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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咬狗 (江予白)


  “难受?”戚如珪一脸紧张地凑过来,关心道:“哪儿难受?!”
  “那里难受……”顾行知指了指局部,面有些红。
  “那里?”戚如珪顺势往下,指尖停在他肚脐眼上,“这里吗?”
  “不是。”顾行知扭了扭身子,像条粗笨的蛇。
  “这里?”戚二关切愈浓。
  “不是,就那里……”顾行知咬着衣角,羞得满脸臊热。
  戚二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啊哈,是这里。”
  “你要负责。”顾行知腿上使劲,将她揽近身前。他抱住戚二,嗅了嗅说,“怎么那么香。”
  “你压疼我了。”戚二假意推了推,一脸欲拒还迎。
  顾三儿知道这是在玩欲擒故纵呢,他支起她的脸,吧唧就是一口,嫌不够,吧唧又是一口。
  “口水黏死人啦。”戚二将双手绕上他的脖颈,不由笑道:“狗崽子长大了,该大的地方,也变大了。”
  “那可不,”顾行知涨红了脸:“还能更大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开车的小顾不是好二哈。
谢谢观看。

  ☆、花凋

  李恒景提剑入殿, 花想容已候了多时。她难得穿得跟从前一样鲜艳,就像她第一天进衡阳府那样,美得让人心惊。
  她蒙着纱, 指尖静静划过案几上的桂花糖糕。那糕点放了多日,早塌得七零八散。她抓起一块, 放进嘴里,是她熟悉的味道, 可惜以后, 怕是再也吃不到了。
  “太后要我杀你。”李恒景涩涩开口,“杀了你, 我才能活下去。”
  花想容缓身起座,并不理会他的话,她盈盈行了拜礼,只道一句:“参见陛下。”
  李恒景道:“你别恨我,我是个无用的人, 当年保不住母亲,如今也保不住你。”
  花想容抚着肚子, 随着日子推进, 她也越发显怀。哪怕穿着最宽松的袍子,还是遮不住不断隆起的小腹。
  她走到李恒景身前, 看着那剑,眉目清冷:“陛下这是要杀母取子吗?”
  “这孩子不能留。”李恒景抓起她的手,声音赫然提亮::“不管是不是朕的,它都不能留!”
  “如果妾身偏要留呢?”花想容凄然一笑, 眼里早没了从前那样的爱意。
  “花奴,别难为我。”李恒景放下她的手,一步一步挪到案前:“你在我身边这么久,最是清楚我这一路走来有多不易。如今我受太后打压,寸步难行,只有杀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我才能换求一线生机。”
  “所以为了你的一线生机,就要搭上我和孩子的性命吗?”花想容低下了头,看李恒景的背影慢慢黯淡下去。
  “是你们都想害我!”李恒景抓着帘布,眼中布满血丝,“是你们一个个不把我当皇帝,是你们看不起我!要算计我,欺负我,错的是你们!”
  “花奴……”李恒景转过身,整张脸挂满了泪。
  他扔了剑,呆头道:“花奴,给我唱支歌吧,母亲总爱给我唱歌。”
  花想容道:“不唱了,以后也不会唱了,既然你已绝情至此,我何必再事事顺你心意?”
  “难道连你也厌嫌我了是吗?”李恒景满口嘲讽,“连你也觉得,我不配做这个皇帝?”
  “我就知道……”他轻轻一笑,跪在了地上,“我就知道,连你也看不起我……”
  花想容捂着胸口,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她向后退了两步,道:“杀母取子这样的事你都想得出,你真让我恶心。”
  李恒景梦醒般地抬起头,眼见身前女子说自己恶心,他像是被踩了七寸,旋而张狂道:“母亲难道也要丢下我了吗?!难道母亲,也跟那些人一样吗?!”
  他爬了过去,狠抓着花想容的衣裙:“母亲不可以这样,你不可以这样,母亲……”
  “我不是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是周嫔!”花想容将他奋力推开,“周嫔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殿外炸出一道闪电,李恒景在电光中,逼出两行清泪。
  花想容扯下面纱,在烛光中露出那张布满伤痕的面庞,字字如刀:“陛下看仔细了,我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的。我为了陛下承受了这么多,到头来,陛下还只是把我当做周嫔,我不是周嫔,我是花想容,是云想衣裳花想容的花想容!”
  “陛下忘了吗?”花想容微微折身,望向天边:“花想容这个名字,还是陛下为我取的呢。陛下可知道我真正的名字叫什么吗?”
