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先生,你是来审我的还是来看我的?”
窦贵生鼻子抽动两下,哼道:“看你做什么……”
她脸上的笑淡了:“那就是来视察工作了。”
不用窦贵生嘱咐,苏福早就给未来干娘打点好了。确认鹿白仍是白白净净,吃嘛嘛香,窦贵生才做出一个不耐的表情,开门见山道:“那天贾京给你荷包,我都看见了。在哪儿呢,快交出来。”
鹿白摸了摸颊边的碎发,慢吞吞道:“我烧了。”
“你!”窦贵生差点一口气背过去。缓了半晌,他才咬牙道:“真是蠢货!那么重要的物证,怎么……怎么能烧了!”
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鹿白神色古怪地盯着他,直看得他心里发毛,她才缓缓地、坚定地开口道:“窦公公,你是想救我出去吗?”
窦贵生心头一跳,便听她继续道:“因为好哥哥那件事?”
窦贵生:“……”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鹿白觉得他是默认了,不解道:“可是,如果直说是我对太子殿下求而不得,忿而下药,然后把我处死,岂不是没人知道你的秘密了?如此也更好跟九殿下和皇后娘娘交差啊。”
的确,若是换了旁人,他一定会这么解决。但现在……
窦贵生的表情顿时变得跟鹿白一样复杂。这丫头,该说她什么好呢?若是不傻,谁会求着别人杀了自己?若是真傻,怎么会一眼看透事情原委?
此好哥哥绝非彼好哥哥,但窦贵生觉得自己犯不着拉下身段跟她解释,轻飘飘扔下一句“你要是敢乱说我叫你好看”,便看似愤怒地摔门而去。
鹿白是真的想不通。
其实这里头还有另一种原因,只是她觉得不可能,别人觉得不可能,连窦贵生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所以思路到了那个岔路便直接绕了过去。真相就这么与她失之交臂。
典刑司这一批抓了好多宫人,但凡那日与太子殿下接触过的全都拎进来拷问。后来发现有几人吃过橘子、抹过柑橘味香膏、喝过陈皮水等等,其实都与太子的过敏症无关。在太子的一再坚持下,这些人象征性地打了几板子便被放了出来。连德贵妃也没有再闹。
朝野内外无不赞美东宫的德行。但鹿白跟太子“亲密接触”过的事,现在已然人尽皆知了。
那天发生了什么,莫啼院的众人都是知道的。但没人知道事情竟会闹得这么大。
十六皇子颇为担忧,对着鹿白期期艾艾:“太子哥哥,他是不是……是不是对你……你、你……”
鹿白很无奈:“他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我不是。还是那句话,他很好,是我不配。”
“你配!”十六皇子急忙否认,说完觉得这话像是骂人,笑着扯了扯鹿白的袖子,“小白,你是不是还喜欢苏福公公?”
鹿白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殿下,我在典刑司这段时间仔细思考了一下。其实我喜欢的是我心目中的小豆子。是透过兰花屏风,被烛光放大了的摇曳人影,是无数封跟夜风一起从缝隙中吹入的纸条,是那句‘尽力而为,无愧于心’。他不是苏福公公,不是最开始给我写信的小公公,不是任何一个实际的人。”
十六皇子长叹一声,像是一只缓缓瘪下去的气球:“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伤感的气氛维持了几秒,鹿白突然“啊”了一声,犹豫着开口道:“殿下,还有一件事,我撒了谎,现在说……也许来得及吧?殿下若是想听我就说,如果不想听,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病情不允许十六皇子激动,但对于即将跟鹿白分享秘密的事,他还是忍不住双眼微瞪,急促地喘息起来:“说吧。”
鹿白整理了一下思路,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那天你叫我去司礼监,说桓公买马的事,你还记得吧?那天我回来的很晚,因为没找到窦公公。但是,在回来的路上撞见了他。”
十六皇子的心砰砰直跳,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鹿白面露沧桑:“然后我们躲在小树丛里,被江公公逮住了。”
十六皇子:“啊……啊?是你!你、你怎么跟他躲在一起,你们真的那个了?”
鹿白:“……冤枉啊!流言只有前半截是真的。至于为什么跟他在一起,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一时兴起,脑子抽风吧。”
十六皇子凝眉沉思半晌,一本正经道:“小白,咱们得一起过一遍。”
鹿白:“殿下请讲。”
十六皇子:“那晚窦公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鹿白:“他叫我闭嘴,还用袖子挡住我的脸。”
十六皇子:“流言四起之后,他生气了吗,辟谣了吗?”
