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杜太医故意看向左良傅和盈袖,挑眉一笑:“陈公子好脾气,人家两个在你跟前这般卿卿我我,你还能忍得下,老夫多嘴问一句,日后你们三个打算一起过么?”
陈南淮隐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攥住,干笑了声,把恨咽下,等袖儿病好后,他绝不会放过这老头子。
“杜老,您何必取笑咱们呢。”
左良傅起身,随手将陈南淮推到一边,从泥炉上拎起热水,泡了杯香片,腰深深弯下,给杜太医奉上,笑道:“这更深露重的,您老喝点,驱驱寒气。”
杜太医伸手去接,手一抖,将热茶打翻,全都倒在了左良傅头上。
“呦,老夫年纪大了,拿不稳。”
“欺人太甚!”
盈袖大怒,强撑着坐起来,也顾不上头晕目眩,打掉床头放着的药,指着杜太医的头,喝道:“你少欺辱他,告诉你,我就算死也不要你治。”
杜太医冷笑了声:“你当老夫愿意治你?还不是你的姘夫三跪九拜地求。”
盈袖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你上赶着讨好陈砚松,使手段把我弄失忆了,我会嫁到陈家?会成这幅样子?大夫本该慈悲为怀,你竟制出这种恶毒的东西,这些年也不知道害了多少妃嫔孩子,你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简直寡廉鲜耻!”
“盈袖!”
左良傅皱眉,喝了声:“给我闭嘴!”
“你凶我。”
盈袖委屈极了,哽咽道:“他那么羞辱你……”
“是我该受的。”
左良傅强按住盈袖的双肩,捂住她的嘴,扭头,冲杜太医歉然一笑:“您老甭与她一般见识,她病糊涂了。”
杜太医剜了眼床上的美人,冷笑了声,让左良傅好生按住那疯女人,随后开始上手诊脉,过后,看了眼儿子开的方子,改了两味药,亲自拟了几个调理身子的药方,并将如何熬药、吃药的时辰都详细地写了。
在写方子的时候,老人回头,瞧见左良傅此时坐在地上,半个身子趴在床边,竟给累睡着了,饶是如此,手还轻轻地捂住女人的口。
梅盈袖呢?侧着身子躺着,含泪看着那左良傅,手轻轻地抚着男人有些凌乱的头发。
杜太医叹了口气,他这辈子固执要强,从不承认自己做错,可这次……确实间接害了人家闺女。
好在还能弥补,要好好治疗梅家闺女啊。
作者有话要说: 袁世清:????婚前体检?
第147章 情到浓时
数日后
左府
天渐渐闷热了起来, 到了晚上,来一阵凉风,才能让人松快些。
这个宅子分内外两府。
外府多为日常处理政务之地, 各地官员往来频繁, 僚属纷纷奋笔疾书,议论政务的声音通宵达旦。左大人体察下属, 冰好的西瓜和上等龙井必不可少, 他还添设了数间精舍,专门供人休息。
内府呢,就是左大人的卧眠之所了。近几日搬进来了女眷, 增添了不少红木器具, 尤其那采蝶轩的首饰和霓裳阁的华服, 一日接一日地往府里送。
整个洛阳都在议论, 左府里的女人是谁。
有种说法, 那女人是青楼的头牌, 被大人赎了身;
另有种说法,是左大人长安的妻子;
还有种说法就玄乎了, 说是洛阳第一美人, 陈南淮的妻子梅氏……
不信?
