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任务主要不是到处督工吗?
江月白道:“跑来跑去挺热的。”
“那你少穿点?”胡霁色道,“也不用穿三层吧?”
这个时代的一大特点就是,无论什么季节,只要外出,衣服最少三层起。
底衣,中衣,外衣,缺一不可。
贼烦人。
江月白想了一下:“我记得过年那会儿买了不少布?”
胡霁色终于又抬起头,道:“你是不是想要新衣服?”
江月白的脸色非常自然:“是啊。”
“……行。”
反正又不是她做。
正取笑江月白小孩子气,满头是汗的茂林突然跑了进来。
“姐!那个胖乎乎的大叔又来了!”
啥?
胡霁色抬起头,结果就看到灰头土脸的金掌柜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连忙站了起来,道:“您怎么来了?”
又对小茂林道:“这是金叔叔。”
刚才还叫人“胖乎乎的大叔”的小茂林立刻乖巧地道:“金叔叔!我是胡霁色的亲弟弟,我叫胡茂林!”
金掌柜明显是个喜欢孩子,顿时笑容满面,忍不住开始伸手摸孩子的头。
“真伶俐”,金掌柜笑道,“胆子也很大。茂林,你是跟着爹和姐姐学医吗?”
小茂林口齿清晰地道:“是!姐姐教我认了许多字,我都已经记住了。姐姐说可以缓缓送我去学堂。我喜欢药材,所以就先在家里认药!”
胡霁色笑道:“现在送过去也是启蒙,在家里我也能教一些,看他喜欢在药材堆里打转,就寻思着先不送去学堂了。”
金掌柜乐得合不拢嘴:“茂林,你多大了来着?”
小茂林伸出手指:“五岁!”
“这可不得了,口齿伶俐,又识字又能认药”,金掌柜笑道,“我认得城里济世堂的名医,听说跟你们还是同乡,要不要介绍茂林去给他当徒弟?”
胡霁色愣了一下,就开始琢磨着该怎么拒绝。
这对于乡下赤脚大夫家的孩子来说,是极其难得的机会,金掌柜绝对是出于好心和对孩子的喜爱。
可胡霁色倒不大想把茂林送到城里去。
一方面,以她自己的专业判断,胡丰年的医术绝对是很高的了,城里那个名医就算比他强,恐怕也有限。
再则,胡霁色自己擅长的一部分现在可运用的西医,茂林在城里是学不到的。
她正琢磨呢,突然就听江月白开口了。
“是济世堂的黄德来,黄大夫吗?”
金掌柜顿时大感兴趣:“你认识黄大夫?”
“不认识”,江月白淡淡道,“不过黄大夫和霁色的父亲是师出同门,他会的,胡叔都会。恕我直言,胡叔学的比他还好些。”
金掌柜彻底震惊了:“什么?师出同门?!那怎么……”
那怎么差别这么大?
要知道,那黄大夫在浔阳是十分有名的,很多人为了让他请一次脉,愿意花上是十两银子,还要等上好几天!
可,这胡家的当家,却还在乡下做赤脚大夫,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收钱?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必然是乱攀关系。
可话从江月白嘴里说出来,又绝对不会有假……
但他还是忍不住询问地看向胡霁色,小声问:“这是真的吗?”
这个消息胡霁色也是第一次听说。
她想了想,道:“我父亲没有提过同门师兄弟的事儿。不过当年有一位名医来到了胡家村,教出了好几个厉害的徒弟。如果是从胡家村走出去的名医,应该都是我父亲的师兄弟。”
“这样……”金掌柜咂巴了一下嘴,显然还没能从这个消息中回味过来。
胡霁色连忙笑道:“您快别站着了,请先坐下喝杯茶吧。”
金掌柜这才坐下了,看那个态度,突然充满了一种微妙的…… 热情。
在他说出更多打听胡丰年的话来之前,胡霁色连忙转移了话题。
“您怎么风尘仆仆的?”
金掌柜闻言,苦笑了一声,道:“说来我也奇怪呢,这村里怎么到处都在挖地?好多地方马车都过不去了,最后我是下马车走过来的,差点没找着地方。”
胡霁色笑道:“我倒是把这茬忘了,村里在挖水渠建水利,倒是叫您为难了。”
金掌柜有些兴奋地道:“不为难。我这趟来,是想来跟你们谈谈这个染发膏的事儿。”
胡霁色道:“试用的还不错吧?”