  “我、叫、史、清、云。”
  花想容怆然一笑,心满意足地看着李恒景脸上炸开的错愕。她期待这一刻期待许久了,她期待这一刻,比期待这孩子出世还要热烈。
  殿外雷声滚滚,每一声都直击心门。花想容在闷雷声里,一步步踱着。
  “史这个姓,你李家人应该很清楚吧?”花想容抓起李恒景的衣领,看他一脸仓惶,满口痛快道:“蔺都七贵,说是七贵,可真在世的,从来就只有六家。李家人是心虚吗?为何明知史家无人,还要列入七贵?你们心虚什么呢?你告诉我,你们心虚什么?!”
  “你说话啊!”花想容摇着他的身,那双手像要掐出血。她抓着李恒景的身子,仿佛拽着的是个破布娃娃,“怎么了?怎么成哑巴了?是花奴吓到你了吗?我是花奴啊,是你曾经最爱的花奴啊!我是曾引你去泪湖边,让许之蘅推你入水的花奴啊!也是暗中收集邸报,买通监生,写出无字真诀暗讽你的花奴啊!哈哈哈哈哈哈……陛下,你这是忘了吗?不怕,我都记着呢,我什么都记着,我记着你们是如何杀光我全家,又如何将我与父亲分隔千里,如今陛下还记得他的名字吗?陛下,你记得吗?”
  “他叫史文澜!”
  史清云松开李恒景,将他推回到地上。此时的李恒景早已痴呆,瘫在原处,埋头喘着热气。
  “饶是家父清廉一生,碧血丹心奉天皇,到头来,却也要受人构陷,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史清云指着那天,半走半跌地扶墙靠着。她的声音已然沙哑,听着比往日更加浑厚——
  “我恨这天道不公,恨这泱泱乱世!恨你们这一副副伪善面孔!什么仁法礼义,什么规章方圆,这命已不堪至此,最先塌陷的,一定是我们这些文官清流!!!”
  “他可是大辽最忠心不二的臣子啊!”史清云跪倒在地,疯癫之态如同醉酒,“为何?为何你们要这样对他?陛下可还记得,家父那本《通政史札》?他呕心沥血,终成治国经疏,可那本书现在还看得到吗?你李家人怕是早已焚书坑儒,将这满腔赤诚烧了个一干二净!”
  史清云话音即落,殿外雨幕飘起。电光石火将大殿照了个全,连她眼角闪动的泪,皆映得煞白。
  “吴岫雨来虚槛冷——”
  史清云走出一步。
  “楚江风急远帆多。”
  又是一步。
  “可怜国破忠臣死——”
  她拾起剑。
  “日月东流生白波。”
  史清云将手抹了上去。
  血珠潺潺流出,滴答淌在地上,像是娇花朵朵。花想容盯着那红,想起自己遥远的从前。
  那得要多遥远的从前呢?遥远到她从刀尖下逃出,遥远到她被发卖进窑里,遥远到她机关算尽地接近李恒景,遥远到她初进衡王府,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
  他久立高阶上,不染一丝雪,唇鼻如玉砌,眉目似星辰。
  她就此沦陷。
  “你是史家女?”李恒景后知后觉,这才从漫长的思虑中缓过神来。他显然还没有接受这个新身份。
  “不……不可能啊……”李恒景扶着头,往墙角缩了几寸,“史家灭门多年,即便是史文澜,也早被太后一手料理。史……史家已然绝后,怎么还冒出了一个女儿?你一定在骗我,花奴,你一定是骗我!”
  “陛下。”史清云轻轻走过去,抚着那肚子,说:“事到如今,陛下还在自欺欺人吗?”
  她举起手里的桂花糖糕,咬了一口,走到李恒景面前,“这糕好苦啊,简直比活着还苦,我竟想不出,还有什么是比它们更苦的了。”
  李恒景说:“那我问你,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对吗?你接近我,接近我,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局是吗?”
  他的瞳仁骤然放大,里面塞满不甘与困惑。他多怕花想容说是,可就算再怕,半刻钟后,她也点下了头,称了声“是”。
  “那便是无爱了。”李恒景嘲讽般地笑了笑,从地上站起,一步一撞地走到史清云身边。
  他瞪大了眼睛,极尽穷奇地看着身前这个女人,他感到陌生,仿佛从未接触过她一样。
  他说:“你果真不是我母亲,你不爱我。”
  “陛下如今四面楚歌,还有心思与我谈什么爱不爱吗?”史清云将剑塞回到他手上,:“没有人会爱你,因为你自私,暴戾,癫狂,狠绝,没有人会爱你!”
  “我也从来没有爱过你!周嫔看到你这副样子,也不会爱你!你就是这天下的孤儿,你不配拥有爱!李恒景,你永远……永远都别想有人爱你……”
  史清云言至深处,一口污血悄然划出。李恒景看着她手上抓着的糕点,乍然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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