当日梅氏在杏花村酒楼前重伤小产, 左大人可是不眠不休两三日,又是抓恶贼, 又是请大夫,闹了个满城风雨。
不过,洛阳本就是座风光绮丽的城, 发生什么离奇香艳的事,都不奇怪。
……
屋里门窗紧闭,不透一丝风, 月光温柔地打在碧纱窗上,风吹动墙根栽种的凤尾竹,发出飒飒声响。
天虽闷热,盈袖还穿着夹的,腿上盖了块薄被,正坐在烛台跟前做刺绣。
她往手上抹了些润肤膏子,把一根红色丝线劈成了四股,默默地在黑色缎面上绣梅花。
回想当日,杜家两位太医及时救治了她,到第五天头上,身子见好,就从酒楼挪到了左府。
大夫说,若要将毒彻底清除,起码得两三个月,这段期间以调养身子为上,尽量别同房,若有了房事,务必做好避孕事宜。
其实不用交代,她也不会那么快和左良傅行鱼水之欢。
头一个,她还没有同陈南淮和离;
另一个,就是她自己的原因了。
怪的很,当时重病垂危,她可以不顾一切靠近他,如今好了,却有点抗拒,有时甚至刻意回避。好在他真的很忙,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公务,倒能给她松口气的时间。
“姑娘,该喝药了。”
荷欢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盈袖的思绪。
“我最怕吃这劳什子了,每日都得喝两三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盈袖无奈笑笑,将香囊上的最后一个花瓣绣好,接过荷欢递来的瓷碗,深呼了口气,一饮而尽。
“要想好的快,就得按时喝。”
荷欢笑着递去碟蜜饯,嗔怪:“小月后一定要好生将养着,快别做绣活儿了,费眼睛。”
“闲着也是无聊。”
盈袖将垂落的黑发别在耳后,轻声问:“世清呢?回来没。”
“早着呢。”
荷欢坐在床边,替姑娘揉腿,笑道:“他一日五六趟地往杜府跑,。说来好笑,这老太爷见他一回,拿拐杖打一回,说了,决不让孙女嫁给杀人放火的小混混,可杜大爷却喜欢极了,这些日子经常下帖子,让世清陪他踏青饮酒,这不,今儿还带了咱家这个愣头青,去姚县置办药材去了,恐怕得两三日才能回来。”
盈袖吃了块蜜饯,莞尔:“世清脾气暴躁,若有这么个谨慎温和的岳丈,倒是桩好事。”
正说话间,外头传来阵敲门声。
不多时,左良傅进来了,他将提着的食盒交给荷欢,说专门从春一醉买的醉蟹,特特给她尝一尝。
等将荷欢打发走后,左良傅自顾自洗了手,坐到软塌边,手附上盈袖的额头,发现她虽说微笑着,可稍稍往后躲了下。
左良傅全当没看见,笑道:“今早听荷欢说你有些发热,我瞧着好些了,药有按时吃么?”
“吃了。”
盈袖头低下。
“做什么呢。”
左良傅抻着脖子,往簸箕里瞧,趁着机会靠近她,轻吻了下她的侧脸,见她没躲,想再进一步,手揽住她的纤腰,吻住她的唇,谁知,她扭转过头,并没有回应。
左良傅讪讪一笑,叹了口气,坐到软塌跟前的椅子上。
他仰头,脖子搁在椅子沿儿上,手用力地搓脸,他知道她身子不好,没想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想亲亲她,却不能。
“对不起。”
盈袖头低下,看着自己发白的指甲出神,良久,问了句:“你喝酒了?”
“嗯。”
左良傅揉着鼻梁上的迎香穴,疲累感阵阵袭来,闭眼回答:“夜郎西回来了,和他用饭的时候,喝了点。”
男人坐直了身子,借着昏暗的烛光,打量坐在对面的美人,笑道:“梅濂和如意娘今下午来洛阳了,已经住到了陈家,怕是会来看你。”
“我不见。”
盈袖鼻头发酸。
左良傅早知道她会这么说,笑道:“算着日子,你表哥袁文清这两日就该到了,到时候咱们几家坐到一起,把事情说清楚。”
说到这儿,左良傅十指交叉,弯下腰,双臂撑在腿上,定定地看着盈袖,笑道:“我知道,之前在杏花村酒楼你病糊涂了,好些话算不得数的,你把我当个可靠的人,才住在我这里。”
盈袖心里难受,哽咽:“你生气了?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没生气,真的。”
左良傅眼圈红了,笑着问:“等和陈南淮和离了,你有什么打算。”
盈袖怔住,这个问题她还没有想过。
“我不知道。”
盈袖抿唇,微微摇头。
“我有几个提议,你要不听一听。”
左良傅给自己倒了杯水,只有他知道,在喝水的时候,有多么难以下咽。
“发生这么多事,都是咱们始料未及的,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不一定要以身相许的。”
盈袖一愣,没言语。
这几日住在左府,她才真知道左良傅肩上担着的事有多重,百里加急文书,如流水般似的送来,昨儿略听大福子说了两句,夜郎西这半年奉命在地方推行丈量土地和强制和尚、尼姑还俗的事,检括出不少土地,触动了地方豪贵的利益,如今这些人联合起来,“民变”一触即发。
最近还传出很多流言,说夜郎西在检括土地的时候,以权谋私,贪了不少良田,逼杀地方豪绅,私自开启常平仓,说是给受灾百姓散粮,实际都让他暗中卖给了越国,他是某人的下官,为谁牟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不仅如此,长宁侯联络旧部同僚,一齐向长安递奏疏,说左良傅暗害了他儿子,一定要陛下惩治。
“你遇着难事了?”
盈袖轻声问。
“没有啊。”
左良傅尽量保持平稳,笑道:“都挺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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