鹿白:“好像……没有吧。”
十六皇子:“上次大典之后,他是凑巧路过吗?带你去典刑司了吗?”
鹿白:“他说带走罚我,结果把我送到外头路口了。后来,后来也没罚。”
十六皇子:“这次小苏公公怎么说,是他干爹吩咐人把你送回来的吧?”
鹿白:“……啊,怎么了?”
十六皇子一拍手:“这就对了!”
鹿白一激灵:“什么?”
十六皇子自觉看透了真相,半是得意半是酸溜溜道:“此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窦公公想促成你和小苏公公;第二,他喜欢你。”顿了顿,他补充道,“我觉得后者更有可能。”
鹿白一脸不可思议:“谁?什么?怎么了?你再说一遍?”
十六皇子老干部似的摇头晃脑袋道:“我觉得,窦贵生,窦公公,喜欢你。”
“……哈???”
鹿白表示:不,可,能。
众人表示:不。可,能。
狡辩不成,鹿白被赶鸭子上架,赶到了司礼监。一则感谢“小豆子”为顺嫔和十六皇子出谋划策,既没惹得圣上不快,也从风口浪尖全身而退;二则,就是这件荒谬至极的事了。
鹿白觉得自己跟窦贵生天生犯冲。要说手下留情,也是因为小苏公公或是谢嫔那档子事。何必非得来这儿自讨苦吃呢!
果不其然,在她毕恭毕敬地献上谢礼,直白地问出“先生,你是不是喜欢我”的问题后,窦贵生发怒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窦贵生怒发冲冠,抄起桌上的画卷当戒尺,舞得赫赫生风。
鹿白有点看不懂他了:“那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是因为苏福公公吗?”
也就剩下关照未来儿媳妇这种可能了。
窦贵生哑然失笑。细细想来,他对她不是打就是骂,这傻丫头怎么看出来他对她好的?难不成脑子真是装的浆糊?
思及此处,一股无力感顺着脚跟迅速地向上攀爬,瞬间蔓延至全身,便将他整个吞没。窦贵生摆了摆手,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找你的殿下,苏公公,还有那什么贾公公吧,我看他们可喜欢你得很。别跟我这儿自作多情,我瞎了眼看上你?”
鹿白重重点头:“那就好。”
窦贵生:“……”
鹿白一蹦一跳跑了,把别扭又不高兴的老太监甩在身后。
她还真得找贾公公一趟。秋猎要到了,终于有机会见吴玉吴相了。
天凉了,该做了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窦贵生:你走!
鹿白:好的。
窦贵生:……你回来!
鹿白:(走远了)
**
小天使们,本周榜单字数完成啦,周四再见啦,爱你们(鞠躬)
第11章
自从被鹿白表白起,已经过了五天了。
窦贵生单方面将其认作表白,并且为此感到沾沾自喜。如果不是喜欢他,怎么会在乎他喜不喜欢她?如果她仰慕的是由纸条拼凑起的那个不存在的情人,岂不是说明她也仰慕他?
哪怕只是他的一部分呢。
他没有想过,他对鹿白做了这么多堪称恶劣的事,鹿白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她?他骗她,他打她,他骂她,他做尽了坏人能做的一切。而为她奔走的那些事,他却本能地选择了秘而不宣。
一点破事儿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似乎只要她喜欢他,他便觉得满足了。现在,喜欢顶的东西远远不止狗屁了。
自从想通喜欢的绝非苏福公公,而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象,再见苏福时,鹿白就淡定许多了。苏福心中有鬼,倒是越来越不淡定,甚至堪称焦急。
这该怎么说呢!自作主张他不敢,可是眼睁睁看着干爹误入歧途也于心不安啊!现在的鹿白对所谓小豆子余情未了,藕断丝连,但对于窦贵生……
引用鹿白的原话:“他这年纪都能当我爹了,而且我要是有这么个爹,就立马投河自尽。啊,苏公公我不是挑拨你们父子关系,你别误会。”
苏福:“……”
不过,老窦本人对此毫不知情,还自己在那美呢。
中秋节那天,写着莫啼院字样的食盒由甄秋送到了司礼监,由守门太监交给苏福,再原封不动地放到了窦贵生桌上。
窦贵生收的礼很多,书法字画,金银珠宝,珍馐美味。这个漆黑的、胡桃木的、光滑平整得堪称简陋的食盒大概是里头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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