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促狭鬼, ”崔姑母忍俊不禁,“还记恨寒寒的那件事呢?”
上次阿笙和双桃因着莫须有的“书信往来”这件事争执的声音有些大,让屋里头的崔姑母也听到,很是呵斥了凭空造谣的双桃一番。
不过许是近几个月双桃已经被申饬过太多回,很是不痛不痒地点个头,敷衍地向阿笙行了个礼道歉也就作罢。
崔姑母性子仁善,又不忍用过重的法子罚打小就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最后也只是叹一声:“到底是长大了,双桃你有喜欢的小郎尽可以告诉我,或者若是想去伺候旁的主子也可以提早告诉我。我别的做不到,给你添添彩礼、尽一份心做个顺水人情总是可以的。”
这下,双桃才诚惶诚恐磕头,红着眼睛真心认错。
不过崔姑母也是上了心,不再像之前只是随口一提,最近经常寻双桃来说这件事,也把目光投向了府内的管家、仆役们,想为多年的主仆恩情尽一份最后的心意。
因着阿锄娘不在府里头,双桃最近胆子也是大了不少,阿锄也转了性子,不再避她如蛇蝎,两个人偶尔还会凑到一起去喁喁细语。
阿笙懒得管他们,像是今日,晨起的时候,双桃就打着“替旁的小姐送衣裳”的名头出门,到了晌午都没回来,想必又是去寻情郎做快乐事了。
果不其然,阿笙去找膳房的百叶取崔姑母的分例时,就看到这对不被长辈看好的小情人正凑在一起,你喂我一勺、我嗔你一句地在用饭。
明明菜式里头没有什么辣椒,可阿笙怎么觉得眼睛这么辣呢?
连个白眼都不愿意赠送给他们,阿笙提起食盒转身便走,连午日的晴风都没来得及在她裙裾间多做逗留,她就已经回到崔姑母的院落了。
因而她也没有看到,自己才刚转过头去,双桃的笑容便消失在耳畔,淡淡道:“阿笙已经走了,你不必再装样子。”
而阿锄的目光还痴痴地循着靡弱女郎的背影望,好半天没回过神,手里的木勺掉了都不曾发现。
双桃狠狠唾了一声“蠢货”,可到底还是俯下身捡起那勺子,回去膳房找井水冲洗了。
擦拭过额际的汗水,阿笙再次来膳房时,不意外地发现那对小鸳鸯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百叶给她拿来两碗冰酪,没好气道:“要是想给双桃送,你估计得去马厩找她了。”
百叶还补充道:“我劝你最好换一身脏的衣裳去,不然染了一身马骚味都没处洗,连皂角都洗不净那个马夫身上的蠢味。”
士别三日,当真需要让人刮目相待哇。
阿笙惊讶道:“百叶姐姐,不愧是识了字的读书人,说话水平当真是大有进益。实在是进步神速,让人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着她已经舀起勺冰冰凉凉的乳酪,眉眼弯弯道:“百叶姐姐不吃吗?”
百叶尴尬地咳一声:“这几天我一直在做这冰酪。主子们吃的肯定是精致小巧,摆盘错落有致的,至于这失败品,就全都进到我的肚子里了。”
怪不得最近百叶总是夜半跑茅厕。
不过吃东西的时候,讲这个好像不太好。于是长长地哦一声,阿笙含着勺子含含糊糊道:“有情饮水饱。我已经和崔姑母说了,这两碗冰酪我吃一碗,另一碗我要看着它化掉,就是不给双桃。”
百叶无奈按住额头,刚想说一句“阿笙你已经及笄了,能否不要这么幼稚?”可看到女孩的样子又生生顿住了。
冰酪是从窖藏里取沁凉的冰块凿碎堆在玉盘里,用腻白的牛乳浇在上面,再佐以桃子、樱桃之类的新鲜果子,淋一圈髓滑鲜润的粘稠饴蜜,最后撒一点葡萄干、青红丝和果仁,简直就是琼浆瑶雪上盛开的鹅黄花光。
这样软而绮腻的乳酪抵在女孩洒着清露的蔷薇色唇瓣上,桃粉的舌尖若隐若现轻轻一点,旋即又消失在灼人的空气里,唯有浆酪上一点少去的一层薄薄湿润的痕迹,还染着霜橙一般的余韵。
百叶原有的话说不下去,莫名觉得,阿笙还是一直是个稚童好些。
原本她总盼着这说话一团稚气的女郎早些长大明事,可等到对方真的抽枝拔节,亭亭玉立着散发出融融绵绵的雾冷香气,她却又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有种美好若是太过细弱,总是易被摧折的恐慌感,随着女郎露个浅浅笑意折过身来看自己时,这份惶恐更愈发浓烈了。
百叶转了话题:“说起来,公子回来也有一段时日了,怎么不见你去给他吹笛子?”
