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曾听说?”皇帝又问。
“不曾听说。”
“蒋家家底如何?”不知不觉的,皇帝跑题了。
“家兄前几年赚了些家底,微臣——”蒋云初刻意顿了顿,“在赌坊的进项也不少,如今家中银钱有将近十万两。”
敢情这小子把赌当成营生了,皇帝继续跑题:“赌运如何?”
“很不错。”
皇帝笑出来,“日后少去赌坊,踏踏实实当差。若当差得力,少不了你的赏赐。”
“是。”
“何国公那边,你还是要上心,找些靠得住的人手监视。”
“微臣遵命。”蒋云初略等了等,见皇帝再无别的吩咐,便行礼告退。
皇帝望着他的背影,面上仍有笑意。毋庸置疑,对于这次君臣叙话,他非常满意。
出色而又有明显的短板的人,才是最好调/教的。
他预感,蒋云初会成为下一个宠臣,完全为他所用。
一直站在一旁聆听的索长友,脸色不大好。
皇帝瞧他一眼,又笑了,“往后听到这小子什么是非,你及时进言便是。”
索长友神色立时一缓,笑着称是,心知事情已经成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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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夫人并不知道方志曾蓄意调/戏贺颜的事:几句话的工夫,蒋云初就到了,行人在起了冲突之后才围拢过去,根本不知根由,后来只看到锦衣卫指挥佥事当街纵马惩戒暗卫统领,贺颜这边,又要当日跟车的人守口如瓶。
是以,她闻讯后只觉是在情理之中,连惊讶唏嘘也无。
贺颜对母亲的反应有些费解,“您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那真不是小事,母亲是不是太心宽了些?
贺夫人顿了顿,道:“便是担心阿初意气用事,也不会与你提罢了。”
贺颜这才释然,转身下帖子给蒋云初,邀他得空时相见。很清楚,离那个人越近,他心绪越是暴躁。
贺夫人则回忆起前一世方志的下场。
前世燕王登基之前,方志奉皇帝之命离京办差,回来时已是全新的格局,位置倒是没变,照常有差事。估摸着他是因此渐渐放松戒备,又恢复了目中无人的做派。
方志死在一场宫宴之上,四品以上官员及女眷皆看到。
原本蒋云初并没到场,他与喧嚣喜乐,从来是此岸彼岸之隔。
宴席间,发生了一档子事:一名眉宇与贺颜有几分相似的闺秀走到皇帝面前,毛遂自荐,要嫁蒋云初,便是为妾为奴也无妨。她是方志的义女方若。
燕王好色,见到美人,出神片刻才唤人去请蒋侯。很明显,他不敢做蒋云初的主。
过了小半个时辰,蒋云初到了,一袭玄色道袍,一身浓烈的酒味,眸子明亮,视线如刀。
燕王殷勤地将原由说了。
蒋云初从容落座,先喝了一杯酒,才展目打量方若,问:“凭什么?”
方若施礼后恭敬道:“妾身仰慕侯爷已久,对侯爷一见倾心。”
“谈情分?”蒋云初语气平静,神色认真,“到了什么地步?”
“妾身甘愿为侯爷上刀山下火海,这条性命在情意滋长时,便已是侯爷的。”
蒋云初罕见的扬了扬唇,牵出一抹动人心魂的笑靥,意态现出几分慵懒,“那就去死,在这儿啰嗦什么?”
方若不语,不动,脸色渐渐发白。
燕王见这势头,立时帮腔,吩咐道:“没听到么?还不去死?”却是连个死的道儿都不给人划出来。
方若颈部微转,想看谁,又按捺住了。
蒋云初唤吴宽,问:“准备好了?”
吴宽称是。
蒋云初打个手势。
吴宽扬声对众人揭穿方若底细:她并非什么方志义女,而是方志特地寻到府中,命专人教导诗书文墨。
方志驳斥吴宽污蔑,请燕王下令彻查。
燕王见事情与蒋云初有关,立马选择回避,称头疼,躲回了他的寝宫。
官员、命妇、闺秀见状便要告退。
蒋云初不准,慢悠悠地自斟自饮。
不消片刻,锦衣卫押着方志的四名子嗣来到宴席间。兄弟四个大的已经娶妻成家,最小的只得四五岁。
蒋云初看住方志,目光清寒,“一次杀你一子嗣,你可以不认。”
方志脸色青红不定。
蒋云初问:“方若之事,是不是你蓄意为之?”
