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戌时。”戚二随他蹲下身,拍了拍他身上的灰,说:“乖,听话,赶紧回去,我听人说,你父亲为了你,气得都发病了,你再这么闹下去,对谁都不好。”
顾行知拍开她的手,冷冰冰道:“你少来,前些日子在围场,你可不是这样的。”
“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回去?”
戚二没辙了,在顾行知面前,她从来都是先束手无策的那个。
“抱抱我,抱抱我就告诉你。”顾行知张开双臂,露出一脸委屈,“阿珪,抱抱我,好不好?你很久没有抱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看。
☆、投河
“不可。”戚如珪直言拒绝:“你如今就要身为人夫, 断不可再与旁人拉拉扯扯,我来劝你,也只是凭着同寅的身份罢了。”
“同寅?”顾行知的脸又黑了, “你是铁了心要这样对我?我做了这么多努力,这么多抗争, 到头来,你告诉我, 你只是把我当同寅?”
“长晖, ”戚二强稳住耐心,好声好气道:“你为什么还不明白, 不是我在逼你,是这烂命在逼你。命要你如此,你便得学会认命。何况,风——”
“你不用说这些大道理!”顾行知站起身,眺向别处, “我看明白了,你跟其他人一样, 都只会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你们都是骗子!”
“……”
“戚如珪, 是不是一定要我死,你们这些人才肯放过我?”顾行知往外扯了两步, 突然拔腿就跑。
“你去哪?!”
戚二看他要逃,赶忙追了上去。
“顾行知!你、你、你等等我!”
戚二追得卖力,无奈顾三儿跑得太快,跟一阵风似的。
她眼看着前头人像支离弦的箭, 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跑到最后,戚二几近晕眩。
“你……你……你给我站住!”戚二停身喘气,顾行知还在疯跑。过膝高的杂草如同绿浪,天地间漾满碧色。
顾行知终在一条河前停下了脚,戚二花了一刻钟,才追上他。
她撑着膝,连气都顾不上喘:“你……你就是个三岁孩子!”
顾行知看了眼那深不见底的河,又看了眼步步相逼的戚如珪,哽咽道:“你别逼我!你再逼我,我便从这儿跳下去!”
“你跳啊!”戚二发了怒,她懒得哄了,也不想再哄了。顾行知最大的毛病就是永远只想着自己,眼见他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她也不必再做什么好人了!
“顾行知,你要真是个男人,你就去死好了!你不死,我也得推你去死!”
戚如珪抓起块石头,狠狠砸了过去。顾三儿有那么一瞬的恍惚,想起小时候,戚家姐姐也是这样,拿着石头,狠狠砸向自己。
只不过,这一次顾三儿没让她砸中。他躲得轻快,稍稍偏身便避开了她的攻势。抛去的石子儿跌进急流,连水花都没有,便被后面的浪给匆匆掩去。
戚如珪满眼含恨。
“顾行知,你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你能不能有点脑子?!如今已不时兴殉情那一套了,你不必装得这样苦大情深!”
戚二胸里压着气,又逢岸口大风,她穿得少,只觉得浑身扎心刺骨般的冷。
顾行知满头青丝迎风乱舞,那一双眼,红得仿佛能溅出血。他冲戚二质问道:“你跟他们一样!都在逼我!我从始至终只要一个你,可你,可你连抱抱我这样简单的事都不肯做,我顾长晖在你心里算得了什么?!你说,算得了什么?!”
“你别给我搞得有多情深似海!”戚如珪往前近了两步,顾三儿忙往后退。
“你我二人,左不过一起睡了几回,哪有什么爱不爱的,你真以为,我心里有你?”戚二狠笑着,感觉肚子上的那道疤,不知为何,隐隐有些灼痛。
“顾行知,你就是我的一个床伴!床伴懂吗?!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只可惜了,我从未把你当个人,从始至终,从前往后,你在我这里,只是一条任我消遣的狗!”
“好……”顾行知喃喃点头,心中再痛,也被戚二这一番又一番的轰炸给炸烂了。
他看那满空中飘着的碎叶子,就像他已经破碎的身心,他第一次体会到为爱之痛,原来,这痛如此之深,这痛,超出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走到岸边,望着深不见底的河,想起那条春水江。也是这样一个狂风怒号的岸口,他第一次见着戚二,她遍体鳞伤地来,如今换自己遍体鳞伤地去——好一场如梦的轮回,这不堪忍受的烂命,这一副副张牙舞爪的面孔,他又何须忍受?!
跳下去!