这可是必备的保留项目,发现听不到阿笙的幽咽笛子声,百叶都要不习惯了。
轻轻哼一声,阿笙撇过头去,心里道,这都是公子自找的。
还要说回公子吃橙那日。
甜橙清爽而甘冽的汁水味道四散开,对坐着的两人唇齿间都是如出一辙的微弱果味,有缓缓升温的气流冉冉升起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也许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或许已经是倥偬百年已逝。阿笙耳边燥热的温度才缓缓降下来。
她用帕子擦一下手指间的橙子汁水,清清嗓子道:“为师也想好要怎么办了。”
像是之前说的,小公子也没有信守承诺。
崔珩晏轻轻一笑,声音是被水意润泽过的靡猗:“好啊,小师父想怎么罚?”
清甜弯弯唇,阿笙说:“我怎么舍得罚公子呢?”
不待公子璜眼睑泻出些清涟的迤逦波光,就听到鲜妍的女郎淡淡道:“只是我之前与公子讲,若是你平平安安、没有丝毫伤处地归来,我就奖励公子一首笛曲,是吧?”
崔珩晏笑容微僵。
阿笙浅浅一笑:“自然如此,公子没有办到,这吹笛的事情也便不做数了。”
崔珩晏这下傻眼了。
这几天,崔珩晏是天天缠着阿笙,来回就是那两句:“我保证再也不受伤了。”
还摊开光洁的手给她瞧,示意道:“我回来后都乖乖待在屋子里,再不曾折腾什么的。”
可惜冷心冷面的阿笙完全看不懂他的暗示,轻轻一点头,“公子最近表现很好。”
“那,”崔珩晏委屈巴巴地问,“阿笙你之前说过的吹笛……”
女孩拂开挡住自己前面路的公子,还露出恬淡的笑意:“自然不做数了。”
旁边看着的小厮阿余,表面上也跟着黯然失神的公子愁眉不展,内心里却早已经是乐开了花。
不愧是他最敬仰的阿笙姐姐,三两句话的功夫就能让公子吃瘪,真是替他报仇雪恨、一雪前耻,快哉快哉。
如果凛若霜雪的公子没有用凉飕飕的目光,将不小心露出傻笑的自己钉在原地的话,那就更好了。
吃冰酪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阿笙就用完了,随着轻松随意的闲适叙话,她的呼吸间都尽是甜丝丝的凉意,原本燥热暑气尽消。
帮着阿笙把碗给拾回膳房,百叶无意间说起:“知道吗?听闻世家大族的陈郡谢氏的长门嫡女病愈康复了,听闻过段时日就能出阁见人。”
这陈郡谢氏和涿郡这边的崔家、或者是最近势头正盛的李家可截然不同,那是真正的钟鸣鼎食、簪缨贵族,便是皇族也要觑这些传代千年的世家眼色,是真真正正的名门望族。
然则这陈郡谢氏虽然门第高华,但是长房的命运却不大好,先是谢家大爷的头一个孩子打从生下来就病弱,所以就一直养在闺阁里,这么些年居然都无人识得女郎的样貌。
这先不论,更惨的是谢家大爷和夫人之前被邀请到宫里参加筵席时,恰巧碰到前朝余孽派来的刺客要暗杀今上,谢大爷为了保护今上血溅三尺、身陨于宫殿之上,而他的夫人更是万念俱灰,连自己尚且病弱的孩子也不顾,也一头撞死在夫君的灵堂前,撒手人寰。
所以他们唯一的孩子尤其珍贵,尽管常年累月地靠着药材续命,却被带在了谢家老太太的跟前一直长大,虽是连别的世家旧交都不曾见过这硕果仅存的长房嫡女,可谢老太太的教养大家自然是认可的,都很是好奇这般的千金贵女会是怎么个模样。
好在虽是长房子孙凋零,除去小时候淘气、不小心跌下假山身亡的二老爷,庶子出身的三房倒是很兴旺。
更兼因着长房已逝,族中的资源大多都倾斜到三房,这谢家三老爷甚至还有幸高娶了祈华郡主,现在也是人丁兴旺、瓜瓞绵绵。不过众所周知的是,谢家三房的老爷最为疼宠的,还是大哥家里头这个病弱的可怜嫡女。
百叶叹口气:“这谢家的长房嫡女虽是身子不好,但也算是百般荣宠加身,真让人羡慕啊。”
听不到回答,百叶纳闷地回过头来:“阿笙,你怎么不说话?”
午后刺眼的阳光铺就成一席滚烫的金边,细致地将妍殊女孩的眉目都掩盖起来。
只听到这女郎轻声细语道:“百般荣宠加身吗?”
她浅浅笑开:“旁人的事情,谁又能真的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美人问微博之类的,现在没有与作者号相关联的其他联系方式,短时间内也应该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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