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霁色吃惊地抬起头,然后就看见胡丰文手里拿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竹板大步走了过来。
他的样子确实和先前看起来变了很多,以至于胡霁色一眼都没认出来。
最主要的是他不再穿书院的衣服,也不再穿宽袍大袖,而是换了一身非常精神的短打。
手里的那片竹板是用来记事用的,因为这个时代的毛笔不大适合带出门,所以负责记事和文书的工作人员都是带着这种竹板和刀笔。
胡丰年看见他,不由得也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怎么到这儿了?”
胡丰文笑道:“正好从村头那条线过来,我寻思着能不能过来蹭口饭吃。”
“家里还是没人做饭?”
“那不是,昨天我让宝珠去学着做饭了。”
胡霁色:嗯?她是不是幻听了,谁学着做饭?胡宝珠?
“那敢情好”,胡丰年道,“她也该学着分担些了。就是娘,愿意么?”
“放心吧”,胡丰文笑得十分开朗,“我都和娘谈过了。她有些伤心,但也觉得我说得对。”
兄弟俩有说有笑的去了饭堂。
胡霁色一头雾水,突然扭头看见旁边江月白还在,连忙跑过去找他唠嗑。
“我是不是眼花了?那人真是我四叔?”
江月白嗤笑了一声,道:“这几天尽头可足了,从早蹦跶到晚,活也干得不错。”
“真的?”胡霁色只觉得不信,瞪大了眼睛。
“真的”,江月白道,“时常有人拿他开玩笑,有时候话说得挺难听的,他也不生气,一直冲人笑。”
胡霁色想了很久,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
难道胡丰文也是被人重生夺舍的?!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江月白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小子必定憋着坏。现在才演了几天?时间长了他肯定憋不住,你等着瞧吧。”
胡霁色嘀咕道:“有这个闲心,还不如赶紧去城里找份工,凭他读那么多年书,怎么都有一二两银子一个月,何苦在这儿浪费时间。”
江月白摇摇头:“一二两银子,也要人家看得上。”
这时候,浑身泥仆仆的江月泓和厉竹山也回来了。
“叔!婶!我们回来啦!饭做好了没有?我都快饿死了!”
江月泓正吼着,突然一抬头看到他哥,瞬间就缩起了脖子。
“二哥!”
江月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又干什么坏事了?”
“也没啥”,江月泓贼笑道,“今天戏弄了一下那个……”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抬头看到屋里的胡丰文,脸色顿时变了变:“他咋在这儿?”
江月白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人家是亲戚,咋不能在这儿?好了,快去把脸和手洗干净,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第一百六十章 敢演就敢看
既然胡丰文要演,那胡霁色就敢看。
当下她领着江家兄弟和厉竹山一起进了门,见胡丰年和胡丰文兄弟已经在桌边坐了,两人正在说话。
但胡丰年面上已经没了笑意,反而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地,一直扭头看门口的方向。
很显然,老屋的人来了,兰氏又不肯出来见人。
胡丰文抬头看见江月泓和厉竹山,笑容微微僵了僵。
“小子,你还欠我七十多两银子呢,打算什么时候还?”
江月泓走过去,伸手搭在胡丰文的肩头,似笑非笑地道。
胡丰文有些不自在,道:“会还的,会还的。”
“啥时候啊?”江月泓道,“你看你,到现在还是一文钱都不挣,还在村里闲晃荡呢。”
“那怎么是闲晃呢”,胡丰文小声道,“也是为了帮村里的忙啊。”
江月泓老气横秋地道:“小子,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就说这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吧?”
胡丰文低着头,缩着肩,偶尔抬头看看胡丰年,又把头给低下了。
其他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很显然是乐得看戏。
就连一向对弟弟严格的江月白也没吭声。
“这钱……”胡丰年忍不住出声,看了胡霁色一眼,就道,“肯定是要还的。回头我去和爹娘商量一下。”
江月泓道:“叔,这钱得他自己还,你替他还的,我是不要的。”
胡丰文连忙道:“怎么会让大哥替我还?小哥儿你放心,这钱我肯定还,而且是自己还。”
“真的?”江月泓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瞅着他。
胡丰文忙不迭地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江月泓突然哈哈大笑:“你就吹牛吧你,就凭你,哪年哪月能挣出这些钱来!”