“比市面上的染发膏都好!我们选了三名发质不一样的老人试用,着色最好的时间足有七八天。”
胡霁色笑道:“长期用还有养发的效果。”
“是这样,效果已经看出来了,色泽和光度都很好”,金掌柜有些迫切地道,“已经开始有人要向我们定了。”
胡霁色也很高兴:“只要定下契子,我们随时可以出单了。”
“因为常常有人问,所以我们就先贸然起了名字,叫乌云鬓。”
胡霁色不大所谓,道:“可以。我们上次提的,金掌柜考虑得怎么样了?”
金掌柜笑道:“若是我们不答应,乌云鬓不就去烟云坊了?姑娘放心,我们开出的条件,绝对能让你们满意。”
两人详细讨论了一下细节,大致就是按照胡霁色最初提出的要求。
单品授权,授权期限为五年,五年后名淑斋有优先续订权。
都谈完了,金掌柜突然意犹未尽地道:“不知道家父得不得闲?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他看个脉。”
胡霁色:“……我爹不在家。”
第一百五十九章 突然戏精
金掌柜笑容慈祥地摸了摸茂林的头,道:“没事儿,我下次再来。”
说着,他又抬头看了江月白一眼。
“沈老板知道我要来,特地让我来问问,小哥儿怎么不往城里去了?”
江月白淡淡道:“我去,只是不去他那里。”
金掌柜笑道:“你俩好得像穿一条裤子似的,怎么了这是?”
这段对话瞬间让胡霁色想起了江月白中毒的黑历史。
为了使劲憋住笑,她把脸扭开了。
“我有空会过去的,毕竟还有生意跟他做,你就这么回话吧。”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淡淡的,但是眉宇之间依然透露着些许不耐烦。
金掌柜立刻站了起来,满脸堆笑,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屈了背脊。
“说的是,说的是,总有见面的时候,有什么误会,到时候都可以谈。”
他的反应有点过度了……
江月白低头看了胡霁色一眼,却见胡霁色低头倒茶,似乎并未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不由得微微一哂。
当初对她这个态度,他是很欣赏的。
但现在,发现这丫头对他的事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他又有些自嘲。
恰好这时候,满身是泥的胡丰年从外头走了进来。
“丫头,准备些凉茶拿出去分……”
他抬眼看到金掌柜,倒是愣了愣:“您来了。”
因为之前都是胡霁色和他打交道,他看见金掌柜还挺生疏的。
金掌柜立刻两眼发亮:“您就是胡大夫吗?”
胡丰年道:“是,您请坐。”
他走到胡霁色身边坐下,道:“您来过很多次了,都没有招呼过您,是我失礼了。”
金掌柜连忙道:“不碍事不碍事,生意上的事儿都跟你们家姑娘谈完了。”
“这样”,胡丰年对胡霁色道,“去让你娘熬一桶凉茶,这季节有些燥热了。”
胡霁色知道金掌柜打着什么主意,就笑吟吟地站了起来:“好。”
临走之前,还听见金掌柜三八兮兮地问:“您真的和黄德来,黄大夫是同门吗?”
“是……”
最终胡丰年给金掌柜把了一下脉,在他的强烈要求下,给他开了个调理身体的方子,让他自己到城里去抓药。
并且没有收他的钱。
金掌柜没法留下来吃午饭,可临走之前,竟然从胡家搬了一大筐野菜。
据说他胃火肝火都重,需要吃素调养……
看他提着那一筐野菜,满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胡霁色忍不住对胡丰年道:“我感觉他以后会常来。”
胡丰年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咋知道黄德来和我是同门?”
“小白说的”,胡霁色好奇地问,“那个人很厉害吗?”
胡丰年仔细想了想,最终比较中肯地道:“水平还是有的,不过没有嘴皮子厉害。”
闻言胡霁色嗤笑了一声,道:“听说他现在看一次脉要十两银子,还得等上几天才能见上他的面。”
“尽乱来。”胡丰年摇头失笑。
看他的样子,当年和这位同门关系应该不错,最起码没有闹僵。
“爹,我四叔,干的还行吗?”
最终胡丰文还是得到了记事文书的活,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每天拿着小本儿满村的转悠,记录各处的进度和情况。
“倒也是奇了,他就像突然脱胎换骨似的……”
正说着呢,就听外头传来了胡丰文热情的呼唤。
“大哥!霁色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