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两狭长眼尾,笑意丝毫不散。
相反,族长却更为恼怒,额头青筋暴起:“通商?哼,我芜族自给自足,四方安乐,哪里需要以物置物!”
“原以为一族之长,定是眼界过人,未曾想,亦不过井底之蛙。晚辈如今看这避世之举,更像是族长一人之愿。怪不得都逼得人一对可怜鸳鸯,被迫私奔。”
“……你、你在讽刺我!”
“不,晚辈不过好心进言。既然族长自诩芜族自给自足,无需通商,那不知族长敢不敢同晚辈定个三日之约。三日内,不用晚辈多说,族长自会见着这以物置物之需。”
说罢,周晏西眸光突起戾色。
江繁绿病情不能再误,这三日,他势在必得。
第38章 爱美
性子躁的人是惯来受不得什么激将法。
眼下听到个三日之约,本就盛怒的族长气得从蒲垫上起身:“小子,莫要猖狂!”
谁知再闻一记讥笑:“族长该不是怕了晚辈的猖狂?”
“天大的笑话!”
他再忍不住,大袖一甩走至周晏西身前,因着身高之差,轻蔑的眼神略向上抬:“罢,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便给你三天时日。”
“多谢族长。”
正在这等着呢,周晏西麻溜应了声,继续引人上钩:“不过族长,既有约,自要加上赌注。晚辈以为三日后,如果族长承认了这通商之需,就务必把药赐予晚辈。”
“大言不惭。”
族长哼口气,不置可否。
周晏西也不急,顺着话道:“晚辈要是真大言不惭,到时候任凭族长处置。”
“行!看你右肩有伤,便索性以此作赌。”拧笑一声,族长这才应约,“三日后,如若不得我心服口服,你自卸去只胳膊,滚出我芜园!”
几乎无有任何思考,回笑间,周晏西一个“好”字落地。
此间风轻云淡与神色自若,让族长顿然错愕。因他根本没料到身前这小子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应下了他的刻意刁难。
且在那身影离去之际,短短一息,他窥见那年轻的面容下,似是蕴着滔天胆识。
从无所惧。
……而后出了屋子的周晏西确实也未有多在意那血腥赌约,只暗里思量着这卸胳膊之言万不能告知江繁绿。否则,只怕她坐立都难安。
行至檐下,他下意识便要寻人。
却不想左右环顾一通,皆是空落。心下一急,突闻吊楼前一处草地笑声混杂。急切地望去,竟是自家娇妻被一堆就地而坐的芜族女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松了松眉眼,周晏西快步走去。
一近人堆,又听见各个欢声如铃,清脆响亮。
“哇,一白遮百丑,这什么神奇的妆粉,也给我试试吧!”
“那小陶罐里装着的什么口脂,红红的,涂嘴上又美又艳!”
“原来眉毛还可以这样画啊,又细又长,禾茵现在真漂亮!”
“……”
喧嚣中,原是人堆里的江繁绿正为禾茵完妆。一张盈盈粉面,描黛眉,点丹唇,贴花黄。精致浓极。
而周围一众黑压压的芜族女子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各个不停发出惊呼,直道是江繁绿给禾茵重生了皮相,让禾茵变成整个芜族最美的女子。
“并非重生皮相,这般描妆不过是我们外边女子每日都要做的事,再寻常不过。而且描妆式样也甚多,有浓有淡,全凭个人喜好。”
觉出周遭目光火热,江繁绿也起了兴,扬手轻指禾茵蛾眉,道:“比如画眉,可长可短,可粗可细,得各种眉形。”
手下移,又落到禾茵红唇。
“唇上口脂,亦色彩丰富,有浅粉橘黄,朱褐桃红。可点心形,鞍形,花朵形……”
总之,经过一番细心讲解,芜族女子齐齐围着江繁绿跃跃欲试,央着她也给她们上妆。有些个伶俐的,甚至还开始根据自身审美,对着一堆脂粉挑拣色泽。
……看着日头越升越高,跟前人堆却仍像是散了一树麻雀,叽喳得起劲。外围腿都站麻的周晏西只觉耐性磨灭。不禁暗道,爱美,果然女子之天性也。
然正是这声暗道,让他陡然捕捉到了芜族之需。
除去爱美,还有为悦己者容。纵观脂粉之物,自古以来,不止女子用了高兴,女子妆成,男子瞧着也高兴。
然放眼芜族女子,不止从来不施粉黛,劳作之余竟也无有香膏护养。较之外城寻常女儿家,也是粗苦甚多。
心中落定一计,周晏西面色舒展,朝前头悠哉游哉喊了句:“午时已至,各位姑娘该各回各家,各烧各饭了。”
烧饭?