他对自己说。
跳下去!
顾行知纵身一跃,“扑通”一声滚进了浪里。他任由自己不做挣扎,在水域中躺平,下坠。
直至堕落。
他感觉自己跌进了一张软床,他睁着眼,看往事飘去。他怀念与戚二策马共度的清晨,他怀念在顾家老宅与戚二齐身相望的热烈,他怀念他们远在边沙极尽悱恻的初、夜,他怀念他的阿珪,怀念自己。
那时的他们都相信爱,那时的他们相约去北地玩,他们要多少个孩子,门前种多少的花,他们还有浪漫,他们还有未尽的激.情。
水声闷如沉雷,顾行知的视线逐渐模糊,他不知自己下坠了多久,直到他没力气睁眼。
真的要死了哎,原来死是这样的。
他不觉得痛苦,没有爱才痛苦,同没有爱相比,活着最痛苦。
他想要爱。
戚如珪站在岸口,看涟漪慢慢归于平静。她多渴望顾行知能“扑通”一声钻出水面,然后笑着说在逗自己玩。
他从前不总爱开玩笑吗?为什么这一次,就如此较真呢?
戚如珪站了片刻,眼见水面趋于平静,心里的害怕突然聚在了一起。她看了眼将黑的天色,这无人的四周,没有谁能帮她,顾行知还在水里,顾行知这个蠢货,他还在水里……
救他!
戚二深吸一口气,迅身一跃,游鱼一般钻进了水中。
她往深处游,积存的气很快用尽。此时若再不换气,她也得死在这里。
戚二又搜了一圈,仍不见顾行知。迫于无奈,她只得破水而出,却在短短一瞬中,见前面湍流处,正浮着一团墨。
是顾行知!
戚二大喜过望,赶忙朝那团黑墨游去。待她游近一看,果不其然,正是被淹得不省人事的顾蠢驴。
也是一瞬间的事,戚二破涕一笑,紧紧拥了上去。她不嘴硬了,也不逼他了,她要他活,要顾行知能活。只要能活,怎么样都行,怎么样都行,她只要顾行知!
戚二拖着他牛般的身子,死命往岸上扯。她扯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折腾回岸边。
戚二放空一切似的躺在他身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天空中飘满新绿,是生机的颜色。
她望着天说:“是我输了。”
旁边的顾行知一动也不动,连呼吸声也没有。
戚二有些后怕地探了探鼻,幸好,幸好,事情不算太糟,顾三儿还有丝余息,虽然极微弱,但也是余息。
有余息便有希望。
戚如珪将满头湿发拧成一股,盘在脑后。她微定了定神,二话不说,将嘴怼了上去。
一次不行,两次。
两次不行,三次。
三行不行,五次。
天渐渐黑了,野外没一丝的光。戚二看不清顾三的脸,也看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你不要吓我。”戚如珪抹起了眼泪,她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只想皆大欢喜。
“我错了,我跟你赔礼,我不该逼你娶亲,不该和那些人一样,让你寒心。”
戚如珪将脸埋进他怀里,亲自感触着他冰冷的身躯。她从前每回钻进来,都觉得如临深春,可现下,这方寸之间只剩风雪,凛冬降世,她寻不出一丝的暖。
“你不是要抱吗?”戚如珪将他牢牢抱住,“我抱,我给你抱,想抱多久都行,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你告诉我,你想抱多久,长晖,你说话呀,你想抱多久?!”
戚如珪泪如泉喷,她已顾不得什么矜持不矜持。什么他妈的狗屁大义,什么他妈的狗屁生死,如今我就要自私一回又能怎样?这狗屎般的烂命,合该由我去破!
戚二强站起身,背上顾行知,一步一颤地往回走。
衣服沾了水,本就比原有的更加厚重,加之顾三儿体量宽厚,又生得魁梧,戚二弱不禁风的肩膀,硬生生比扛了一头牛还难。
她走了不过十几步,便被压得直不起腰。她将顾三儿放在了树下,又试着压了压他的胸口,眼见他吐出好多的水,戚二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兴奋得快要晕了过去。
“长晖?!长晖?!”戚二拍着他的脸,渴望他能给予自己更多反馈。
黑夜中,她看不到顾行知的脸,只得用手去摸,去感受他的五官。
“阿……阿珪……”身下人艰难开口,声音微弱,但对戚二来说却如雷贯耳。
“抱抱我……”身下人说,“抱抱我,阿珪。”
戚如珪抹了把泪,赶忙抱了上去,她哭嚷道:“抱!抱!你想抱多久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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