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安抚完岳停云,接下来走向许牧。
鼓励亲生儿子和鼓励将士是有所不同的,老皇帝道完他那一套说辞,正欲掀起许牧的衣摆,将军中令牌亲自挂于他腰间,一件物什却掉了出来。
御前失仪,许牧大惊失色,赶忙跪地请罪,将那不长眼的东西收回衣袋,站在他身侧的宋阁老却忽地皱起了眉。
这物什,好生熟悉。
那是一块翠色的玉佩,通体碧绿,颜色上佳,玉石下坠着几缕雪白的流苏,碧色的玉面上雕着祥云的图案,刻着一个“青”字。
这不正是宋青时满月那日,宋阁老亲自找京城最好的工匠替女儿雕刻的平安玉吗?
玉佩乃女子贴身之物,这块碧玉更是随了宋青时多年,如今怎会落在许牧手中?
纵然宋阁老心中有万种猜测,皇帝面前他也不会出声,毕竟事关宋青时的颜面。若是传言出去宋青时尚未出阁就将贴身之物赠予男子,与御前侍卫私相授受,对往后的名声可就颇为不好了。
宋阁老不说,不代表老皇帝不问。
最令人汗颜的是,几人身边不远处,恰好站着的是太子岳停风。
且不说玉佩上这么大个“青”字,十分能喧宾夺主地叫人把主人的身份猜个□□不离十,一旁还有岳停风这一知情人士卯足了劲煽风点火,许牧和宋阁老若是还想撒谎欺君,当真是难上加难了。
果然,刚在岳停云那受了挫的岳停风没有轻易放过此次良机。
许牧正低头请罪,欲图将那好死不死的玉佩握入手中。老皇帝素来是个好奇心强的,怎可轻易就放过他,果然命令许牧将那东西交出来,给他老人家瞧瞧。
“哟,许侍卫,这玉佩倒像个女孩子家家贴身的物什,怎得到你手中了?莫不是许侍卫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回陛下,臣不敢。”
“许侍卫平日里在御前当差,如今又要征战沙场,确实是比旁人辛苦劳累些,你已到了娶妻的年龄,若是有中意的女子,不妨告诉朕,朕给你们指婚。”
老皇帝眯起眼,握住那玉佩凑近眼前仔细打量着,面带笑意。
“卑职多谢陛下眷顾,但卑职尚无娶妻之意……”
“父皇。”岳停风站了出来,面色诡谲地瞥了许牧一样,遂故作高深道:“儿臣恐怕许侍卫并非是不想娶妻,而是唯恐他自己高攀不起吧。”
“许侍卫乃是朕御前的人,这位姑娘是何来头,如何连许侍卫都高攀不起了?”
“回父皇,这玉佩的主人,乃是宋阁老家的独女,宋青时。”
一时之间,在场的宋阁老、岳停云、许牧皆秉足了气,心慌地观察着老皇帝的反应,随之而来的是其他言官们的议论声。唯有势在必得的岳停风眯着眼,而老皇帝则是好奇地咂了咂嘴,道:
“宋青时……?”
“儿臣绝不敢欺瞒父皇,妄议宋姑娘与许侍卫。儿臣之所以对此玉佩的来历如此清楚,乃是因为这玉佩,正是儿臣交给许侍卫的。”
“停风,宋姑娘的玉佩又如何会在你手里?”老皇帝来了兴趣,顺着岳停风的话问道。
“想必父皇应有所耳闻,宋姑娘倾心儿臣已久,数年来往返东宫皆因对儿臣有意,此玉佩便是宋姑娘向儿臣表白心意时所赠之物。”
岳停云听得此番荒谬之语,气得握紧双拳,反驳道:“儿臣听闻宋姑娘来往东宫皆因皇后娘娘邀请,绝非是为试探太子哥哥,还请皇兄慎言,莫要空口白牙污了别人姑娘的清白。”
老皇帝用手指摩挲过那玉佩上的流苏和雕刻着的“青”字,皱眉道:“停风,若是宋姑娘赠予你之物,为何会到了许侍卫手中。”
“父皇有所不知,宋姑娘虽出身于大户人家,心性却十分倔强,儿臣婚事定下后,为不叫曲姑娘难受,几次三番欲将此玉佩还与宋姑娘,奈何宋姑娘执意不收,儿臣无奈,只得将此物交于许侍卫代为处理。”
宋阁老听到岳停风这般污蔑宋青时,重重地咳了两声,声音沙哑,跪地看着老皇帝,向天发誓道:
“望陛下明察,息女青时,咳,青时她断断不是不知羞耻之人,这其中必有误会啊!陛下!”
“宋阁老。”岳停风眨了眨眼睛,冷笑道:“本宫也很好奇,本宫要还给宋姑娘的东西如何就被许侍卫私自扣留了?”
“莫不是他们二人早已私相授受,或者许侍卫对宋姑娘别有用心?”