众:“……”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十分诡异,胡丰文只低着头尴尬地跟着“哈哈”地笑。
胡霁色也想笑,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
她抬头看向胡丰年,却见他微微皱眉,最终却只是无奈摇摇头。
以胡霁色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至于想帮胡丰文还钱。
胡丰年是那种非常直的脑子,而且有些大男子主意。
在他看来,一个成年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那也就不配为人了。
胡霁色之前曾经和他讨论过他三弟胡丰运的事儿,她觉得极有可能胡丰运是被李氏娘家给坑了。
但胡丰年就认为,趁着正年壮,出去走走,就是吃亏都是好事,那才是一个爷们儿的担当。
替胡丰文还钱的事儿,老两口不是没提过,都被胡丰文给顶回去了。
他之所以皱眉,应该是因为胡丰文欠的是嫖资,而且数额太过巨大,恐怕不好还。
“好了,逼债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快坐下。”江月白终于开口了。
江月泓意犹未尽,又拍了一下胡丰文的肩头,说:“小子,我可等着你呢。”
然后才坐下了。
江月白瞪了他一眼。
什么小子不小子的,怎么说也是胡丰年的弟弟。
要叫小子,也不能当着胡丰年的面叫啊。
胡丰年道:“吃饭吧,霁色你去厨房陪你娘吃吧。”
啥啊,咋又要她去厨房!
胡霁色还没说话呢,胡丰文倒先开口了。
“嫂子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怎么猫在厨房吃啊?”
胡丰年:“她有点害羞。”
“只要是老屋的人过来,我娘都躲在厨房吃饭”,胡霁色淡淡道,“可见她是越来越清明了,心里开始路知道事儿了。”
胡丰年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么想?”
闻言胡霁色倒是愣了愣。
其实她这话纯粹就是说来恶心胡丰文的。
因为清明了,所以不与见他们,其实说白了不就是记仇?
可是胡丰年倒是一脸认真……
“我觉得是啊,我娘以前就是个个木头人,不知道事儿,也没脾气。”胡说霁色笑道。
胡丰年想了想,忽而笑道:“你说的对。”
就在这个时候,胡丰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非常隐晦。
不过是稍纵即逝的一个眼神,却被胡霁色敏锐地给捕捉到了。
她不由得低头笑了笑。
因为胡丰年坚决要求,胡霁色还是只能猫去了厨房,和兰氏一起吃。
饭厅本就是厨房隔开的一个空间,离得又不远,胡霁色还是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主要还是因为这次不像上次老胡头来的是那样,老胡头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
那胡丰文就像个受气包似的,一直被江月泓明里暗里的取笑。
可他的表现果然如同江月白说的一样,老老实实的,甚至还会赔笑两句。
这小子不简单啊。
胡霁色听得就傻笑。
兰氏怪怪地看了她一眼。
胡霁色压低了声音道:“娘,您觉得我四叔,真的改了么?”
“狗!”兰氏突然生气地小声道。
她的意思是狗改不了吃翔!
“我娘果然目光如炬!”胡霁色表扬道。
兰氏不知道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听得出她在夸自己,遂也笑了起来。
胡霁色又小声道:“您为什么看见老屋的人就躲啊?”
兰氏颦眉道:“他们坏。”
胡霁色试探地问:“哪里坏?”
“欺负你,茂林。”兰氏现在想起来还是气呼呼的。
“所以只要他们来,你就不上桌?”胡霁色不由得也有些好奇起来。
兰氏垂下眸子,沉默了半晌,道:“你爹也坏。”
嗯?!
哪个爹?
胡霁色突然意识到一种可能,难道兰氏不愿意上桌吃饭,不仅仅是不想看见老屋那些人,同时也在生胡丰年的气?!
“都,分家了。”兰氏气呼呼地道。
不是分家了就能完全断了来往……
然而胡霁色并没有跟兰氏解释这些,反而笑眯眯地道:“嗯!娘说的对,只要他们来,我们娘儿俩就不上桌吃饭!”
“嗯!”兰氏用力点了点头。
胡丰文没有吃太久,很快就借口村头那边还有事,就放下饭碗走了。
当时胡霁色也刚放下饭碗,从屋里出来。
“霁色丫头,你过来一下,四叔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