方志费力地吞咽着唾沫,底气不足地辩驳着。
蒋云初抬手。
方志长子心口被长剑刺穿,命丧当场。
方志又惊又怒又惧,终究是双膝一软,跪倒在蒋云初面前,承认是自己想攀附蒋家才出此下策,与别人无关,求蒋侯饶恕无辜之人。
“无辜?”蒋云初星眸眯了眯,“这世间还有无辜之人?”
方志身形晃了晃。
随后,方志及三个儿子、方若被处以极刑,满门抄斩,得以活命的,只有那个四五岁的孩子。
方若赶在被锦衣卫带出去之前,哭泣着问蒋云初:“纵然我是受人唆使,对侯爷的情意却做不得假,侯爷何以如此残酷?”
蒋云初目光森寒地睨着她,道:“贪,蠢,丑。”
方若也不知是伤心的,还是被气的,当下晕倒在地。
前世的方家,便是这样在京城除名的。贺夫人当日称病,并没赴宴,是听儿媳周氏说的。因着方家长子当众身亡那一节,周氏被吓得病倒了几日,后来才发现,要习惯这种事——居然要习惯他的无情杀戮。
贺颜没等到蒋云初的答复,便知他事忙,说不准何时得空,是夜,照常早早歇下。
蒋云初的确有些忙,先给莫坤开出一张名单,让他比照着寻由头除掉;后派人知会何岱要被他亲自带头监视的事,照计划行事。
没错,他与阿洛早就料到皇帝会来这一手,拟定了做场面功夫的章程——任谁痛恨一个人十余年,就算隔着九重宫阙,也会对那个人的手段、路数了如指掌。
安排好手边事,已经很晚了。蒋云初了无睡意,索性夜探贺颜闺房。
贺颜不论是在庄子上便养成了独自入睡的习惯,还是后来身怀绝技,都让她如今不会留值夜的人在房里。
便无形中给了他方便。
他悄无声息地走进她的寝室,闻到淡淡馨香。
趋近半掩的帘帐期间,他改了主意,不想吵醒她了,改为坐到与床榻相对的妆台前。
月色撩人,清辉入室,在朦胧的光线中,他时不时地看她睡颜一眼。不敢凝视,那样有时也会让她惊醒。其余的时间,用来打量室内陈设。
夏日里来过两次,并没留意,此刻细看,见布置得很是简洁,除了那好闻的香气、妆台上一些首饰,简直与男子的寝室无甚差别。
她是否喜欢着手这些,他不得而知,但她目前没时间打理是一定的。
小时候,她好几年被文武功课绊住,穿戴自来是下人、长辈给什么就用什么;长大了,又长期留在书院,每月只有三日回家来。
她的喜好,是简单的吃喝玩乐,是没女孩子搭理他的日子。再多的,他不知道。
这么想着,他就觉得自己的小气包子可怜兮兮的,往后得让她多些时间,沉浸于自己由衷的喜好。
出神半晌,更鼓声提醒他,已经过来一个时辰有余。
他无声无息地起身,无声无息地放下带来的一个小匣子,再看一眼帘帐,举步向外。
“蒋云初。”贺颜忽然出声,低低地唤他。
“嗯?”他闻声一喜,忙转回身,转到她床前。
贺颜没好气地看着他,“合着你过来,就是来我这儿发呆的?”她醒了起码一刻钟了,他却看也不看她,只盯着临窗的画案出神。有这工夫,在自己家眯一觉不好么?
“不想吵醒你。”他柔声说着,在床边落座,要揽她入怀。
贺颜抬手一推,继而身子向里一拧,“我是还没醒,你走吧。”
蒋云初低低地笑起来,欺身过去,吻了吻她面颊,“下不为例。”
“烦人。”贺颜抬手抹脸,语气却软下来,“简直莫名其妙的,我就等着你看我一眼,结果可好。”
蒋云初笑着告诉她:“在琢磨你到底喜欢什么。”
“你啊。”贺颜掐了掐他的脸,“不准得意。”
他又笑,“除了我,除了吃喝玩乐。”
“哦……那我得好好儿想想。”贺颜转身面对着他,又往里挪了挪,示意他躺下,“往后告诉你,现在我们说说话。”
“行啊。”他躺下之前,俯首索吻,坚定,热切,直到扰得她麻花似的拧来拧去才告一段落。
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贺颜软声唤道:“阿初哥哥。”
“嗯。”
“要记得。”
“什么?”
“有我,有我呢。”她的手拍抚他心口,“不生气,不值当。”
“何时也不会忘。我有你,有我们的余生可期。”蒋云初臂弯收紧,紧紧地拥住她。
第45章 御前宠臣(小修)
这几日,皇帝一时为方志的事暴怒, 一时为蒋云初为自己所用暗暗得意, 情绪起伏太大,旧伤有了发作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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