地位不高的,参照曹操骂华佗鼠辈。但是昭昭不能没素质对吧!
第72章 (捉虫)
她嗓音柔柔的, 也似汪清泉缓缓流过他心间。嬴昭唇角轻勾,露了抹温柔笑意,伸手将她揽进怀中。
一夜相拥而眠。
次日,嬴昭服用汤剂之后, 姬恒用上了刺血疗法。取银针在他委中、十宣、水沟、印堂、血海等穴位刺络, 以达到解毒之效。
“陛下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刺血完毕后, 因姬恒言宜适度活动筋骨,念阮遂拉着他在后园小转。今日天气不错, 洛阳难得出了一回太阳, 金光艰难地穿透云层下照万物,于寒冽中带了几分暖意。
他指甲上及两眉之间还有方才刺血留下的针孔,念阮握着他手,手指轻擦过他指尖上那个嫣红的小点, 有些心疼。
嬴昭瞪她:“刺络罢了, 怎么在你眼里朕脆弱得同婴孩似的。朕就这么不堪么?”
那刺血疗法本也不痛, 初时如蚁虫噬咬,过后却似筋骨皆被打通了一般,神清气爽起来。不得不承认那江湖道士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也就是说姬道长的疗法是有效的了?”
她轻握着他放血的那只大手, 柔荑轻轻在他指尖按揉, 眼眸中悉是欢喜。若是在宫里, 太医丞为人谨慎,必不敢“有伤龙体”。但姬仙人并非朝廷之人,又不知他身份,行事自然无所顾忌,却反而对症下药了。
姬恒说,等毒素去除得差不多了,再服用麻杏石甘汤、华盖散、小青龙汤等治疗喘证的药物, 假以时日,便能痊愈。思及此,念阮眼中笑意渐深,鼻尖却微微酸涩。
这回,他会好起来的吧?
“提起他你就这么开心?”
冷不丁一道声音幽幽传来,男人眉头拧成个川字,殊是不悦。念阮回过神,脸颊慢慢红了地嗔他道:“你怎么谁的醋都要吃呀……我难道不是担心你么……”
这招却半点不管用,嬴昭冷冷移开目光,望向了花园尽处的一堵爬满蔷薇枯藤的青墙:“他有恩于朕,朕自不会薄待他,可此人为人轻佻,皇后还是离远些为好。”
真是个醋坛子!
念阮气结,突然便不想理他了。却闻他又道:“那边住的是任城王叔?”
念阮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青墙那边,重重飞檐掩映在苍翠的松柏之中,正是任城王当年在首阳山上修建的黄庭居。便点点头:“是,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嬴昭脸色突然冷沉几分:“你族谱上的名字是不是令婉?”
念阮懵然点头。这的确是她族谱上的名,因自幼体弱,爹爹便以此名为她挡灾,便给她取了念阮这个小字,也是为了怀念母亲。久而久之,她的本名令婉便极少有人唤了。
“那你出阁前,他是不是唤你婉婉?”
谁?
念阮下意识看向他。他弯唇笑着,浓黑眼眸间却有冷光。念阮不解地道:“陛下是说任城王么?他是妾的长辈,又是家父的忘年之交,倒是随阿父唤过妾‘令婉’的。”
她的回答明显取悦了男人。嬴昭抿唇轻嗤,拥住女孩子厚厚冬装下仍窈窕得不盈一握的细腰:“王叔年纪也不小了,等开了春,你留意京中适龄的未婚女子,为其择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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