霎地,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许牧。
作者: 五一爆更,我真棒,我要夸爆我自己!
可能会开始有一点点虐,不过没关系的,他们最终还是会幸福生活在一起的√
第十七章
京城,长门街。
几个年轻的姑娘身着时下最流行的蜀锦衣裳,身边跟着一群年轻的小丫鬟,走在热闹的街市上,听着四周的人声嘈杂。
又是一年端阳,宫里的庆典刚刚结束,这群小姐们也是方才赴宴归来,顺道参加一下附近的庙会,再购置一些胭脂水粉,用来搭配夏日轻薄艳丽的好衣裳。
玩耍尽兴了一整日,原本也该累了,姑娘们神色慵懒,却在目光相对时,会心一笑。
“哎呀,姐姐,今年的端阳庆典当真是无趣极了。”
“可不是嘛,哪比得上去年陇西王刚崭露头角,吸了好多人的目光。”
“短短一年啊,时过境迁,这去年还在庆典上舌灿莲花的宋家大小姐,今年不也闭门不出了么?”
“唉,她也只是闭门不出罢了。若是换作妹妹我,做出此等不知羞耻有损妇德的事儿,我可当真要挂白绫自尽了才好。”
“是啊是啊,听说人家皇后娘娘脸都气歪了。皇后娘娘好心邀请宋家母女入宫玩乐,哪料到那宋青时是个天生的狐媚子,勾引太子殿下不说,竟连许牧一个区区御前侍卫都不放过,当真是不知羞耻。”
“多亏太子殿下慧眼识珠,没娶了她为妃,否则以后若是当了太子妃,闹出秽乱东宫的事儿,那可就不得了咯。”
“哎,姐姐你有没有听说,宋青时非旦勾引了许侍卫,似乎和陇西王殿下也有一腿。听我父亲说呀,上次在大殿上,太子殿下揭露宋青时的恶行,陇西王竟还帮她说话呢。”
“啊!这也太不知羞耻了!我还当内阁首辅的女儿是个什么矜持端庄的大小姐,不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做出这种勾当……简直狐媚!那宋青时绝对是个妖孽!”
“只可惜了许侍卫的大好前途,听说原本陛下都打算把辽东火炮营的兵权交与他了。就是因为闹出玉佩一事,陛下怀疑许侍卫平日里行为不端,身在御前却与外命妇勾结,还私藏太子殿下交给他处理的玉佩,有偷鸡摸狗的嫌疑……总之就是担心他人品有问题,不能担此重任。”
“啊,分明不是许侍卫的错嘛,定是那宋青时有意勾引才叫人蒙了心智。若许侍卫真因此丢了到手的大权,未免也太……”
扎着垂云发髻的姑娘话音未落,一阵叫喊声吸引了长门街上所有人的注意。身穿青黑色马褂的“跑江湖”手里扬着自制的大字报,高声喊道:
“号外号外!陇西王岳停云连同许提督明日便要率领十万禁军离京,前往益州平乱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愣了几秒,方才热闹的长街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接着,炸开了锅一般地,男女老少皆议论起来:
“许提督?御前侍卫许牧?”
“玉佩那事解决了?许牧不是小偷?”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吧?”那跑江湖的像模像样地拿起快板,拍了几下,吸引着众人的注意:“这许提督啊——”
“和宋姑娘定亲了!”
“宋……姑娘?你说什么?什么宋姑娘?”
“还能是什么宋姑娘,自然就是内阁首辅家的宋青时小姐咯!”
……
宋府,夏池莲开,荷香阵阵。
宋青时顾不得暑热,将头发随意撩起,披上一件深黑色斗篷,以白纱掩面,推开了闺房的门。
“芙蕖,门口的轿子可备好了?十万大军离京就在明日清晨,你我趁着夜幕降临前赶去与他们道别,也能少些非议。”
“小姐,您当真要去吗?军营那是什么地方,您又何苦搅这一滩浑水呢?”
宋青时拍拍芙蕖的脑袋,莞尔一笑:
“傻丫头,许提督乃是我未来的夫君,夫君一去千里,我不去送行,如何担得起陛下口中的那句‘鹣鲽情深’?”
“小姐!”芙蕖急得狠狠拽住宋青时的袖口,两眼通红,几欲流泪:“小姐骗得过旁人,却瞒不过奴婢。奴婢知道小姐分明对许提督无意,为何要做出一副思慕他已久的模样?为何要决意嫁与他?他只是个出身低微的御前侍卫啊!”
“芙蕖,我若是不这样做,许提督的大好前途,便全毁了。”
芙蕖依旧涨红了脸,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许提督的前途与小姐何干?小姐何苦为了他人的前途,断送了自己的好姻缘?奴婢不能理解,奴婢为之不值!”
宋青时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与面红耳赤的小丫鬟做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