这节骨眼的,扫什么兴呢!正沉浸于脂粉美色的芜族女子们纷纷扭头,大眼加小眼地瞪着周晏西。此间目光,远胜顶上的日头毒辣。
中间的江繁绿这才见着周晏西,忙挤出人堆向他走去。
并且出于保护,她急急同一众愤怒的女子们笑着解释:“这位,这位是我夫君。”
“啊。”不约而同地,人堆朝着江繁绿发出落寞的叹息。连目光,也转变为不舍。
“阿绿,你要跟你夫君回去了吗?”
“阿绿,我的口脂你还没点上呢。”
“阿绿,别走别走,我们需要你!”
……身形一僵,江繁绿只觉自己被这如火的热情吞没。连禾茵,也立时红了眼,跑到她身侧拽着她袖子不肯撒手。
一时无措,她看向了旁边的周晏西。而周晏西似是早有预料,很快倾过身来,饱含笑意地低语几句。
“啊?”听完周晏西所言,江繁绿甚感茫然。
但想着自家夫君定有深意,便也依照他的话同芜族女子们转述道:“各位姑娘别急,我且还不走呢。此后三日,要是有姑娘还想要描妆的,尽管来阿来家找我。”
此言一出,女子欢呼声起,草地上热闹一片。
尤是禾茵最为雀跃,抱着江繁绿一顿跳脚:“阿绿,我阿爹许你们留下来了?”
江繁绿明眸一转,又转向了周晏西。
直到看到周晏西勾着唇点头,她才眉眼生笑,柔柔回了禾茵一个“对”字。
*
翌日,天朗风清。
阿来做梦都没梦见过自家破烂的吊楼前竟会聚集着全族大半女子。若让她们列成长队,说是一路从吊楼门口延伸至山脚那棵小杨柳,都算不得夸张。且这些还只是来晚了没挤进屋的。
再说这挤进屋的,一个紧挨着一个,生生把门槛都踏破了几遭。
破了补,补了破,几个来回后他终是丢了铁锤铁钉,表示放弃。然后同禾茵一块儿趴在桌上,在人头攒动中,静观江繁绿一双巧手为族里女子上妆。
而江繁绿自己也从未想过有一日,她竟能干起这般声势浩荡的妆面活儿,一个接一个,可谓一刻不停。只怕日后回了银城,再不需得平乐替她梳妆,她可能自个儿闭着眼都能动手。
且昨夜听周晏西解释完此间一番计划,她可将马车后头的箱子全翻了个遍。眼下不止上妆的瓶瓶罐罐,什么面脂香膏、头油蔻丹、花露清油也都一一为芜族女子献上。
“听闻谷地气热,多是艳阳高照。各位姑娘日日勤于劳作,疏于养护,肌肤自然容易变黑,或者粗糙。故而闲时,身体发肤的养护必不可少。”
“各位姑娘看这头油,便是护发所用。取之涂抹,可使发丝润泽顺滑,消散干枯。再看这面脂,它能使容颜水润透亮,细腻光滑。”
“还有这香膏,全身皆可用之,养肌护肤必备。蔻丹呢,则是美甲之物。其色如花亮丽,覆于十指,美艳绝伦。”
随着满堂芜族女子越来越疯狂的形容神态,江繁绿也说得越来越起劲,口干舌燥间都顾不得喝水。
“各位姑娘莫急,这些东西我都会一一给你们试用的。用着好用,明日后日都可再来。”某一瞬,她还真生出了一种自己化身成香粉铺女掌柜疯狂揽客的错觉。
且好在来边城的路上,周晏西逮住个镇子便要带她逛上一逛,硬给她买了好些个女儿家物件。其中便包括各种香膏脂粉,正好眼下拿来满足需求。
……就这样,一方破旧矮屋,过去大半日,竟仍是热火朝天。
最后还是周晏西从上边杂物房出来,笑意清浅地插个嘴,喊声暂停,将江繁绿搂上楼歇息小趟。
一进房,周晏西看着怀里人,声色带忧:“是不是早累了,要不要睡会儿?”
“不累,精神着呢。”说着,江繁绿刻意睁大眼睛,昂头看向周晏西,“芜族的姑娘各个勤劳可爱,我想通商,一定会让她们过上更惬意的生活。”
“嗯,纵观历史之流,通商无疑是大势所趋,天底下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抗。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胜券在握。”
顿了顿,周晏西大手落在江繁绿腰间,仍有执意:“乖,我搂你上床睡会儿。”
“先等等。”
想到什么,江繁绿急忙往她窄袖里头一番摸索。
片刻后,周晏西瞧见她手中多出个小小的白色细颈瓶。红塞布一拔,立即散出股清凉气息。
他好奇:“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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